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懲罰世界
薛瑾注意到男人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在打什麽主意?
她在他身邊叫了好一會兒,男人只會溫聲說:“會會,你要什麽?”
薛瑾微怒,我要能說出來,還會學貓叫啊!
過了好久,男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夾了一筷子菜,要往小碟子裏放。在那看起來很美味的食物落到碟子裏之前,薛瑾突然發力,跳了起來,咬走了菜!真好,真好!
男人哭笑不得,會會越來越精了。他一時來了興趣,端過來半盤糖醋魚,用筷子夾着來逗會會。
薛瑾腹中饑餓,吃的極快,過了一會兒,饑餓感不大強烈了,她無意間瞥見男人的表情,才意識到對方是在逗弄她。她心裏有氣,但吃人家的嘴軟,雖然憤懑,她也只是沖他喵嗚喵嗚叫了兩聲,迅速跑開了。
她身後是男人沉悶的笑聲。
薛瑾的腳步猛地一停,直立起來,一步一挪地往衛生間走去。飯後洗漱,這是她需要考慮的頭等難題。
至于那個男人,他取笑的是一只叫會會的貓,而不是一個叫薛瑾的女生。所以,他笑他的,跟她有什麽關系嗎?人生,呃,不,貓生就該灑脫些。最壞的結果是變成貓,難道還有比這更壞的嗎?
仗着身姿輕盈,她輕松地跳上盥洗臺,環視四周發現并沒有适合她的洗漱用品。太摳門了,連一次『性』牙刷都不準備!
感應水龍頭的水淋了她一爪子,她一激靈,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強忍着不适,她将腦袋湊到了感應水龍頭下面,被淋了滿頭滿臉的水。
冷!
沒有給貓用的『毛』巾,她抖了抖身上的水,跳下盥洗臺。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流暢到了極致。等到一整套動作完成,她才反應過來,剛才貓『性』占了上風。
她盯着鏡子裏狼狽不堪的貓,『毛』糾結着,濕漉漉的。她用爪子拍了拍鏡子,冰冷堅硬。
真的要做貓嗎?似乎沒別的選擇吧?做一只家養的,不必流浪的,有吃有喝有住的貓,應該不算是多麽嚴重的懲罰吧。
她該知足了,只是懲罰,而非系統一開始所說的抹殺。她該知足的,可她心裏着實不痛快啊!下次,下次一定要好好的,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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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男人吃罷飯,收拾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他才看到會會直立着後腿,僵硬地走到沙發邊,綠油油的眼睛盯着沙發看了好一會兒,歪歪腦袋,跳上了沙發,尋個舒服的姿勢,盯着電視機發呆。
他心裏覺得好笑,這貓知道他在看什麽嗎?他也是閑的發慌,随手換了一個頻道,正在播放治療不孕不育的廣告。
薛瑾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轉過頭去。
他突然渾身都不自在起來,連忙換臺,自言自語:“會會能看懂?”
薛瑾趴在沙發上,不再理會他。這個男人只怕是太寂寞了,這得無聊到什麽地步,才會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看電視逗貓啊。
很快,她對這個男人就生不出同情心了。他傻兒巴叽地拿着一根逗貓棒在薛瑾面前晃來晃去:“會會?會會?”
薛瑾真想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逗,逗,逗,逗個『毛』線團啊!她除了外形以外,哪裏像貓了!他見過這麽聰明的貓嗎?
語言不同,沒法溝通。薛瑾高貴冷豔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跳下沙發,不跟他玩兒了,睡覺去!
男人在她身後悶笑,笑了一會兒,他收斂了笑意,撫着茶幾上的相框,輕聲說道:“你還好嗎?”
空『蕩』『蕩』的客廳裏,回答他的只有電視上的聲音。他嘆了口氣,摩挲着照片中的人影:“會會都老了呢……”
薛瑾不知道,她的這具身體在主人眼中已經屬于老的行列了。
這一夜,她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擁有貓一樣的睡眠,相反,她翻來覆去睡不着。最開始,是不知道要保持怎樣的姿勢才能舒服地睡着,是卧着還是趴着?尾巴要怎麽放……從沒有做貓的經驗,她不得而知。
一直挨到後半夜,她才沉沉睡去。可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穩。
或許是系統不想她太安逸,給她看了許多東西。她看到李真彩對許立客套疏離,在陳錦倫面前拘謹羞澀;她看到鐘意終于離開周成宇,等到她的另一半;她看到高大牛和田荷花後來的種種……
她的腦袋痛得厲害,再也睡不下去了。
夢裏的一切是那些世界的後續麽?她不知道,她每到一個世界,在與任務對象肢體接觸後,就會獲得原主的記憶,可她并不清楚将來會發生什麽。沒有目标,沒有提示,連系統都是放養政策,留她一個人在那個世界苦苦掙紮。甚至有時候,假如不是任務明确,她都會誤以為她是單純的穿越了。
如果真如夢中所想,她走後,所有的一切都在繼續,原主最終是回來了。不是僥幸,不是設想,而是事實。那麽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也改變了原主的既定軌道,錯『亂』了原主的人生?
她想起李真彩為錯失三年記憶而遺憾;鐘意倒是有那兩年的記憶,可在她心裏,她的身體是被外界的靈魂占用了兩年;田荷花以為那一段時間自己變得奇奇怪怪,不像自己……
一直以來,她下意識地逃避,不去思考她的介入都為別人帶來了什麽,每一次穿越,她做的都是自己,不是李真彩,不是鐘意,不是田荷花,都是她薛瑾。她雖然偶爾也曾想過她離開後會怎樣,卻不曾去想如果原主還在,會是怎樣。
三次任務,兩次成功,一次失敗。其實,無論成功還是失敗,跟她薛瑾的關系都不大。她更多的像是在體驗不同的生活。如果許立自身底子差,如果周成宇不肯力捧程奕行,他們還能成為男神麽?
當她是李真彩時,她努力學習,也是為了彌補她自己的遺憾吧;做鐘意的時候,她生活的重點不是幫助程奕行,而是盡量避免與周成宇交纏;甚至是在她是田荷花的時候,她又真正關心過高大牛多少呢?
或許高大牛沒成男神的原因不是他不思進取,而是她從來不曾站在他的角度上考慮。她口口聲聲說理解他想做逃兵,可她心裏難道沒有鄙夷他貪生怕死麽?她分明記得最後一夜,高大牛話裏的意思,明明白白是嫌她跟靳軍醫走得太近啊……
薛瑾閉了閉眼睛,她都在做些什麽啊。從始至終,她都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拒絕去演繹他人的生活。她從來都沒有真正地為他們考慮過。
承認吧,薛瑾,你覺得自己委屈,覺得自己是在幫助他們,你希望他們記住的是你,而不是原主。你不想自己變得不是自己。可是,真的會這樣麽?你敢說你在三次穿越中不曾受影響?你敢說你還是最初那個每天只會吃飯睡覺讀書的薛瑾?你敢說你沒有自私地任『性』地改變別人的生活?
清醒一點吧,薛瑾。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以為你帶給他們真的是幸福麽?
腦袋痛得厲害,她蹑手蹑腳去了衛生間,站在盥洗臺上,盯着鏡子。鏡子中的小貓胖胖的,很可愛。它是薛瑾,它也不是薛瑾。
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她想做簡簡單單的薛瑾可以麽?她不想被系統纏上可以麽?她不想在一次又一次的穿越中失去自己可以麽?她多麽害怕,等到她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回到現實世界時,變得再也不認識自己。
可是,薛瑾,你有什麽法子?從你被系統纏上的第一天開始,你的人生就已經發生了改變,而且還要繼續下去,不知到何年何月。
她把腦袋伸到感應水龍頭下,被冰冷的水澆了滿頭滿臉。冷意襲來,她打了個哆嗦,抖落了滿頭的水。
耷拉着腦袋,她自嘲地想:看,薛瑾,你現在還不是像貓一樣抖落身上的水?
以後怎麽做呢?難道要把自己當做原主,戴着原主的面具,從頭到腳?想原主之所想,思原主之所思?可是那樣的話,她就不是占用原主的生命了麽?你看,無論如何,你都是錯的,你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那些世界啊。
她趴在地上,眼前閃過許多人的臉,一個一個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她捂住腦袋,捂住眼睛,她不想去看,不想去思索。
她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她将來要怎麽做?
她從來沒有這樣厭棄過自己,憎惡得似乎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存在。
天亮了,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打了個噴嚏,猛地驚醒過來:她這是在自怨自艾?甚至是作踐這只貓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