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事相商
“父王, 孩兒有一事不明。”
完顏綽年歲雖小, 但一直很老成持重，懂進退，知分寸, 根本沒讓大人們操過多餘的心, 今兒難得見完顏綽一本正經的模樣，完顏洪熙也很好奇對方到底會問出什麽來。
“講。”
話都到了嘴邊，完顏綽卻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了，心裏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問題問出來，完顏洪熙不會太高興，而答案, 也未必是自己願意承受的。
“還是算了吧……”
“吞吞吐吐，不敢不脆的，真不像是我們女真男兒！”把話說一半留一半，不管完顏綽是不是故意, 反而吊起了完顏洪熙的好奇心, 眉頭一皺，催促道：“說吧！”
完顏綽一咬牙, 豁出去了：“父王，你知道樓燕飛嗎？”
聽到那個名字時，完顏洪熙的臉瞬間僵住了，嘴邊的笑意甚至還未完全展開就戛然而止，這麽明顯的異常反應, 更讓完顏綽堅信，樓燕飛這個他們家鮮少有人提及的名字，背後一定隐藏了不少鮮為人知的真相。
“綽兒怎麽忽然之間想起問這個了？”完顏洪熙眼神閃躲，都不敢正眼看完顏綽，也不知道是在心虛什麽。
完顏綽佯裝鎮定地笑，心裏卻在盤算，該怎麽從完顏洪熙嘴巴裏套出話來：“也不是……只是孩兒知道母親出身于江南武學世家的樓家，一直心向往之，再加之最近接觸了不少中原武林八大門派中的高手，所以忽然對這個江南樓家的小公子很好奇，聽說還是母親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為什麽孩兒從來沒有聽父王和母親提起過？”
完顏洪熙又不蠢，完顏綽一說他就明白了，這小鬼是在套自己的話，不然一向對學武萬分抵觸的人怎麽會忽然轉性，開始對武學感興趣了，還說什麽對江南武學世家的樓家心向往之，以完顏洪熙對自家兒子脾氣秉性的了解，絕無可能。
“難為你小子還記得你母親對你的諄諄教誨……”
話題轉換太快，導致完顏綽的腦子直接懵逼掉了，什麽鬼？不是在談樓燕飛的事嗎？怎麽忽然扯到他母親身上，事實證明，完顏洪熙果真是對自己這個兒子知根知底，順水推舟，打蛇随棍上，下一句話馬上把完顏綽堵得啞口無言。
“江南樓家可是傳承了好幾代人的武學世家，族中子弟中，不乏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但是我們大金國也是高手如雲，綽兒若真想習武，不一定非得把目光局限于中原武林當中……”
“父王！”完顏綽這才明白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不小心就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這麽大的坑，他怎麽就忘記了，在敦促自己習武這件事上，父王和母親可是難得達成了一致，現在自己又主動表現出對江南樓家的好奇，肯定會讓父王覺得自己已經改變心意，同意習武了，開什麽玩笑！對于習武這件事，完顏綽表示自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明确表示拒絕！這時候，完顏綽已經沒工夫去在意什麽樓燕飛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自己摘幹淨。“父王，孩兒不想習武！”
“真搞不懂綽兒你為什麽對習武一事這麽排斥……”完顏洪熙挑眉，語重心長地規勸道：“往小了說，習武能強身健體，于己有益，往大了說，我女真男兒，上馬管軍，下馬管民，能文能武，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綽兒你身為我大金國的宗室貴胄，又立志從軍入伍，帶兵打仗，更應該以身作則，結果自己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綽兒，你覺得合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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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綽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适的，狡辯道：“父王，将在謀，不在勇，統帥三軍，靠得可不是逞匹夫之勇。”
這套說辭，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沒帶過兵，沒上過戰場的文人，對于完顏洪熙這種戰場上真刀真槍拼殺過的人來說，根本是無稽之談，完顏綽總歸是個小孩子，年少無知，又頗有幾分書生意氣，只會紙上談兵：“好一個不逞匹夫之勇，那綽兒你不妨說說看，統帥三軍應該靠什麽？”
完顏綽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孫子兵法有雲，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孩兒覺得，若是真能做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才能叫做知兵。”
這番論斷，其實不無道理，但是完顏洪熙也知道，若是綽兒一直保持着這種心态，早晚會毀在他的自負之上。
知子莫如父，完顏洪熙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目達耳聰，穎悟絕倫，更兼有七巧玲珑心，很是讨人喜歡，這些年來，完顏綽一直由他母親教養長大，生于深宅之中，長于婦人之手，完顏洪熙身為人父，對于這唯一的兒子也只有溺愛縱容，從來沒有過責問打罵，甚至連重話都不曾說過，都說玉不琢，不成器，完顏綽自小養尊處優，才養成了他這般驕縱的性子，都說三歲看八十，完顏洪熙很憂慮，綽兒性子驕縱，肆意妄為，若不趁着現在年雖小，脾氣秉性尚未養成時趁早糾正，不然日後一定會吃大虧。
念及此，完顏洪熙心裏暗暗嘆了口氣，更加堅定了要執行來之前樓心月的囑托：“綽兒，父王有一事與你商量。”
完顏綽聞言，心裏“咯噔”一聲，知道大事不妙。父王話說得好聽，什麽有事想要商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所謂的商量不過是知會自己一聲，自己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父王……”完顏綽開始裝乖，讨好地看向完顏洪熙，希望父王能網開一面。
完顏洪熙差點兒就動搖了，輕咳一聲，別過頭去，狠心道：“來之前，你母親曾再三叮囑我，不要縱容你一味耍小性子，肆意妄為……”
完顏綽腦海中警鈴兒大作，趕緊辯駁，道：“孩兒不敢！”
不聽完顏綽的辯解，也根本不給完顏綽拒絕的機會，完顏洪熙板着臉，直截了當地通報道：“綽兒，安排你習武一事，是我和你母親一早就商量好的，容不得你拒絕。”
完顏綽頓時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感覺自己以後的整個人生都不會好了。
“綽兒你也別覺得不服氣。”姜還是老的辣，完顏洪熙用實際行動，讓完顏綽第一次感覺到了胳膊擰不過大腿的挫敗感：“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你乖乖去習武，父王答應你，回中都之後就去找李喜兒安排徒單家的公子從軍入伍，如何？”
完顏綽不表态，心裏其實是很不願意的，他是想舉薦徒單繹不假，可卻不打算賠上自己，不習武是他反抗原著劇情的第一步，如果妥協了，感覺自己也就被拽進了不可違抗的命運輪回當中，最後也一定會落得個跟原著炮灰君一樣的結局，完顏綽腦子進水了才會答應。
“覺得交易不劃算？”完顏洪熙輕笑出聲，繼續往上疊加籌碼，手法強硬，目的明确，就是逼迫完顏綽不得不妥協接受：“那再加上你新招攬的那些手下，一個不少，全部舉薦入伍，如何？”
說實話，完顏洪熙完全拿捏住了完顏綽的死穴，陳亮和李典的安排是完顏綽最煩心的，太差了不行，太好了自己又辦不到，如果由完顏洪熙這個榮王殿下出手打點，自然是再好不過，完顏綽有些心動了。
“綽兒……”
完顏洪熙還想再勸，說知道一直在旁乖乖充當人肉背景的姜邺坐不住了，插話道：“教導綽兒習武一事，不勞榮王殿下費心，我……”
姜邺是腦子壞掉了嗎？說話根本不過腦子，上下嘴皮子一碰，什麽都敢往外蹦，也不怕犯忌諱，完顏綽吓得魂飛天外，生怕惹惱了父王，一氣之下拿這個二愣子治罪，趕忙撲過去，一把捂住了姜邺的嘴，不讓他繼續胡說八道。
完顏洪熙并不在意姜邺的唐突冒犯，反倒是完顏綽一副驚吓過度的表現更讓完顏洪熙好奇，看樣子，這小子在綽兒心裏的地位非同一般，不然也不會這麽在意。完顏洪熙不小心看走了眼，還以為姜邺也是完顏綽這次新招攬的手下，并沒有把人放在心上。
“父王不用再逼迫孩兒了，孩兒答應習武就是。”對完顏綽來說，答應習武只是權宜之計，反正修行在個人，他學就是了，不過能不能學有所成，那又是另一回事。
“綽兒！”最生氣的，莫過于姜邺了，明明綽兒答應了跟他一起習武的，現在出爾反爾又是怎麽回事兒？
見狀，完顏洪熙輕笑：“綽兒，你這位朋友看樣子很不服氣啊！”
完顏綽幹笑，一手還死死地捂着姜邺的嘴，不讓他說話：“父王，你別理……啊！”
話剛剛說了一半，完顏綽忽然驚呼一聲，滿臉驚慌地抽回了手，氣得臉都紅了，姜邺這小王八蛋，竟然敢大庭廣衆之下厚顏無恥地舔他的手掌心，臭不要臉的！
得逞之後，姜邺還看着完顏綽狡黠地笑了笑，一副臭流氓做派，不過在轉頭面對完顏洪熙時，倒是收了幾分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正色道：“榮王殿下，不知你安排了何人教導綽兒習武？”
能這麽親昵地稱呼綽兒，想必眼前這位少年郎跟綽兒的交情不錯，看在綽兒的情面上，完顏洪熙對姜邺也還算客氣。彼時，完顏洪熙還沒意識到姜邺的狼子野心，不懷好意，以至于沒有早日防範，釀成大禍。
“少俠一派英雄氣概，想必是武林中人吧？”
姜邺正想說自己師承大名鼎鼎的萬魔窟，可轉念一想，中原武林都說萬魔窟是邪門歪道，名聲總歸是不好，這初次見面，還是別給綽兒的父王留下不好的印象了，遂忍住了沒有嘚瑟，只輕輕點了點頭。
算這小子聰明，完顏綽暗暗松了口氣，如果姜邺真不打自招，承認自己就是萬魔窟少主，完顏綽還不知道該怎麽在中原武林八大門派的合圍下，保這師徒二人安然離開了。
“聽少俠剛才的說辭，是想親自教導綽兒習武？”
姜邺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他想得很簡單，綽兒小胳膊小腿的，弱不禁風，練武又這麽辛苦，必須他手把手地教才能放心，如果教不好，還有他師父姜嘯天坐鎮呢，不管怎麽說，他要當綽兒的師兄。
完顏洪熙當然不會放心把兒子交給一個來路不明的少年郎，笑道：“少俠好意，本王代綽兒心領了。”
“王爺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派高手來，我們光明正大地比一場，若是我僥幸勝出了，還請王爺答應讓綽兒跟随我習武。”
“父王……”完顏綽也在旁求情，說到底，兩害相權取其輕，如果習武一事無法回避，他倒寧願教導他的人是姜邺，也不願意把自己後半生賭在一個根本不了解的師父身上。
為了斷了完顏綽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完顏洪熙答應了姜邺的對戰請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