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方一派小孩脾氣,不聽她的話是不行的,當下就轉過身子走了。
孩子們的感情,有時是最認真的,萬斯同直呼秦小孚為小妹,而那個小妹的內心,卻很認真地當他為大哥了,她對萬斯同的感情,就真像是一個妹妹對哥哥一樣的。
現在這個哥哥猝然離開了她,當她目送他魁梧的身材消失之後,她首次感覺到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是一種依戀、空虛的感覺。
良久之後,她才沒精打采地悄悄回家,她的心立即又為同情爺爺而取代了。
今夜的月色是那麽的暗!
天空陳列着幾乎是可以數得清的幾顆小星星,而它們在湖水冰寒映激之下,似乎顯得較往日更孤單更冷清……
靜靜卷起的波浪,輕輕淘着沙灘,一次又一次……
這一切是那麽的寧靜,那麽的和諧,可是誰又知道這時間內,正埋伏着無限的殺機。
夜深的時候,一切萬惡的事情,都在這時……但當夜更深的時候,距離可愛光明的明天,也更近了一些,只是這過渡的時期,你将如何渡過?
沙灘上,平平地置着一張木桌,上覆白布,桌上置有四色水果,但在緊靠着果盤的一邊,卻放着一只黑鯊魚皮劍鞘的長劍,那是如此的不協調。
獨臂老人秦冰,面若寒霜,坐在長幾的一邊,他的另一邊,卻空着一張靠背的藤椅,椅上放着青緞的椅墊,顯示出來客的特殊身份。
他那雙門燦的光瞳,可以說是眨也不眨地注視着水面上,我們敢說,水面上即使有一只小小的飛蠅,也不會逃過他這麽有神的一雙眸子的。
時間在浪花中消失了。
天上,沒有月亮,地面上沒有飛鳥,甚至于連一聲咳嗽,一聲嘆息,也是沒有的。
僅有的是水面上飄過來的江風,它輕輕地襲擊着老人那身寬松的衣服。
老人面色十分沉重,他不時地輕輕拂着衣袖上的沙粒,可是他那雙瞳子,卻是絲毫也不敢松懈地望着水面。
“放心下來,她必定是要來的,她是要以長時間的精神消耗,想使我體力不支的!”
他這麽想着,嘴角不禁浮上了一絲笑容,心說:“老怪物,你果然厲害,可是我秦冰數十年真氣內力,豈是如此易于消耗?”
這麽想着,他那雙眸子倏地閉了起來,僅僅睜開一線,右手輕按小腹,舌舐上颚,一時之間,只覺得體肢溫溫,宛若入定一般。
這種儒式靜坐,最是從容不迫,你休以為他雙目下簾,六合歸一,而不辨四周,其實方圓裏許以內,以秦冰今日之造就,即使是飛鳥經過,他也能發覺出來。
似如此約有一個更次,秦冰心中仍是如無波石井,絲毫也不起焦躁之心。
忽然,水面上起了一個水花,宛似金鯉躍波一般,接着“呱!呱!”兩聲鳥鳴,二只白鳥風掣電閃般地直向秦冰坐處飛來。
秦冰僅僅睜開雙瞳,身形卻穩若泰山,絲毫不動。
可是他的嘴角,再次地泛起了一個冷笑。
那雙白鳥口中發着怪鳴,似乎并非本心要向秦冰飛來,而似為一種大力,硬把二鳥擲過來。
就在接近秦冰面前約尺許左右的地方,它們終于鼓翅向兩旁飛去,口中發出尖銳刺耳的鳴聲。
緊接着又是呱呱兩聲鳥鳴,又有二鳥自水面風掣電閃飛來,秦冰猶不為所動。
那二鳥像方才一般,也是在接近秦冰面部尺許左右時,怪叫了一聲兩面飛開。
似如此,一連有四五次,全是如此,秦冰卻是置若罔聞!
而在第五次二鳥甫過的剎那之間,秦冰忽然冷叱了一聲:“好!”只見他右手突翻,骈中食二指,在空中一連點了兩下,當空有一陣勁疾的鼓翅之聲,遂見二鳥平空墜地,在沙岸上只拍打了一會兒翅膀,就不動了。
秦冰哈哈一聲大笑,朗聲道:“如此雕蟲小技,傷我奉冰,談何容易,老朋友請現出身形來吧,秦某已恭候多時了!”
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果聞得遠處水面上嘩啦啦一陣水響,并且爆發出一陣令人聞之心悸的笑聲。
水面上起了一道白線似的浪花,由湖心至岸邊,宛如巨魚行浪一般,霎時間,已抵灘岸。
緊接着從浪花裏湧出了一個怪人來。
這人一身羊脂似的白肉,身形極高,全身赤裸,卻在雙乳及下體處以紅布緊裹,如果她是一個少女,尚有幾分媚色。
可惜的是,她年齡太老了。
你只見那蒼白松弛重疊的一張鳥臉,就倒盡了胃口。
尤其是近下巴處,癡肥垂墜,襯以滿頭白發,看來卻是駭人已極!
她遠遠立在湖岸水邊,遙目對着沙灘老人坐處,咧着大口怪笑了兩聲,用力地搖了搖頭,這才看清了,她那滿頭的白發,原來都結成了一條條的辮發,轉動起來,發上水珠,形成了一個晶亮的珠圈。
“老東西!”她尖着嗓子道,“你還沒有死?看來你的功力,是進步多了。”
老人冷冷地一笑道:“谷巧巧,老夫斷臂之恨,已隐忍了将近十年,今夜這筆舊帳,我們倒要好好地清一清了……”
他說着走下位來,指着桌上的四色水果,道:“來!來來!老朋友,請用些水果。”
水母谷巧巧怪叫了一聲好,只見她雙足一劃波面,身形陡地蹿起,直向岸上落來。
秦冰心中方自暗喜,可是,谷巧巧卻怪嘯了一聲,身形一個倒折,又落在了原處。
她彎下腰,涉着淺水,在沙岸邊跑了幾步,怪笑道:“老兒,你何故把沙岸弄得如此亂七八糟,這是待客之道麽?”
秦冰心中一驚,不禁對水母暗暗佩服,當下不動聲色地怪笑道:“對付你這寡廉鮮恥之輩,還談什麽待客之道!”
他目光一瞪,厲聲叱道:“水母,看天色不久将明,你如此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意欲何為?老夫可沒有大工夫與你說笑呢!”
在他說話時,水母卻似未聞一般,她來回地在水邊上踱着,卻是不肯上岸一步。
這種情形看在秦冰眼中,非常緊張和情急,偏偏卻又無可奈何!
他所設立的“三杆三跳鎖雲陣”,乃弘忍僧親授的一種極為厲害的陣法,即使是傷不了水母,起碼可大煞其威,奈何對方竟是不肯上鈎,秦冰不禁甚為焦急!
他索性裝成無所謂的情形,哈哈一陣大笑。
水母厲聲叱道:“為何發笑?”
秦冰一面坐了下來,一面卻不屑地道:“你已如此膽小怕我,索性将那兩件東西還我就是,老夫看在你恭順的份上,往事一概不究,豈不是好?”
水母聞言,那張虛腫的胖臉,似乎是漲大了一倍,雙睛發怒凸出。
可是轉瞬之間,她那番怒氣,卻又不知其去。
她冷冷地笑道:“秦冰,你可想令我中你的詭計,其實你這點鬼吹燈,想在我老婆子面前施展,實在還差得遠,我老婆子可不是那麽容易上當的!”
她這麽說着,身形忽地蹲了下來,那雙大如菜盤的白手,霍地齊胸推出,頓時卷起了兩股狂風。
這陣狂風,直向她眼前的沙岸上劈了出去,只聽得一陣細沙飛舞之聲,由她掌心所逼出的風力,竟把眼前的沙堆,形成了兩條巨龍似的東西,在空中盤舞了一圈之後,才又細雨似的灑了下來。
果然這種手段極為厲害,只見這老婆子仰首當空,忽地縱身而起,自空中揮手撈了幾下,再看她手中,己多了六七口薄如紙、狀似楓葉一般的短刃。
秦冰不禁神色大變,一時,幾乎呆住了。
水母谷巧巧身形已輕飄飄地落在了岸邊,她低頭看了看這幾口刀,狂笑了一聲,倏地擡起頭來,面色極為猙獰。
秦冰嘆息了一聲道:“谷巧巧,這和你的‘飛禽啄目’,并無多大分別,也不過是一點小敬意,彼此彼此罷了,不必生這麽大的氣!”
水母冷叱了一聲:“去。”
只見她長臂揮處,劃起了一道龍華,那六口薄刃刀,竟尾首相連,形成了一道匹練似的白光,直向秦冰面門上飛馳而來。
緊接着這老婆婆厲嘯了一聲,雙足猛一劃動,直向沙岸上撲來。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以水母谷巧巧如此謹慎之人,竟仍然着了道兒。
她其實不難想到,沙岸上設有埋伏,何止只小小六口鋼刀而已?
如果她再能沉下心,用方才方法在整個沙岸上施為,那麽秦冰的“三杆三跳鎖雲陣”,真可說是全盤瓦解,偏偏她急怒過甚,沒有想到如此之多。
飛刀出手之後,身形如風而起,龐大的身罩,看來竟是輕如浮雲一般。
誰知她往下落,忽見眼的沙湖倒置,自己身前,竟似有萬頃黃沙壓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