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敢為人先
完顏承晖會對完顏綽說這些，是因為他看出了完顏綽本性不壞，這小破孩嘴硬心軟，說話雖然毒，常常氣死人不償命，但是大是大非心裏明白着呢。
“世子爺請三思啊！”
完顏綽苦笑：“我一個小孩子，你跟我說這些又有何用？”
“世子爺……”完顏承晖也忍不住苦笑，他倒是忘記了，世子爺再是聰慧過人，現在也不過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縱然有心，又能有什麽作為？倒是自己太病急亂投醫了，越想越覺得心急如焚，完顏承晖再也坐不住了，當即就想起身進宮，被完顏綽一把拉住了。
“完顏承晖！你如果不想在這時候給忽魯添亂，最好不要輕舉妄動！”現在是什麽情況？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現在金國國主已經不是生氣那麽簡單的了，朝臣們互相勾連，結黨營私，欺上瞞下，哪一項拿出來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完顏承晖為人剛直，這時候進宮，說好聽點叫勸谏，可細想一下，其中難免沒有興師問罪的成分，可是金國國主那般坐擁天下的人，又豈能默默忍受這等明晃晃打臉的指摘，到時候，非但幫不上忙，還會給完顏緒招禍。
“可是……”
“先等等看情況吧。”事已至此，想要再袖手旁觀是不可能的了，完顏綽暗自嘆氣，認命地換好衣服入了宮，準備先探探金國國主的口風。
而此時的宮中，金國國主正在大發脾氣。
參知政事徒單南平是個将近古稀之年的老頭子，嚴肅古板，脾氣倔強，此時正語重心長地勸金國國主下罪己诏，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陛下，災患如此，皆因人事不修，人事不修，上天才會降下災禍，希望陛下以天下蒼生為重，下罪己诏……”
金國國主明顯是被說動了，想了想道：“不錯，天災示警，宗室貴胄們與國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朕有愧于黎民百姓，願意焚香禱告，親自草拟罪己诏……”
“皇爺爺，不可！”聽起來似乎是挺保險的辦法，誰知道完顏緒想也不想就給駁斥掉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痛陳道：“一條黃河，千古泛濫，翻檢史書，上古時候就有大禹治水的記載，歷朝歷代，黃患之苦一直未能徹底根除，此次黃患忽發，不在人事，純屬天災，非皇爺爺之過也！”
瞧瞧這孩子，多會說話，金國國主頓時感到龍心大悅。
“皇爺爺愛民如子，驟聞聽聞百姓流離失守，心下闵然，乃人之常情，但請皇爺爺為江山社稷着想，保重龍體，切莫太過憂心！”
一番話，連吹帶捧，哄得金國國主滿心熨帖。
就在這時候，內侍太監上前通傳，完顏承晖就在宮門外，請求入宮觐見。
完顏承晖這人，金國國主自然認得，宗室子弟，皇長孫完顏緒自小一起長大的伴讀，現在還未入朝封官，只是在皇長孫府上讨了個閑差做幕僚，此次慌忙入宮，應該是為皇長孫尋來了應對之策。下意識地看向皇長孫完顏緒，見完顏緒一副毫不意外，胸有成竹的樣子，金國國主也稍微放心下來，點頭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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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完顏承晖觐見！”
完顏承晖進殿後，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痛陳了一番國庫缺銀的嚴重情況，就連災區鄰近省份缺糧實情也沒隐瞞，一并交代了，金國國主聽到後來，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勃然大怒，拍案怒斥了在場的朝中大臣們一番，就連年事已高，德高望重的徒單南平都沒能幸免于難，被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國事侵頹至此，衆卿家，可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衆人面面相觑，半晌不敢言。
關鍵時刻，完顏承晖挺身而出，一臉認真地建議道：“殿下，救災一事，拖延不得，不如立刻撥銀四十萬兩，向受災省份的富戶地主們買糧，快馬加鞭運往災區，以解燃眉之急。”
金國國主一番沉思，道：“罷了，事已至此，只能有多少算多少了！聊勝于無。”
有了這句話就好，金國國主表了态，全力救災，事情就好辦多了，趕忙向完顏緒使了一個顏色，完顏緒跟完顏承晖十幾年的交情，情同手足，怎麽會猜不透完顏承晖的心意，見狀馬上順杆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主動請命道：“皇爺爺，孫兒願意親自前往災區，主持赈災事宜，彰顯我天家恩威，還請皇爺爺恩準！”
“忽魯，你身為宗室貴胄，不貪圖享樂，國家危難關頭挺身而出，敢為人先的精神朕很欣慰，但是此次黃患之禍，累及數省，受災百姓多達數百萬人，幹系重大，絕非兒戲！你可做好了必将此次赈災事宜處理妥當的覺悟？”
完顏緒滿腔熱血豪情，重重磕了一個頭，道：“茍利家國社稷，唯死而已！”
“好！好！好！這才像是我完顏氏的子孫！”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可見金國國主此時的激動欣慰：“忽魯，朕授命于你為赈災大臣，全權處理赈災籌款的一應事宜，如果這次沒有辦好，待你回中都之後，朕照樣會治你的罪！”
完顏緒叩頭：“孫兒定當竭力！”
離開宮中之後，完顏緒和完顏承晖都松了口氣。
“良佐，還好你及時趕過來了，不然這事兒還不知道該怎麽收場，皇爺爺都已經氣壞了……”
“多虧了世子爺的建議！”
“滿都？”
完顏承晖點頭，大方承認了：“世子爺就在宮門外等候……”
“滿都也來了嗎？”完顏緒大驚。
完顏承晖苦笑，慌忙解釋道：“殿下，非是我有意搶功，只是世子爺再三交代，不能透露是他出的主意，世子爺說他年歲小，難以服衆，說出來反而對推行計劃不利。”
完顏緒不置可否，不過明顯加快了腳步，來到宮門外一看，果不其然，門口安安靜靜地停了一倆裝飾豪華的大馬車，立在馬車旁的人正是完顏綽的貼身侍從，思退。
“參見皇長孫殿下，參見完顏大人。”長期随侍在完顏綽身旁，思退對這兩位宗室貴胄都已經很熟悉了，規規矩矩地行禮，不卑不亢。
完顏緒點過頭，跟完顏承晖一前一後，挑開車簾上了馬車。
“滿都。”
“事情解決了嗎？”完顏綽懶洋洋地靠在馬車裏，手裏捧着一本古籍正在讀，完顏緒撇了一眼，很清楚地看到了封皮上很明顯的《治河策》三個大字。
“等很久了？”
完顏綽笑而不答，揚了揚手裏的古籍，也不隐瞞，主動開口解釋道：“西漢末年的名臣賈讓所著的《治河策》，我猜你應該用得上，順便也一并給你帶來了。”
當年靖康之變後，金國人攻入了宋朝都城，擄掠了很多珍貴的古籍善本，經過一百多年後，再三易主，完顏綽自小喜歡看書，完顏洪烈也給到處收藏了很多，這本《治河策》，就是前年輾轉到了完顏綽手上的，現在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完顏承晖上了馬車之後，大聲向外吩咐了一聲：“回府！”
馬車動了。
車內，完顏綽心有挂念，忍不住出聲詢問情況：“事情解決得怎麽樣了？”
完顏緒點頭：“皇爺爺已授命我全權辦理赈災籌款一事。”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完顏綽眉頭都皺緊了，赈災籌款，這事兒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其實，不是不好辦，是不太能辦！
完顏緒不忍讓完顏綽跟着自己苦惱，柔聲安慰道：“小孩子別瞎操心！”
“忽魯，皇爺爺委派你主持籌款赈災的事宜，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不行！”完顏緒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滿都別胡鬧，此次出行，一路舟車勞頓，風餐露宿，哪兒有呆在中都享受錦衣玉食來得輕松自在？”
完顏綽擡頭，目光哀怨地看了完顏緒一眼，幽幽說道：“忽魯，你這一走，府上大半的侍衛都會跟你一起離開，少了這些大內高手的護衛，這地方也不再安全了，我一個人怎麽可能住得安心啊？忽魯，我看，在你離開之前，別忘了最後跟我道個別，指不定你這一去我們兩兄弟就再無相見之日了！”
一番話，說得完顏緒臉色大變，原來的嚴肅內斂再也裝不住了。
滿都說得有理，從六王叔那兒透露的消息來看，榮王妃一直都沒有死心，還想着從中原武林招募高手來教授滿都武功，這般锲而不舍，完顏緒有理由相信，如果滿都抵死不從，說不定真會被無計可施的榮王妃送回大宋國去，強迫他就範習武，到時候，天大地大，要再想找完顏綽就不容易了。
腦海中快速權衡了一下利弊，完顏緒又一次毫無意外地妥協了，長長地嘆了口氣：“事态緊急，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出發。”
完顏綽聞言笑得更開心了。
回了府邸之後，完顏綽打過招呼之後就率先跳下馬車跑走了，明天就得離開中都，他得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不然落下什麽東西就麻煩了。
看着完顏綽漸漸跑遠，完顏承晖這個旁觀者只剩下了嘆氣的份：“殿下……”
“良佐你不用多言，我心裏有數，既然滿都都這麽說了，帶上他也不無不可，畢竟，以他那任性妄為的小性子，帶在身邊才能放心，不然闖禍了都沒人給他收拾！”
完顏承晖也只能無奈地笑：“此次出行，世子爺怕是要吃苦頭了……”
“吩咐下人們收拾東西時都仔細一點，別讓滿都路上太受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