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十二年前, 警方向外界公布了一起連環殺人案的案件細節, 懸賞數十萬尋求線索。當年這起跨時九年的連環殺人案轟動全國,給社會群衆帶來了極大的恐慌。因為兇手在這九年間, 共殺害了6人,且手段極為殘忍。
在案件公布後,這些年都再無相似的命案發生。因未查到線索, 所以并不知道兇手是迫于壓力收手了, 還是自身發生了什麽事不得不終止作案。
但就在去年, 本省發生了一起兇殺案,其作案手法與當年的連環案十分相似。但經過偵查, 發現這是一起模仿案,而這件命案同樣也沒告破。
就在三個月前, S市發生了一起相似的命案,與去年的那起案子很可能是同一人所為。當時S市警方聯合本省各市區公安同仁展開調查, 均未查到有效線索, 只是暫時鎖定了到達過命案現場的幾個嫌疑人。
經過跟蹤排查,最後解除了這幾個嫌疑人的犯罪可能。
但一周前,又一起命案發生了。兇手極其狡猾,現場并沒有留下能證明身份的證據,監控也未能拍到有用畫面。警方偵查過後, 發現一個名叫蔔仕忍的青年男子嫌疑最大, 蔔仕忍三個月前也曾出現在命案現場。
之後警方傳訊他去問話,并未發現任何破綻,而幾天的追蹤下來, 也沒有找到相關線索,案件陷入了僵局。
衛浩在簡單說完案件情況後,十分不甘地說道:“我和我的同事們都認為,這個蔔仕忍十有八.九就是這三件命案的兇手,但是我們沒有證據。甚至都不能依據開出搜查令對蔔仕忍進行調查,扣押也起不了任何效果,暫時只能派人24小時跟蹤蔔仕忍。”
“蔔仕忍本人十分聰明,也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很大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跟蹤的人。”衛浩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樣一來,要麽就是蔔仕忍逃開我們警方的視線作案,要麽他就在我們的監察下停止作案。無論哪一種,我們都沒法給他定罪。”
柏雪聽完義憤填膺,用力地大拍桌子,使得水杯裏的水都晃動出來。她抱着雙臂說道:“這件事姐姐我管定了!這種心理變态的狗男人,我一定要幫着捉拿歸案。”
蔣鴻風想起當初自己遇害的情形,對這種無動機的殺人案十分深惡痛絕。他皺了皺眉,對傅周涵說道:“讓衛警官把蔔仕忍的具體信息給我們,之後如何去查,發現問題後如何上報都得計劃好。不然一個小小的失誤,都有可能讓犯罪者多傷害一人。”
蔔仕忍是S市的年輕企業家,今年才35歲,去年他公司旗下的一款游戲走紅,身價陡然飛躍。因其年輕帥氣多金的形象,成為新一代的網紅,進而被大衆所熟知。
跟蹤蔔仕忍的這些日子,警方發現他的活動範圍十分有限,過的幾乎是從家到公司兩點一線的生活。若非發現了蔔仕忍的嫌疑,恐怕大部分人都會被這樣的表象所迷惑。
衛浩說道:“我們猜測,蔔仕忍之前也是差不多的行動路線。正因如此,我們找到他犯罪的證據才更加困難。他有專業的律師團隊,本人也十分能言善辯,具有很強的邏輯能力,如果沒有确切的證據,我們是無法動他分毫的。”
“沒關系,只要這個蔔仕忍是兇手,我們就一定能抓住他的小辮子。”柏雪揮舞着拳頭信心滿滿,“我們24小時貼身跟着他,還完全不會被人發現,老娘就不信治不了他!”
傅周涵笑了笑,覺得柏雪說的話十分在理,現在這種非科學的辦法,估計是最大的突破口,說是完美也不為過。他略一思索,心中甚至多了個非常好的點子,但還需試驗之後才能确定。
“對了,手機拍攝的視頻能作為證據嗎?”傅周涵問衛浩。
衛浩回答道:“可以,視聽資料具有法律效力,但需保證其取得是真實、合法的,不能侵犯**,一般情況下,偷拍的視頻在法庭上常常因為合法性産生争執。”
傅周涵點點頭道:“那這個就暫時作為保留意見吧。”
衛浩對這話表示非常疑惑,似乎聽上去能拍到相關證據是件很容易的事。他問道:“你的鬼友們能拍到蔔仕忍的視頻?”
“暫時還不知道。”傅周涵說道,“具體情況我沒辦法向你透漏。”
衛浩表示理解,他便出謀劃策,告訴傅周涵在什麽情況下,如何拍攝視頻更為合法有效。
然後,衛浩開始說接下來的行動計劃:“假定蔔仕忍不是兇手,那麽這一趟我們就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而如果他是兇手,通過犯罪心理畫像,那麽他必定留有受害者的頭發或其他物件,作為自己的戰利品。找到這些不尋常的東西,對于到時指認兇手會有很大的幫助。其他的,諸如作案工具,留有受害者痕跡的衣物等等,都是證據。”
說到這裏,衛浩停下來,他覺得這些沒又受過專業訓練的鬼,恐怕只能辨認出明顯的證據。于是他直接說道:“既然能拍到視頻的話,不如直接拍到清晰的視頻後給我查看。”
“呃……這個還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傅周涵說道。
他本來想着通過自己剛得到的能力,給幾個鬼每人置辦一個手機。現在先不說他這個能力的不穩定性,就是把手機給了鬼,手機是否還能使用根本不可知。就是能使用,那能不能跨越陰陽給傅周涵發送信息呢?
所以,他這個想法好是好,但變數實在太多了。
“那行。”衛浩接受得很快,繼續說道,“除了我剛剛說的那些證據,嫌疑人平常私下裏可能會卸掉僞裝,甚至透露出一些我們查不到的秘密,這些也會成為線索。”
“如果……”衛浩說着頓了頓,“如果嫌疑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再次行兇,而又隐藏得很深,我希望能你們能及時向我反饋。”
衛浩這次來找傅周涵,自然是沒讓局裏的任何人知道。這種非科學的調查方法不說有幾個人會相信,就是取證過程也是會引起部分人的不滿。
如果到時真能從傅周涵那兒得到準确的消息,他不介意排除萬難沖出去。只要能抓住兇手,就是事後追究他的責任也在所不惜。
衛浩是獨生子,但和堂兄弟姐妹的關系相處的不錯,尤其是跟小堂姐尤為親近。但是十五年前,外出務工的小堂姐卻死在了那起連環兇殺案裏。
他永遠記得,當年家裏如烏雲密布的沉悶氛圍,還有大伯悲恸的眼神和大伯母絕望的哭聲。他從那時就發誓,一定要将兇手捉拿歸案,以告小堂姐在天之靈。
于是後來,衛浩填報了公安大學,畢業後去了連環慘案所在的省市就職。他憑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能查閱到案件相關信息的權限也越來越大。
有段時間衛浩幾乎就沉浸在這起連環案中,甚至有些魔怔了。後來領導出于對他的愛護,怕他因為執念太深而跨過那道防線,就将他遠遠地調離到S市來了。
他在S市也沒閑着,時常會自己回顧案情,試圖發現新的東西出來。甚至有時他還會回到曾經工作的城市,找那些同事聚會,想打聽一些新的進展。
S市的這起模仿案,讓衛浩看到了希望。當年雖然為了向社會尋求幫助而公布了案件的細節,但很多具體的東西是不便公布的。而這起模仿案,有些細節與當年的連環案重合度實在太高了。除了警方,也只有和兇手接觸過的人才知道。
衛浩知道,找到模仿案的兇手,就很可能順着線索找到當年那個殺害他小堂姐的兇手。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衛浩不想線索就這麽斷了,所以他來向傅周涵尋求幫助。
和傅周涵再商量了一些細節上的東西,衛浩就告辭,回警局繼續分析案情。
等衛浩走後,傅周涵把記在手機備忘錄上的信息進行整理後,就帶着幾個鬼去了手機店,讓他們挑選自己喜歡的手機款式。
得知傅周涵的想法,最高興的要屬蔣鴻風。他出生的年代最為久遠,當年去世前都沒摸過大哥大,只打過有線電話,用過BB機。現在即将擁有一臺屬于自己的輕薄智能手機,別提有多高興了。
在去往手機店的路上,蔣鴻風異常多話,從他的話語和神情中,能看到顯而易見的興奮之情。
連柏雪怼他,說他是見識少的老古董,他都沒有生氣。甚至還說:“對呀,我确實連靈巧一點的手機都沒用過。這二十多年的時間,科技實在發展太快了。雖然我不幸早逝,但有現在這種際遇實在是難得的幸運。”
柏雪還能說什麽呢?同是天涯淪落人,再說下去就顯得她刻薄了。
傅鶴最為客氣,選了一個性價比不錯的千元機。童非凡愛玩游戲,傅周涵幫他挑了個內存較大的機子。蔣鴻風簡單粗暴,選了店裏屏幕最大的那臺手機,為了方便他看電視,柏雪就直接選的她曾經用慣了的牌子。
買了手機,還得置辦電話卡。鬼是沒有身份證的,無法上號,只能由傅周涵代辦。為了不引起懷疑,他連跑了三個營業廳。
四臺手機都準備好了後,傅周涵就開始一臺臺實驗。為了避免出現手機變化後用不了的情形,他先挑了個最便宜的手機進行驗證,也就是傅鶴的那臺手機。
今天買手機辦電話卡,花了他小兩萬的錢,雖然有些肉痛,但若能用到實處他也高興。只是在這種不确定的情況下,手機要是因此不小心報廢他就會難以接受。
這次非常順利,只試了一次,手機就完成了轉換。
柏雪在一旁催促:“傅鶴你快試試,看能不能用?”
傅鶴按了下開機鍵,手機屏幕就亮了,一眼看上去似乎沒什麽不同。信號還在,電量也沒減少。
“你打我的電話看看。”傅周涵說着報出自己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就通了,手機界面顯示的卻是未知號碼。傅周涵劃向綠色的接聽鍵,将手機放在耳邊,捂着嘴說:“能聽到聲音嗎?”
傅鶴答道:“能聽到。”
眼前的聲音和手機裏的回音相互重合,傅周涵确定通話功能可以用後,就讓傅鶴實驗流量和無線網的功能是否有限制。
一通操作下來,發現除了未知號碼這個特殊顯示外,并無其他的不同。哪怕傅周涵存了傅鶴的號碼後,再次通話也依然顯示未知號碼。
他自得其樂地想,這大概就是來自陰間的電話。
蔣鴻風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傅周涵,說道:“現在該我了吧。”
不知道是能力有所提升,還是運氣做夠好,這次平均下來只兩次就成功完成了手機的轉換。等到四個鬼都拿到了手機,傅周涵讓他們都注冊了微信,然後拉了一個小群。
蔣鴻風的微信名十分正經,就是他的姓名。傅鶴就像當初的自我介紹一樣,取名丹頂鶴。柏雪則是用了名字的諧音白雪,而童非凡是用的小名凡凡。
“現在,你們發文字、語音、圖片和視頻到群裏,我看看能不能正常顯示。”傅周涵說道。
四個鬼分工合作,蔣鴻風發了個你好的語音,傅鶴就打下“我是傅鶴”幾個字,柏雪自拍了一張發群裏,童非凡對着地面拍了個三秒的視頻。
傅周涵發現自己能收到,能看到也能聽到這些信息,他又直接截屏後發給衛浩,問他能從圖中看出什麽來。
衛浩如實說出自己看的畫面,除了柏雪那張自拍,他說的是柏雪身後的背景外,都能準确描述出來。他不能見到鬼,沒法看到柏雪也很正常。
因此傅周涵得出結論,手機轉換後是能完全正常使用的。
傅周涵說道:“那行,現在你們就去跟蹤蔔仕忍吧,有任何情況都随時發送到群裏。看看你們是分成兩組,一組跟蹤一天,還是一起齊上陣?”
柏雪看了蔣鴻風一眼,接着說道:“分成兩組吧,我和凡凡一起,今天就由我們開始跟蹤,然後早上九點交班。”
蔣鴻風:“我沒意見。”
兩個大鬼都确定了行程,小鬼也沒其他的意見。于是接下來,柏雪帶着童非凡前往蔔仕忍的公司。找到蔔仕忍後,他倆就在蔔仕忍辦公室的沙發上玩起了手機。
柏雪在心裏想到,要是沒有手機,光盯着一個人那可會無聊很多。
她玩了一會兒手機後,發現蔔仕忍坐在辦公桌前幾乎沒怎麽動。雖然确定過對方是在工作,但她還是跑到蔔仕忍身後的窗臺上坐下,時刻關注蔔仕忍在電腦上的操作。
柏雪一心二用,過了一會兒她看到手機的電量低于了80%,頓時變得十分心慌。她打開微信,在群裏發送了一條信息。
【我有個很緊急的事想問大家,咱們這手機怎麽充電?!我現在只有79%的電量了,怎麽辦?!】
【蔣鴻風:那還能用很久吧?至少能用到明天早上。】
【白雪:不不不,你不懂我這種心情。】
【涵:我們現在實驗一下,看能不能充電,你別着急。】
過了幾分鐘後,傅周涵确定将充電器轉換後,能給手機充上電,便把這個消息告訴給柏雪。
【白雪:那你們現在誰能給我送一根充電線來嗎?】
【蔣鴻風:你是去跟蹤的啊,主要不是為了玩手機。】
柏雪看到蔣鴻風的回複翻了個白眼,作為一名手機黨,她曾經是沒辦法不能玩手機,現在能玩了當然得使勁玩。再說他一心二用,一點也不會耽誤正事。
她沒有回複蔣鴻風,而是給傅鶴私聊,讓他幫個忙。
誰知傅鶴卻回複她——風哥已經出門給你送充電線去了。
柏雪覺得蔣鴻風這個鬼,真的是心口不一,偏要在口頭上逞能。然而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她常常也是這樣。
等蔣鴻風給她送了充電線過來,柏雪客氣地表示感謝,這點禮貌她還是能做到的。
蔣鴻風面無表情地了回了句“不客氣”,然後在辦公室轉了一圈後,又叮囑柏雪:“時刻注意些,這很可能是個變态殺手。”
柏雪看着自己的手機頭也不擡,單手揮了揮:“知道了,再見。”
等到她餘光瞥到蔣鴻風離開,才擡頭看了幾眼,又跑到蔔仕忍身後再次确認他的工作狀态,再回到自己的位置。
直到晚上八點多,蔔仕忍才從公司離開。
這大半天下來,柏雪只有一個感受,那就是蔔仕忍的工作相當枯燥,且無任何新意,簡直比她曾經的老板還敬業。
然而當蔔仕忍回到了家裏,柏雪就發現他的神情變了,笑起來甚至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她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但她可以說,哪怕最後結果蔔仕忍不是兇手,那他也一定是個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