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叛亂四起
想當日, 金國朝野上上下下, 有志一同,均主張與蒙古議和,不僅送上了公主入蒙古和親, 鞏固兩國邦誼, 而且自以為大方地對蒙古大軍侵門踏戶的粗暴行為既往不咎,放任蒙古大軍劫掠後從容退去,金國百姓們聞之,莫不憤慨難平。
自此, 河北山東等地的地方豪強們紛紛并起,如雨後春筍一般,在短時間內誕生了一個又一個的地方割據勢力, 頗有幾分藩鎮割據的意味。正所謂,時勢造英雄,既然朝廷軟弱退縮,姑息縱容, 不能保護百姓, 百姓們為求自保就必須得自己練兵保護自己,長此以往, 漸漸演變成了現在群雄割據的混亂局面。
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說來也是挺悲哀的一件事。
然而更讓金國國主和文武百官們頭疼的是,這些地方割據勢力,全都自成一氣,根本不受金國朝廷所節制, 蒙古人來了打蒙古人,英勇殺敵,頗有幾分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英勇氣概,然而面對金國朝廷派去招安的使者,又馬上變得趾高氣昂,不與談判,言辭拒絕了朝廷的招安,搞得金國朝廷內外交困,進退為難。
在這當中,勢力最大的當屬盤踞遼東,由契丹人耶律留哥領導地方割據政權,這裏本來就是原遼國契丹人的故土,不服女真人的統治由來已久,耶律留哥起兵後,當地的契丹人群起響應,紛紛表态擁護耶律留哥自立為王。
耶律留哥一想,當初的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不過也是憑借着族中子弟萬把來人,就敢起兵抗遼,不僅一舉滅了遼國,而且還分出餘力,南下攻宋,打得宋國節節敗退,招架無力,不得不建炎南渡,後來才有了如今的蒙、金、夏、宋,四分天下的局面,如今他麾下擁兵十餘萬,盤踞遼東,複國大業,尚可一圖。
天下大亂,形勢大好,耶律留哥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之便,自稱遼王,态度嚣張地斬殺了中都派來招安的使者,明目張膽地反了。
一時間,金國朝野震怒。
不論耶律留哥是想趁此天下紛亂之時複國也好,還是想要趁此列國紛争之際建功立業也罷,卧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金國國主不可能視若無睹,放任自流,與群臣商議之後,直接把耶律留哥定位成犯上作亂的逆臣賊子,下旨派大軍征剿。
一不做,二不休,古往今來,歷朝歷代,謀逆造反都是誅連九族的大罪,耶律留哥知道金國國主不可能放過自己,索性聽從了手下謀士的建議,派使者北上,聯絡了蒙古國國主,兩人在大興安嶺地區的某處秘密會晤,折箭為憑,歃血為盟,敬告上天,共同對付金國。
金國國主聞之,勃然大怒,下旨派遼東宣扶使蒲鮮萬奴出兵征讨。
蒲鮮萬奴是心裏有苦說不出,他現在雖然占着一個遼東宣扶使的名頭,但是手下兵士還沒耶律留哥一半多,讓他去征讨耶律留哥,那跟自尋死路有什麽區別?奈何聖旨已下,抗命不遵,也是得掉腦袋的。蒲鮮萬奴沒辦法,只得硬着頭皮領兵征繳耶律留哥。
其結果,當然是大敗虧輸。
蒲鮮萬奴心裏很清楚,以他這點人馬,根本沒辦法與耶律留哥麾下的精兵悍将相抗衡,所以出兵征讨一事,完全就是随意應付了事,耶律留哥手下不乏能人異士,估計也是看出來了蒲鮮萬奴的心思,兩方軍隊擺開陣勢,整軍列陣後,很有默契,随便比劃了兩下就鳴笛收兵了,互相都沒有損傷到元氣。
盤踞遼東的耶律留哥叛亂後,連帶着金國境內好幾股地方割據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這時候,金國朝廷若是不能有效遏制住這股勢頭,不用蒙古大軍卷土重來,大金,怕也是離亡國不遠了。
金國國主怨恨蒲鮮萬奴出兵不出力,遂連下三道聖旨,命令蒲鮮萬奴速速平定耶律留哥的叛亂,如若不然,就要給蒲鮮萬奴定罪。
蒲鮮萬奴明知不敵耶律留哥,不願白白送死,又怕金國國主怪罪,連累一家老小枉送性命,想來想去,也不知道是聽了哪位高人的建議,索性學着耶律留哥一樣,幹脆也豎起反旗造反了,不僅如此,還發兵攻占了金國的幾個州縣,建立了一個令天下人啼笑皆非的大真國。
消息傳來,金國國主氣得吐血不止,當着滿朝文武的面,硬生生氣昏了過去,滿朝文武又是好一通手忙腳亂。
顯而易見的是,對于金國來說,如果任由耶律留哥哥跟蒲鮮萬奴折騰下去,金太祖完顏阿骨打興兵起義的東北老家基本上就等于完全喪失掉了。與蒙古一戰,寡不敵衆,喪師辱國,還備受屈辱地送公主去和親,金國國主知道,這麽一搞,自己在史書上不會留下什麽好名聲,但如若他放任這些亂臣賊子胡作非為,分裂國土,待百年之後,又有何面目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像耶律留哥和蒲鮮萬奴這等亂臣賊子,天下人人得而誅之,金國國主痛定思痛,決意不惜一切代價,出兵平叛。
可現在金國面臨的問題是,朝中無良臣,軍中無良将,該派誰去鎮壓叛亂,朝中文武百官争得是面紅耳赤。
國難當頭,這時候還在考慮派誰去有多少油水可撈?計較怎樣運作能見縫插針地安排自己人進去,進一步鞏固擴大權利?站在大殿上,聽着這些烏煙瘴氣的朝政議論,完顏緒心裏滿滿的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憤慨。
這時候,完顏緒才深切地體會到,為什麽滿都會說這些久居朝堂的高官們都是屍位素餐的國之蛀蟲?為什麽滿都整日沉迷酒色,自陳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但願長醉不複醒?他現在也有同樣的感覺。
若是有朝一日,大金亡國了,定然也是因為這群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的滿朝誅公!完顏緒心中恨恨難平,從心底生出了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的豪氣。
就在滿朝文武為了領兵人選争論不休時,完顏緒由始至終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沉默以對,不發不語。
後來還是大将胡沙虎站出來建言,推薦了曾經領兵西馳夏國,北擊蒙古,立下了赫赫戰功的榮王世子,完顏綽。
完顏緒聞言皺眉,他并不是覺得完顏綽領兵平叛有什麽不合适,相反,他很信任這個手足兄弟,就連戰無不勝的蒙古大軍都沒能從滿都手上讨到甜頭,更何況是一群就勢聚集起來的烏合之衆?完顏緒相信,若是真由滿都領兵,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順利平定蒲鮮萬奴和耶律留哥的叛亂。完顏緒想不通的是,胡沙虎不是一貫跟滿都不合嗎?怎麽會好心推舉滿都領兵,為此甚至不惜把滿都誇成了百年難得一見的良将,聽着就令人渾身不舒坦。完顏緒可是知道,當初在紫荊關,滿都還差點把胡沙虎軍法處置了?胡沙虎這人,目光短淺,小肚雞腸,根本不像是能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放下個人恩怨的人,曾經結下了這麽大的仇,現在一改之前提起滿都的名字就咬牙切齒的态度,力保推薦,若說沒陰謀,完顏緒不相信。
正想開口幫滿都談談胡沙虎的口風,還未等完顏緒開口,金國國主就已經下了決定,再度啓用榮王世子,要他趕緊準備,不日出發,平定蒲鮮萬奴和耶律留給的叛亂。
金口玉言,金國國主一開口,此事就這麽定下了,再無轉圜的餘地。
退朝後沒多久,聖旨便下發到了完顏綽的府上。
完顏緒生怕整日醉心酒色的滿都會抗旨不遵,或是鬧出什麽別的事端來,散朝後甚至都沒回太子府換下朝服,慌慌張張地趕來了完顏綽府上。
彼時,完顏綽正喝得酩酊大醉,不知今夕是何夕,面對前來宣旨的內侍太監,醉成一灘爛泥的完顏綽根本站不起身,也沒辦法跪地接旨。
宣旨官正左右為難之際,太子殿下到了,也适時給他解了圍。
“把聖旨給本宮,本宮來宣。”完顏緒身為一國之儲君,對外向來是不假辭色,此時故意擺出一副東宮太子的派頭來,更是糊得宣旨官不敢有任何怨言,乖乖就範。
替完顏綽接過了聖旨,完顏緒背過手,如鷹般銳利的眼光直直地看向宣旨官說道:“回去複命吧,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相信你自己心裏也清楚。”
長期在深宮中伺候的內侍哪個不是人精,當即就明白了完顏緒的言外之意,躬身道:“太子殿下放心,小的絕不敢胡言。”
完顏緒點了點頭,給身後跟随而來的完顏承晖使了一個眼色,完顏承晖心領神會,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布包,裏面是分量不輕的銀兩,笑着遞給了宣旨官,道:“有勞公公了。”
得了賞錢,宣旨官更是半點怨言都沒有了,笑着接過後,複又向完顏緒行了禮,這才面帶笑意地離開了。
“思退,給你們世子爺準備的醒酒湯呢?多端幾碗過來!”
思退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轉身端醒酒湯去了,似乎每次太子殿下登門,總是看到他們家世子爺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樣,可憐了世子爺的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