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竹鼠

“讓你瞎問,”李一澤有些責怪地看了他一眼,“現在怎麽辦,這頓飯我們還能安安穩穩地吃完嗎?”

彭彧一陣沉默,心說您老人家在意的居然是飯還能不能吃完,這個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偏?

他很沒形象地翹起二郎腿,給自己倒了一杯雪碧,滿不在乎地說:“怕什麽,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的實力沒信心?”

李一澤認真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有道理。”

他說完便伸爪抓了一只螃蟹,彭彧笑眯眯地湊上來:“給我剝一只呗?”

“懶死你算了,”李一澤瞅了瞅他,“整天說我懶,我看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彭彧不甘示弱:“至少在‘床上運動’這方面我比你勤快,不然怎麽兩千年了,你還是心甘情願當下面那個?”

李一澤無言以對,只好不吭聲了,手指在螃蟹殼上虛虛地劃了一個圈,一道青光閃過,蟹殼蟹肉自動分離,殼是完整的,肉也是完整的,不能吃的部分被悉數剔除,落到盤子裏的就只有紅白相間的蟹肉,甚至依然擺成一只整蟹的形狀。

随後他朝空中虛抓五指,盛着油焖大蝦的盤子自動轉到他眼前,他又故技重施剝了幾只完整的蝦肉,一并放進盤子裏遞給彭彧。

彭彧也不害臊,張嘴就說:“愛你。”

李一澤面不改色,甚至非常鎮定地回了一句:“謝謝,我也愛你。”

彭彧:“……”

某龍臉皮薄的時代真是一去不複返了。

一時間倆人都沒再說話,好像結結實實被這句“愛你”給膩着了,彭彧繼續把自己盤子裏的東西分給兩條嗷嗷待哺的龍,邊喂邊說:“才這麽一大點就吃這麽多,你倆比潛岳還能吃,人家好歹還給我幹活兒呢,你倆都幹嘛了?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這不是養龍,這是養豬。”

小黑龍不明所以地“嗷”了一聲,從對方盤子裏飛快地叼走一個大蝦仁,自己卻不吃,全塞給了小灰龍。彭彧看了說:“你倆還真有福同享啊,這樣吧,幹脆我給你們起個名字,你叫‘吃吃’,它叫‘喝喝’,你看怎麽樣?”

李一澤聽了這辣耳朵的名字,忍不住發出一聲嘲諷:“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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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彧:“你看,你太爺爺都同意了,那就這麽定了。”

李一澤:“……”

兩人邊逗龍邊吃飯,吃得很不走心,服務員又進來上菜,李一澤迅速施了個障眼法遮住幾只小東西,就看對方放下兩盤餃子,還有一盤不知是什麽肉的東西:“您的菜齊了,請慢用。”

“哎你等等,”彭彧叫住她,指了指最後那一盤,“這是什麽?”

服務員微笑着說:“紅燒竹鼠,我們這兒新出的招牌菜,吃過的顧客都說好吃,您可以嘗嘗。”

“就是最近那個因為‘吃竹鼠的一百種方法’出名的網紅動物?”彭彧奇怪地看向李一澤,“你點的這菜?”

李一澤坦白承認,用眼神告訴他“哪裏有吃哪裏就有我”。

實際上倆人都是第一回吃這種東西,跟客棧合作的幾家飯館還沒引入這個“網紅”,彭彧想了想,覺得自家龍連木頭都敢啃,也沒什麽他不能吃的了,他看着對方迫不及待地伸了好幾筷,忍不住問:“好吃嗎?”

“你嘗嘗,”李一澤直接把剛夾起來的那塊竹鼠肉送進對方嘴裏,眼裏好像有光,“怎麽樣?”

彭彧仔細品了品,發現還真是那麽回事,口感不太能形容得上來,但絕非普通鼠肉能比的,做得也相當入味,屬于吃一次就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類型。

他咂咂嘴說:“咱們這邊的飯店好像都沒引入竹鼠,如果說他們靠這菜生意爆紅,我還真的信,要不是你剛剛聽到隔壁談話……我們這一趟恐怕真得空手而歸了。”

“好吃歸好吃,”李一澤拿紙巾抿了一下嘴唇,“但如果真的犯了什麽事,我是不會包庇的,吃人嘴軟在我這裏不存在的。”

彭彧一挑眉:“這竹鼠沒有問題?”

“有問題我就不會吃了,”李一澤把筷子伸向清蒸鲈魚,“明顯是人工養殖,專門殺了吃肉的,這點我還能分得出來。”

彭彧點點頭——雖然冼州是座“妖城”,“妖”又基本都是動物,這裏的妖和人簽訂過《妖怪保護協議》,但協議裏明文規定,人類自行養殖并宰殺的動物并不在保護範圍內,不光人們自己可以正常食用,連食肉的妖怪們也經常出入人類飯館,這一點并沒有什麽好争議的。

不過還有一條,就是一旦在這些養殖動物裏出現具有靈智、可能成精成妖的,必須及時放生,如果明知故犯,那就要擔責任了。

當然這種幾率非常非常低,兩千年來這樣的動物一只手都數得過來,現代社會本就靈氣稀薄,冼州有龍鎮着都算充沛的了,除非在深山老林裏,否則哪裏那麽容易修煉成精。

彭彧這麽想着,又看了一眼縮在他腿上的鼠兔,心說自己那些妖怪朋友都是這麽多年攢下來的,一個不知底細的酒店……真能在短時間內邀請到那麽多願意參加宴會的妖嗎?

他正思考間,忽聽李一澤“唔”一聲,他剛吃下一筷子魚,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彭彧忙問:“卡到刺了?”

“不是,”李一澤艱難地把那口魚肉咽了,“我嘗到了靈氣。”

彭彧目光一斂——嘗到靈氣,就意味着這條被用來做菜的魚不是普通魚,而是已經成精、知道用靈氣修煉的魚妖,能在高溫蒸煮之下還保存有少量靈氣,說明這魚修為還不算低。

李一澤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那條魚,眉間的褶皺愈發深重:“但僅憑一條魚也不能說明什麽,魚類不會說話,在化成人形之前,人們基本看不出成精的魚和普通魚有什麽區別,按照普通魚宰殺,也情有可原。”

彭彧點點頭:“而且這魚是我試探那服務員之後才上來的,他們沒必要故意留把柄給我們,除非想給我們立下馬威——應該只是個意外。”

“算了,”李一澤說,“今天先算了,吃完飯我們就走,最好能找到別的證據,再過來興師問罪。”

彭彧沒有異議,一人三龍專心掃蕩完二十多道菜,除了那道清蒸鲈魚只動了一口,其他全部連底都不剩。兩條小龍還在意猶未盡地舔自己爪子,彭彧往後一靠:“撐死我了,不早了,趕緊回家吧。”

李一澤施了個障眼法,把魚也變成吃得只剩魚骨的樣子,兩人下樓結賬,在迎賓小姐“歡迎下次光臨”的聲音中離開了酒店。

李一澤在酒店附近偷偷施了個法,彭彧把車開回客棧,半道用助聽器的藍牙功能打了幾個電話出去,叫人在酒店外圍盯梢,又打了好幾個飽嗝:“祖宗,下回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出去吃飯,每次都要把我撐個半死。”

“其實我也有點撐,”李一澤說,“晚上不吃了吧。”

彭彧驚訝地偏頭看他,心說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從這貨嘴裏聽到“不吃”這種話。他鎖好了車,兩人剛一進客棧,鹦鹉還沒來得及歡迎,狐柏已經火急火燎地跑了出來,一臉興奮地撲住彭彧:“老板你可回來了!快來看看,我這請柬做得怎麽樣?”

彭彧被她撲得差點從客棧門口的臺階上滾下去,被李一澤眼疾手快地托住了背,後者順勢在他腰上摟了一把,随後瞥到那張請柬,嘴角微不可見地扯了一下,仿佛看到什麽無比辣眼的東西,趕緊別過頭去。

“呃……”彭彧搜腸刮肚也沒能找出一個贊美的詞,只好幹巴巴地說,“挺、挺好的,大俗即大雅。”

“是吧?我就說我這個比他那個好看!”狐柏一臉得意,又抽出另外一張請柬,“你看,這是喻帆設計的,我的是不是比他的好看多了?”

彭彧又看了一眼另一張,簡直想自戳雙目——如果說狐柏的請柬還是常規套路,就是紅得有點“怯”,那喻帆那一版簡直就是按照他自己“粉襯衫配花褲衩”的風格量身定制的。彭彧趕緊把藏狐姑娘推回屋裏,生怕被外人看見如此驚世駭俗的請柬是他們這兒出産的,發自內心地說:“對對對,你那個比他的好看多了,信我,沒錯。”

狐柏得到了贊揚,高興得狐貍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樂颠颠地跑向樓上,三兩蹦化回原形,踩着客棧的實木樓梯竄沒了影。

彭彧趕走了這咋咋呼呼的藏狐姑娘,感覺自己吃飽了就開始犯困,拖着腳步換完衣服洗了臉,随後精疲力盡地倒在沙發上,剛閉上眼睛還沒休息兩秒,忽覺大腿一沉,某條龍居然化成原形,把腦袋擱在了他腿上。

彭彧莫名其妙地問:“你幹嘛?”

“吃多了,消消食。”李一澤把自己展平成一長條,沙發還盛不下他,尾巴随意地耷拉在外面。

彭彧低頭瞧他片刻,想了想,從茶幾各種雜物下面摸出一把木梳:“我給你梳梳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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