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淮大步走過去,屈起拳頭捶在傅修的肩膀上,“有幾天沒見你了,最近在忙?”

陳淮沒注意,倒是柯景潤感受到了來自傅修的壓迫力。

傅修的眼神從柯景潤的身上移開,有些清冷的表情在看向陳淮的時候緩和下來,“來見個朋友。”

陳淮看到傅修所指的方向,那裏站着一個人,身材高大,五官長相很有混血的特質,膚色偏白,身着球衣,身側抱着個籃球,氣質非常出衆,有種陰柔的美,站在那裏就足以吸引不少眼光,不過跟傅修比起來,還是差一點味道。

陳淮一直覺得傅修身上有種驚人的魔力,讓所有第一次見到他的人既感覺到冰塊一般的冷咧,又悄無聲息地讓人不自覺地從心底裏認可他,所謂成熟男人的氣質,大概就是這樣。

“也打球?要不要一起?”

陳淮用下巴點了下傅修朋友的方向,随意自然地講手搭上傅修的肩膀,其實陳淮比傅修矮一點兒,搭肩膀是兄弟間最稀疏平常的一個姿勢,落到陳淮這裏卻顯得有些不太自然,除了兩個人的身高差之外,還因為傅修的眼神。

兩人站得很近,陳淮身上的味道毫無阻擋地鑽進了傅修的鼻子,一種非常熟悉的味道。

傅修側了頭,看向陳淮的眼神似乎帶着點什麽複雜的東西,漆黑又幽深,沒有半分玩笑的感覺,陳淮與傅修對視,兩人僵持了好幾秒鐘,陳淮臉上的笑漸漸不自覺地僵硬了下來,喉結動了一下。

傅修的眼神率先離開,接着又回到陳淮搭在他肩膀的手臂,陳淮的手臂結實有力,膚色是均勻的白色,有種陳淮身上獨有的陽光特質,“你們先打吧。”

陳淮飛快地把手給撤了,如釋重負地咳嗽了聲,不滿道:“不打就不打,誰惹你了,眼神這麽兇?”

“兇嗎?”傅修的語氣似乎有些飄忽,嗤笑了一聲。

“可不嗎?我要是個女的,我都不敢找你這樣兒的男朋友,會被吓跑。”陳淮打他的趣。

陳淮又發現傅修的眼神移到了他的臉上,似乎是在看他的...嘴唇。

“...”

陳淮似乎感覺到一種強勢且陰郁的侵占意味,來自于傅修,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十分焦灼且不适。

接着傅修笑了下,“你又不是女的。”

陳淮頓了頓,又發現這種感覺瞬間一掃而光,沒有任何的征兆。

他一定是看錯了...陳淮心裏想。

“切—”陳淮随便應了一聲,抱着懷裏的籃球跨步離開,“走了——”

傅修站在原地,看着陳淮的背影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陳淮身上的味道,是林睿的慣用的香水。

他的眼神劃過觀衆席,落到了那邊一個瘦削的身影身上。

“傅修,好久不見。”傅修回過神,看到自己的好友霍嘉禮張開雙手,十分熱情地想給他個擁抱。

“我們之間,就不用這個禮數了。”傅修拒絕了他的擁抱。

“潔癖狂啊你,這麽多年的朋友連個擁抱都吝啬,剛才我可是看見那位朋友把手搭你肩膀上,你也沒拒絕。”霍禮安知道自己這位多年老友的德行,潔癖特別嚴重,表面上看不太出來,但是不用懷疑,這位的潔癖絕對深到了骨子裏,霍禮安都懷疑自己要是像剛才那位少年做一樣的事情,可能事情就會變得十分嚴重了。

霍禮安提到陳淮的時候,眼神也跟了過去,不得不說,陳淮的身材好得恰到好處,渾身的上下的氣質非常明朗,應該比傅修小幾歲。

“身材...真好。”霍禮安是個混血,常年待在國外,非常開放,毫不避諱對他人的喜愛,半吊子中文開始打算盤,“傅修,我能追他嗎?”

一道冷冷的眼神回到霍禮安的身上,傅修并沒有接他這個玩笑,“找我什麽事兒?”

霍禮安馬上就收回話,笑着說:“我開玩笑的,你這臉色,是要吃人?”

“而且我們這麽久沒見了,我就不能回來看看你?”

傅修沒有接茬兒,眼神在別處,霍禮安順着他的方向一看,看到一個長相很白淨的小男孩兒,霍禮安馬上就猜到這人讓傅修不痛快,他認識傅修這麽多年,非常了解傅修的秉性,傅修不會在人前表露自己真正的情緒,他擁有非常強悍的情緒控制能力,和他的做事風格一樣,滴水不露。

不過現在...霍利安看向那個小男孩兒。

能讓這個老謀深算的老男人表現得如此不爽,也是種本事。

“傅修,我發現您這個人真是變了不少,我這次馬不停蹄腳都沒歇就來找你,你就約我來籃球館見面,連頓飯都不請我吃,你還是不是朋友?”霍禮安是混血,從小在爺爺奶奶的熏陶下長大,長着一張非常洋氣的混血臉,但是嘴裏說的卻是地地道道的北京話,要論起話痨來,他霍禮安要論第二,還真沒人敢在他面前論這個第一。

傅修的眼神依舊在那邊,“打球流流汗,省得你倒不過時差。”

“我謝謝你大爺哦,你以權謀私當我不知道?”

這時候傅修回頭看了霍禮安一眼,十足冷淡。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鬼這麽可憐被你看上,連人打球都要跟着來,有你這樣的嗎?”

霍禮安一點兒不給傅修情面地戳破,他和傅修是多年的兄弟了,再加上傅修最不喜歡的就是群體的運動,他那點潔癖症能把兄弟給郁悶死,能讓他來這種場合基本只有一種原因,有利可圖。

至于什麽利,霍禮安看了一眼球場中央的陳淮。

也許別人察覺不到,但是霍禮安跟傅修這麽多年兄弟,早就自己悟出了一套觀念,傅修想要的,基本沒人能察覺得到,也基本沒人能搶得過,想得到的,他會悄無聲息地接近,沒人能看到他真正的欲望,一般別人看到的時候,基本就是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時候。

這個老男人,就是這麽陰測測,不過霍禮安可不是一般人,倆人穿一條褲衩長大,這個老男人動動手指頭,霍禮安就知道他這肚子裝着什麽壞水兒呢。

“我這次這麽着急回國,你知道為什麽吧?”霍禮安不再繼續上面的話題,他這次回國是被緊急召回的,那天老爺子三天打了百八十個電話要他回來,用腳趾想想都知道是他那家公司的事情,霍禮安天性|愛玩樂,壓根兒就不愛管他那老爺子公司的事兒,幹脆換了個號碼圖個清靜,結果一出門就被他爸的人給截了胡,活生生給綁到國內了。

“我爸那破公司的事兒你肯定也知道,都不曉得給我打了多少個電話了,我尋思着我爸這公司不得了,不會是遇上啥經濟危機,這麽急着要我回來,準備破産清算跑路了吧。”

霍禮安爸爸的公司開得非常大,按理來說霍禮安是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了,他爸天天就盼着這個唯一的兒子能夠繼承他的公司,好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不過這個兒子每天沒個正經兒,從大學開始就沒用過霍老家裏一分錢,整天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大學一畢業說是在城西開了間俱樂部,霍老當時以為這小子就是年輕愛玩兒,放任他去玩了幾年,等霍老年紀一大,準備讓這個兒子收收心回來繼承公司的時候,這兒子被他逼了幾天,直接飛去了國外,這霍老手再長也長不到國外去,這才讓霍禮安又在國外逍遙了幾年。

“你說得沒錯,你爸這次找你來,确實是因為公司的事兒。”

霍禮安:“真的假的?霍氏那麽大一家公司,不會說出事兒就出事兒吧,況且霍氏有你這個大股東在,我還愁我爸抓我回去繼承家産呢。”

傅修:“你出國之前,你父親曾經帶過一個姓楚的下屬,你父親非常器重他,還記得嗎?”

“沒什麽印象了。”

“這個姓楚的能力很強,短短幾年內就爬到了中高層,就在前幾天,他帶着手下一大隊人,去了周氏的公司。”

“這麽陰?周氏,周澤他老頭子的公司?”

***

徐磊好說歹說把陳淮拉去了俱樂部,霍禮安不想回家,就帶着一幫人去了自己的俱樂部。

霍禮安的俱樂部處于城西,在一個非常偏僻安靜的地段,門庭看起來很小,但是進去卻別有洞天。

入口燈光昏暗,寬厚高築的牆壁繡入了巨幅的歐式人臉畫像,色彩斑斓又詭秘,深邃的藍綠色的籠罩着整個俱樂部,音樂由朦胧漸漸變為明朗,越走,天花板越高,經過一條的三十多米的蜿蜒長廊,他們終于到達了俱樂部的主廳——天花吊頂下一盞龐大的吊燈,五面牆壁都是深紅棕色的酒櫃,酒櫃裏擺滿了玲琅滿目的酒瓶。

霍禮安走在前面,将車鑰匙扔到一位穿西裝打領帶的侍者手裏,“帶幾位去二樓。”

“既然你們是傅修的朋友,那就是我霍禮安的朋友,我讓人在上面為你們留了房間,你們先過去,我和傅修說點事情,馬上就過去。”

傅修就在陳淮身邊,回頭的時候看到陳淮正好關上手機,臉色不算太好,手在褲袋邊摁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找到的煙盒,傅修開口:“你先和朋友上去坐,”然後将視線移到了旁邊的柯景潤身上,“我待會兒過來。”

語氣清淺,卻無故地讓柯景潤感覺到一點隐秘的壓抑感。

陳淮點了點頭,他的興致不高,因為沒摸到煙盒而有點煩躁,偏過頭,沒想到距離正好傅修就在他的身邊,他正對着傅修的耳際,陳淮下意識地将腦袋往後退了一點,嘴唇動了一下,“有煙嗎?”

“我沒帶。”

傅修看了一下身邊,霍禮安立刻在上衣下下褲口袋裏摸了摸,拿出一盒煙遞給傅修。

傅修沒直接把煙盒遞給陳淮,而是從中抽出了一支,放在陳淮面前,“少抽點。”

陳淮伸出兩根手指一勾,将煙別到耳後,“嗯。”

侍者領他們到了二樓,房間中央擺着兩張綠絨落袋式臺球桌,周邊是方形茶幾和沙發,灰色的牆面擺着飛镖盤,正對右側是一面落地酒櫃,滿壁的酒散發着棕色的光澤。

“幾位先坐。”侍者從房間的酒櫃取出幾瓶酒,“貴腐甜白葡萄酒,這是霍先生特意吩咐找到的,幾位可以嘗嘗。”

“謝謝。”

陳淮的手機震了兩下,界面裏跳出一條信息。

他順手劃開。

“你在哪兒?”—林睿。

陳淮的手頓了一下,剛打上一句話,又馬上點了删除鍵,最終只留下了兩個字:“在家。”

他想了想,又發了一句:“想吃夜宵嗎?”

對方沒有回複,陳淮的手機在手裏翻了幾個轉,點開依舊沒有回複。

“你...心情不好嗎?”陳淮坐在角落,徐磊和朋友早就泡在臺球桌邊,柯景潤已經在旁躊躇了半天,才鼓起勇氣走到陳淮面前。

“沒。”

陳淮的眼睛沒有離開手機,但是想到這麽說可能會有點不妥,便擡頭看他:“只是想坐下休息會兒。”

“你不坐嗎?”

柯景潤唯唯諾諾地站在原地,似乎是不太敢坐下,“我...”

陳淮拍了拍身旁,“坐吧。”

等待消息未果,陳淮打開手機的游戲,app一打開,音效便随着出來。

因為陳淮專注在游戲裏,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恢複了平靜。

陳淮怕林睿現在在休息,不敢打電話過去,所以幹脆打開以前從未碰過的游戲等他回複,游戲裏的他格外笨拙,剛上場沒兩局就被人殺了半血。

“你...之前沒玩過這個游戲嗎?”

“嗯,下載之後就沒有碰過,你可以?來一把嗎?”陳淮回頭,發現柯景潤坐得很規矩,脖子卻伸長看着他的手機。

柯景潤眼巴巴地看了眼他的屏幕,抿嘴搖了搖頭。

陳淮卻直接把手機塞進他手裏,笑嘻嘻地:“你打吧,順便教下我。”

陳淮從來不接觸電子游戲,之前是因為窮和工作忙,現在長大了,對這些也就沒有過多的欲望,他下這個完全是因為林睿,林睿以前總是喜歡用他的手機玩游戲,所以他對這款游戲的印象很好,一直想找機會學下。

柯景潤捧着手裏微微體溫熱的手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淮哥..”

“第一次玩,你打給我我看下。”

陳淮的雄性氣息和起伏的呼吸離柯景潤很近,但陳淮渾然未覺,越過柯景潤點擊了一下重新開始。

傅修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他身後的霍禮安看着陳淮柯景潤兩人的姿勢心道一聲不好。

而此時陳淮的手機跳出一則消息,是林睿的,柯景潤捧着手機,發現

後面進來的徐磊看到兩人站在門口:“怎麽了?不進去嗎?”

霍禮安打圓場道:“我特意開了幾瓶好酒,今天你們誰都別想逃啊,喝個不醉不歸,小陳,來玩游戲?”他搖了搖手裏拿的一瓶後勁十分足的洋酒。

“他不能喝酒。”

傅修一出口,霍禮安的眉毛挑了挑,神色變得有些揶揄,分別看了看傅修和陳淮,沒理傅修,問陳淮:“不喝?”

還沒等陳淮回答,霍禮安就開始勸:“陳淮,你是傅修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組的局可沒什麽人能逃過我的酒,但是如果看在傅修的面子上,那我..”

“喝。”

房間內有一張黑色矮腳茶幾,幾張圓角沙發,幾個人相繼坐下。

“我來講下游戲規則,玩骰子,輸的那個人需要回答一個問題,如果不能回答,一次一杯。”

霍禮安一眼過去紛紛确認,他看了眼傅修,他從來不奢望這位大哥能好好坐下來和他玩這種游戲,今天,确實有點不一樣呢。

幾個人之中 ,第一次輸的是柯景潤,他幾乎沒有玩過篩子,而且上家是霍禮安,第一局就輸在了他的手上。

幾個人想了個敏感的問題,柯景潤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選擇了喝酒,不過他酒量不行,喝了一杯臉色就有些紅。

第二局搖到了陳淮。

“問吧。”

徐磊攤手:“我沒有問題。”

霍禮安轉頭看傅修,對方卻沒有給他眼色。

傅修半靠在在沙發,單手支着,眼神在陳淮身上。

“我、我能問嗎?”柯景潤突然說道。

“能啊,問呗。”

“那、我想問,淮哥,你有過幾個男朋友?...”

徐磊切了一聲,“這是什麽問題,陳淮這樣的,你要用黃爆點兒的問題對付,不然今晚你別指望他喝一杯酒。”

陳淮挑起淩厲的眉,“兩個。”

得到答案的柯景潤腼腆地點了一下頭。

第三局其實陳淮沒有任何把握,但是沒想到他的下家輸了,是傅修。

所有人都自覺地看向陳淮,除了傅修。

徐磊立刻推了一下陳淮,“快快快,提問。”

被點到的陳淮摸不着頭腦:“我沒問題,你們問。”

“想一個!”霍禮安使勁兒撺掇他,“兄弟,這麽好的機會,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陳淮:“...”

霍禮安:“行了,我想到一個——”

“最近一次接吻是什麽時候,男或女?”

氣氛一度凝滞下來,所有人中只有傅修平靜地坐在沙發,當事人異常淡定。

就在霍禮安以為他會選擇喝酒的時候,他淡然地開口:

“三天前,男。”

這小子原來喜歡男的?陳淮的心裏突然升起一點怪異的情緒,但是不明白具體是什麽。

陳淮的眼皮跳了一下,擡頭時發現傅修正在看着他——

“他姓陳。”

“這麽巧啊?”陳淮順口接了句。

但他馬上發現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在了他身上,帶着微妙的懷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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