第2章 ☆、帝宮
在接近南浔國西北地界的大漠出現了數頂蒙古包,前幾日打探到的荷涼國送親隊不知為何竟停了下來。
這是南浔國的探子傳來帝宮的原話。
彼時的淩卿涯一身紫衣龍袍端坐在長歡殿與湘陵王淩卿彥把酒言歡,聆曲賞舞。絲竹管弦之聲中傳來內侍通報的邊關情形,不甚悅耳。
淩卿彥失聲笑道:“早就聽聞荷涼國國相公子涅少年英才,卓爾不群,有治國之能,安邦之才……如今看來,那道聽途說的傳言果真是不可信的。他本就是戰敗之國,我南浔也算對他仁至義盡,他如今停滞不前,是臨時起意不想與我國談和嗎,可見歸順我南浔心意不誠……倒不知這公子涅心中所思為何,既是敗北之國,就應該服服貼貼歸順我南浔國來得好。若他本人能聽勸投靠我朝,那最是大好,只可惜此人愚忠,頑固不靈,甘願為那破敗難扶的荷涼國嘔心瀝血,垂死掙紮,也不願遂了皇兄求賢若渴的心思,唉……可惜啊可惜……”
淩卿彥一番長籲短嘆,惹得淩卿涯嚴峻的臉上隐隐約約透露出幾絲笑意,微勾的薄唇顯得格外魅惑人心,“皇弟今日怎麽這般多的感慨?不免有些慷慨激憤,他停滞不前或許是風雪交加,路途艱難所致。他既然是荷涼國的子民,自然是為自己的國家利益着想,若他真是為了高官厚祿而逢迎曲居于我,我還未必敢用他。”
“說的倒也像回事,反正那小子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淩卿彥喃喃自語道。心中不知早罵了多少遍,他對公子涅的怨恨是由來已久,豈是嘟囔他兩句就能解心頭之恨的!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年公子涅是如何讓自己顏面掃地的,飄飛的思緒輾轉回到那年景康九年甲子三月。早聽聞鄰國荷涼國雖是塞北之國,卻盛産美人。
其京都有一處名喚花舞樓的煙花場所,裏面彙集着衆多天國美人,簡直人間極樂之所。
淩卿彥似乎生來就是自由漂泊,暢游四海的命格,與治國安邦無關。這自然吸引了他,便挑了某一個春光融融的日子裏悄悄攜着一些好友潛到荷涼國游玩。
熙熙攘攘的花舞樓濃郁的脂粉香一陣蓋過一陣,熏的人有些暈頭暈腦。
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如同一汪活水裏的紅鯉魚自如的穿梭,各自展現着自己獨特的魅力。濃豔的妝容似乎一朵朵綻放的鮮花,散發着誘人的生機和活力。
淩卿彥喜歡這樣的場所,這裏他無憂無慮,可以随心所欲,不用計較一切世俗。
就在淩卿彥滿意地執酒暢飲,身畔圍侍着一衆美人的時候,随他一同前來的一位好友卻與一女子發生了争執,淩卿彥只覺得掃興得很,卻也無可奈何。
其實也怪他的好友口味獨特,這滿樓有姿色的女子不勝其數,可他卻偏偏看中了一個未經任何裝扮的打雜丫頭。
無奈這丫頭是抵死不從,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來這裏打雜掙個口糧罷了,不陪客!
這位好友卻是惱羞成怒,一個勁的開價,甚至要花錢買下來,那丫頭哪裏見過這樣的世面,早就被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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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都是老鸨出來斡旋,可那日卻是着實不湊巧,老鸨要事纏身,絲毫脫不開身,也就沒管這號子事,随便派了幾個彪形大漢過去看着,以防兩邊打起來破壞了桌椅板凳等公物,其實這種時候再彪形的大漢也不敢貿然行事,畢竟從衣物和出手上看都是名門望族。
可是就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有個不知從哪個旮旯裏冒出來的人敢為這丫頭出頭。
他一手拿了把二十四骨折扇,玄色錦衣透露着一股不可言說的華貴之氣,身旁蹲了一只形貌巨大可怖的雪白的狗擋在那個丫頭的前面,狼狗呼哧呼哧的伸着長長的舌頭,虎視眈眈的死盯着眼前的“獵物”。
淩卿彥衆人都被這只狗吓得夠嗆,不敢上前一步,可是又不好就此罷休,顯得好沒面子,兩方就這樣僵持着,最後還是那位好友提出妥協,衆人才如釋重負般灰溜溜的出了花舞樓。
過了幾年,淩卿彥再一次見到那人的時候,他竟是代表荷涼國出訪的國相公子涅。
一聲高昂的七弦琴音打斷了淩卿彥的思緒,他驀地回頭,看見皇兄也是一副神游的樣子,扁了扁嘴,故意擡高嗓音調侃道:“皇兄在想什麽?莫非是……即将到來的皇嫂?早就聽說那荷涼國的東離公主可謂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絕代佳人,才貌自是一流,你……确定?不去迎接我未來的皇嫂嗎?”
淩卿涯聽到淩卿彥這般說,剛執起酒杯的手微微一怔,随即又不動聲色地遞到唇邊抿了抿,眸光深邃,不再言語。
淩卿彥只覺無趣得很,嘴角勾起一絲戲虐的笑,輕輕淡淡,如一朵雨後天空飄過的淺白浮雲。
“咦?美人,進宮多久了?”突然淩卿彥一聲驚嘆,擡頭時,他早已飄然離開座位,奔向殿中央正随絲竹管弦翩然起舞的衆舞姬……中的一個。
淩卿涯無奈的搖了搖頭,暗自扶額,默默地在心中哀嘆着,這皇弟,終日只知道流連花間,一點都沒有皇家的樣子。
可一想,他這樣無憂無慮自然比自己終生束縛得好,也便由他随□□!且說這淩卿彥和淩卿涯雖非一母所生,可是因年齡相仿,自幼便一起長大,如親兄弟一般,自然得盡皇帝榮寵。
可淩卿彥天生明顯就不是長期待在皇宮府邸的人,終日戲游民間,樂不思蜀,名聲早已在外遠揚,可謂是名震京華的浪蕩子。
殿外飄飄揚揚着漫天雪花,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已經持續下了三日了,整個帝宮銀裝素裹,有些肅殺。
淩卿涯悄然離席,一身紫袍,外披鶴氅,靜默地站在大殿的房檐下,注目着這場雪,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今年冬天的帝宮格外得冷,也格外得熱鬧。”他喃喃自語道,臉上的冷笑越來越濃郁,令人不寒而栗。
雪,愈發的濃密,愈發的緊了。
庚子年,臘月初七,蒼茫大雪覆了整個長安城。
長歡殿。
殿外銀裝素裹,殿內春光融融。紅妝輕點,蘿腰細細,舞裙随步皺,衣袂飄揚,妩媚為君顧。舞姬曼妙的舞姿伴着動聽的管弦絲竹,仙樂入耳,餘音袅袅;妙舞入目,飄飄欲仙。
金樽裏醇香的佳釀瓊漿飄散開來,仿佛融在了空氣裏,香而不膩,竟也醉人了許多。酒過三巡,衆人都已有些微醺。
忽見一玄衣烏發的男子站起身來,拱手對君上朗聲道:“微臣奉吾國君上之命,送東離公主于此和親,以結秦晉之好,佑兩國之誼。”
此言一出,原本喧鬧的大殿頓時安靜下來,現場一片沉寂。“不如讓公主出席為我們助助興,使臣認為如何……”主座上的淩卿涯微迷着眼,看向荷涼國的國相公子涅,執起酒杯細細品嘗。看似貌不經心随口那麽一說,而其中透露着不容置疑地口氣卻完全不容公子涅拒絕。
公子涅的臉色有些難看,卻只得隐忍着:“君上此言甚是不妥,就算是民間娶妻妾也有它的規矩,更何況君上乃一國之君,又怎能置天下于不顧壞了規矩,豈不是空惹人笑話。”“國相莫要緊張,君上所言不過是句玩笑之言罷了,這些規矩自然是要守的。”座下有老臣進言道,淩卿涯聽了擺擺手,也不再言語。
不一會兒,絲竹管弦之聲乍起。
“年春事都來幾,早過了、三之二。綠暗紅嫣渾可事。綠楊庭院,暖風簾幕,有個人憔悴。長安市,又争似、家山見桃李。不枉東風吹客淚。相思難表,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
有女子盈盈上前,蓮步輕移,婉轉的歌喉如莺啼般,久久萦繞在衆人的耳畔,如沐春風。一時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女子身上,她盈盈作福,身姿窈窕,臉上一抹素色面紗遮着容顏,欲遮還羞的模樣好不惹人憐惜。
紅似火的霓裳羽衣在淩卿涯的瞳孔裏不斷放大,如同正在一團燃燒的火焰。“那歌舞之人報上名來。”整個大殿只聽得淩卿涯的聲音如珠玉落地般清脆。
他的目光在女子身上停留片刻,清淺一笑,笑裏多了幾絲玩味與探尋。
話一落音,公子涅臉上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臉的蒼白之色,顯然他認出了那女子的身形正是木闌栖。方才剛拒絕了君上讓她獻舞的請求,如今她自己前來獻舞又算怎麽一回事。木闌栖不知所措地呆滞在原地,若蔥削白的指尖深嵌入掌心。
她原本只是心急來借跳舞的由頭,看看那個魂牽夢繞的他,只是想着看一眼也罷,跳完就匆匆退場,未曾想他竟然讓她報上名來……“小女子薄姬。”她慌亂之下胡亂報了個名字,故意壓低了聲音,聽着有些厚重,卻有種魅惑的美。公子涅一愣,随即起身,拿起酒杯故意打岔道:“微臣代表荷涼國忠心祝願兩秦晉友好,百年和睦,再無征戰,在次微臣敬君上一杯。”
木闌栖趁機落荒而逃。
等淩卿涯反應過來,木闌栖早已離開了長歡殿。…… ……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收藏,求評論意見建議(*^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