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能覓得一高人,将自己這種羞于啓口的暗疾治好,由于到處失望碰壁,遂心生絕望。

此刻,在憂疲萬般的心情下,乍然間得有人能為自己醫治隐疾,而這人又在自己眼前,他內心的喜悅和驚異,是不難想象的。

偏偏老人說出了這番話來,自己受他祖孫活命之恩尚未報答,這時怎好再厚臉另有所求?何況老人本身眼前尚有大難,自己更是無理由令對方“舍己為人”,因為彼此僅不過是“萍水相逢”。

他是一個很自愛的人,尤其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快樂,加之于對方的痛苦上。

因此,當那希望,像彩虹似地在他眼前閃過時,也只不過是驚鴻一瞥,随之,也就消失了。

老人見他此刻,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時而蹙眉,時而輕舒,遂也內心默然!

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說,他一向是自私的,他絕不願無故地去幫助一個人,甚至于,他還認為,到目前為止,已經給萬斯同過多的幫助了。

他的心,可以說完全為着後日的劫難而焦躁,對于所面臨的敵人,他實在不敢說有能勝的把握,可是他絕不退縮,在洞庭湖畔,這幾年,他練了幾手厲害的功夫,他渴望着會一會敵人。

秦冰在床前,望着萬斯同道:“你現在是否覺得有些餓?”

萬斯同為他一提,果然覺得腹內空空,當下讪讪地點了點頭,老人轉身出室,邊行邊說道:“我去叫大妞兒給你送東西來吃。”

說着就推門出去了。

萬斯同此刻的內心,似乎略為較方才開朗了些,因為他原本就沒有對自己這種病存下多大希望,既然老人本身有苦衷,也就算了,只當沒有這回事也就是了!

秦小孚用托盤送來了食物,那是一瓷罐稀飯和兩樣小菜——油炸花生米和皮蛋豆腐。

她神秘地笑着,把食物送到了萬斯同手上,又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眨着黑亮的瞳子,小聲問:“剛才你跟爺爺談了些什麽?”

萬斯同怔了一下,當然,他不願把自己那一隐事再重訴一遍,況且告訴一個小姑娘家,也是很不相宜的。

他搖了搖頭,尴尬地道:“沒有!沒有!”

小孚嘟了一下嘴,甩了一下身後的辮子,說:“騙人,我才不信呢!”

她往前又湊了一步,道:“不行,你得告訴我,他老人家與你說了些什麽?”

萬斯同此刻餓極了,他大口吃了幾口,聞言只是搖了搖頭。

秦小孚見他貪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她一屁股坐了下來,半笑道:“你還是先吃吧,吃完了再說。”

萬斯同也就不再客氣,風卷殘雲似地,把罐中稀飯全吃下肚中,卻只是飽了一半。

他很不好意思地望着秦小孚,小孚站起來,從他身上把食盤拿過來。

她很俏皮地笑着說:“對不起,你不能再多吃,最多只能吃這些,因怕你身子受不了。”

她一面說着,取過了一塊毛巾遞上,萬斯同無奈,只好道謝接過,擦了一下嘴。

秦小孚又送上了一杯茶,萬斯同接過道:“姑娘你不用這麽服侍我,我已不妨事了。”

秦小孚嘴角向兩邊動了動,目光瞟着他小聲道:“剛才你是怎麽啦?吓了我一大跳!”

斯同讪讪道:“其實也沒什麽,只是當時覺得很酸痛而已,現在早就好了。”

小李聞言将信又疑,只是含着笑,在他臉上望來望去,半晌才說道:“看你樣子,好像武功不錯,爺爺說你武功比我還強呢!”

“哪裏!”萬斯同說,“這是老前輩擡舉我,其實我功夫比起姑娘來,可差多了。”

“又騙人!”秦小孚說。

“我說的是實話!”萬斯同嘆了一聲道,“方才姑娘為我推拿穴道之時,我已覺出姑娘內功比我強多了。”

秦小孚臉上閃過了一層得意的微笑,萬斯同忽然想起一事,他試探着問:“方才秦老伯曾告訴過我說,他老人家眼前有一大劫,姑娘,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一下,這其中的情形?”

“哦……”秦小孚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是我爺爺告訴你的?”她問。

萬斯同點了點頭道:“他只說了這麽一句,卻不肯告訴我全部情形。”

秦小孚又回頭看了一眼,似乎面有難色,過了一會兒,她才嘆了一聲,眼圈都紅了。

萬斯同急問道:“敵人很厲害?”

秦小孚凄慘地點了點頭,她加上一句:“是一個可怕的怪人!”

萬斯同驚異地聽着,沒有打岔,秦小孚看着他說:“你答應我,這事情不要對別人說,我就告訴你。”

萬斯同點了點頭,作了一個一定的姿态。

這時候,夜色已經很濃了,老人忽然推門而入,他看着小孚,點了點頭說:“對!

你就在這裏,陪着他談談天,我去去就來。”

小孚忙問:“爺爺你上哪兒去?”

老人嘻嘻一笑,手上提着一個細竹編織的小籃子,上面用青布掩蓋着。

小孚就問:“你提的是什麽呀?”

“哈!”老人長笑了一聲,他一面轉過身來,“爺爺最愛在月夜下拾貝殼,你都忘了?”

說着他已經走了出去,小孚甜甜一笑對萬斯同道:“爺爺收集了好多貝殼,有紅的有藍的,反正什麽顏色都有。”

萬斯同心中略感奇怪,因為老人眼下既是大難将臨,卻如何有此閑心?居然會月下拾貝,真是令人費解!

他睡床旁邊,是一扇敞窗,此刻竹簾半卷,由室內望去,可見洞庭湖彼岸的隔林漁火和溫柔的水面,點綴着不少青黃各色的燈光,這些燈光,都是懸吊在各種游船之上的。

湖畔沙灘,在月光之下,更是靜柔得可愛,各色貝石泛着閃閃的光輝。

萬斯同向窗外張望了一會兒,果見老人單手提籃在近水的岸邊,蠕蠕地行着。

月光照着他頭上的白發,湖風欣起了他灰綢長衫,露出了他白襪高筒的一雙褲管,他不時地東張西望着,又來回地踱着步子,像是在衡量一個方向似的。

萬斯同不禁微笑道:“令祖真是一個高人雅士,姑娘,現在你可以把他老人家的那段往事告訴我了吧?”

秦小孚嘆息了一聲,這才把老人一段隐情,娓娓道出。

原來老人,早年是個舉人,後在五臺山,得遇當時空門一代宗師八指僧弘忍,學成絕世武功。

這八指僧弘忍,乃一身負奇技的有道高僧,他那一身武功,據秦小孚此刻說來,已是到了玄關化境,武林中似乎再也難以找出堪與匹敵之人。

只是他的名聲,江湖上卻極少有人知道,而這極少數的人,卻又盡是那高人隐士。

秦冰是一個讀書的仕子,裘帶風高,風度翩翩,讀書之餘,每喜問佛參經。

這位秦相公每到一處地方,最急切的,就是拜會當地的佛寺,朝山進香。

因此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他在五臺山遇見了這位空門奇僧。

八指僧弘忍,雖是一佛門弟子,可是卻性喜與凡俗結交,與他結為書法、琴、棋之交的,真是頗不乏人。

這位舉人老爺秦相公,當時就是這麽認識那位奇人的。

他們借詩、書、琴、棋之會,相悅結納,遂為至交。

這期間,秦冰并不知悉這位弘忍大師,竟是天下有數的武學大師之一,只當他是一佛門有道高僧,下得一手好圍棋,寫得一手好字,字體酷似趙孟頫,因而獲得秦冰格外垂青。

秦冰少年時體弱多病,尤以胃疾久年不愈,每逢秋末冬初,這胃病遇寒發作,不勝病痛愁苦。

一日弘忍大師赴宅拜訪,正逢秦冰病情發作,卧床不起的當兒。

他命小厮把這位老友引進病榻前,訴以病狀,一面令小童設棋榻邊,要抱病一會棋友。

弘忍大師卻擺手道不必了。

他以手摸了摸秦冰的脈門,遂告訴他道,你患的是陳年胃疾,以脈象看,已有十年之久,是一種很重的病症,如不及時求醫,待大出血時,命将不保。

秦冰不禁大驚,這時弘忍大師卻面現微笑地告訴他不必擔心,明日候我音信,言罷自去。

萬斯同聽到此,忙插口問道:“姑娘,莫非那時令祖尚不悉武功麽?否則是不致罹患如此嚴重的胃病的。”

小孚望着他笑了笑說:“那時我爺可以說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自然是不擅什麽武功了。”

萬斯同急于聽下文,遂不再多說,秦小孚遂又接下去細細道來。

八指僧弘忍走後第二日清晨,有空門小僧二明,手持大師便箋,牽小驢一匹,直接交秦冰。

那信上寫着:“見信後即來寺晤,可酌帶換洗衣物,其他雜物皆免。”

秦冰不假思索,整裝騎驢而去。

弘忍把他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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