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高晴岚

高晴岚正對着杜梓藝，漆黑的眼珠緩緩轉動，對着她的臉肆無忌憚的打量，看起來十分露骨。片刻後，那張恐怖如鬼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輕聲說道：“傳聞說，杜小姐貌若無鹽，現在看來，傳言果然不可信，明明就是個婉轉清揚的美人呢。”

杜梓藝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僵硬着臉擠出一個幹澀的笑容。

高晴岚見她笑容尴尬，卻神情無辜的歪了歪頭，邁着步子，慢慢的向她走近。杜梓藝眼睜睜的看着高晴岚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緩緩的向她走來，長裙曳地，身段柔軟，她每踏出的一步，似乎都重重的踩在了自己的心跳上，讓杜梓藝全身不由得僵住了。

高晴岚越走越近，在幾乎要碰到杜梓藝鼻尖的地方陡然停住了，然後她緩緩的伸出手，捧着杜梓藝的臉，凝視着她的眼睛，在兩人呼吸交接之間，輕聲問道：“害怕嗎？”

杜梓藝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紅痕交錯皮肉裂開的臉，機械的搖了搖頭，生硬的吐出三個字：“不害怕！”

高晴岚聞言什麽也沒說，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死死的看着她，在杜梓藝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突然伸手從她腰間穿過，緩緩抱住她，還将自己的頭放在她的肩上，在她耳邊輕聲的問道：“同情我嗎？”

杜梓藝感受着那噴在自己耳邊的溫熱呼吸，頓時在心中哀嚎起來，感覺自己快要被這高小姐玩壞了。她默默的想道，我該說同情還是不同情？說同情會不會被認為太虛僞，說不同情會不會被認為很沒有愛心？

就在杜梓藝百般糾結的時候，高晴岚突然放開她，後退幾步，一個旋身就坐在室內的一個藤墩上，仰着臉，神情冷淡的望着她，聲音清冽無比：“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杜梓藝本來有滿肚子的疑問想要問她，但被她剛才這麽一攪和，竟然有種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感覺。于是，她活動了活動快要僵成石頭的身體，斟酌片刻後，便掏出了那張山水寫意手帕，遞給高晴岚，詢問道：“這是你的手帕嗎？”

高晴岚接過手帕，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另一個藤墩，用眼神示意她坐下。杜梓藝順從的坐下後，高晴岚随意揉捏着那張手帕，看着上面的寫意山水，淡淡的開口：“不錯，這是我的東西。”

杜梓藝的眼睛亮了亮，立刻驚喜的追問：“你認識張金蓮嗎？”

“不認識。”高晴岚看着杜梓藝神色平靜的說道。

“不認識嗎？”杜梓藝面露狐疑，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重重的強調，“可是這張帕子是在張金蓮的閨房中發現的，你說，這又是為什麽呢？”

“是嗎？”高晴岚面無表情的說到，聲音平穩沒有絲毫起伏。她沉默片刻，突然說道，“說起來，上元燈節的時候，我的手帕曾不小心丢過一張，大概是被那張金蓮撿到了吧。”

杜梓藝笑了笑，不怎麽相信的說道：“可是這張手帕是被張金蓮仔細的疊好，小心的收放在枕頭下面的。”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高晴岚看着她，毫不在意的說道：“大概是被其他人撿去了，然後送給了那位張小姐吧。”

杜梓藝思忖片刻後，便取出那支金崐點翠梅花簪遞給高晴岚，問道：“這支發簪是你的嗎？”

高晴岚接過發簪後，看了一眼後便還給她肯定的說道：“不是我的。”

杜梓藝緊緊的攥着發簪，微眯着眼睛，又追問了一句：“高小姐，自從你生病後從來沒有踏出房門半步嗎？”

高晴岚恐怖如鬼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聲音平靜的問道：“杜小姐，你是在懷疑什麽嗎？”

杜梓藝連忙搖搖頭，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沒有啦，只是随便問問。”

“只出去過一次。”高晴岚淡淡望着她，将臉靠近輕聲的說道，“觀音誕辰時去相國寺進過香，這樣，能解除你的懷疑嗎？”

杜梓藝頓時有些語塞，她第一次見到這麽難搞的人，簡直讓她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你房裏的香氣很好聞。”杜梓藝将頭微微移開，鎮定的說，“聞起來很特別。”

話一落地，高晴岚竟然勾着嘴角，輕輕的笑了。杜梓藝有些吃驚，她進來這麽久，第一次見到高晴岚露出這樣的笑容，不帶一絲陰郁詭谲，顯得特別的真摯，而溫暖。

“是玄青特別為我調的香。”她翹着嘴角，看着杜梓藝，一雙水潤的杏眼微彎，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特別的懷念，悠悠的說道，“我很喜歡。”

那一刻，杜梓藝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能從那張恐怖如同厲鬼般的臉上，看到一絲她從前清雅端方的樣子。杜梓藝在心中暗想，即使她慘遭大難，性格扭曲陰暗至此，心底也還是保留着一處溫暖而明亮的地方，可以供她時時追憶緬懷。

杜梓藝有些感嘆的說道，“是玄青道長嗎？原來這香竟來自于香品聖手。”

高晴岚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多說。

杜梓藝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就有了一種想要抛開案子，單純和她聊聊天的心情。她望着高晴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聲音清脆，感情真摯：“高小姐，我能叫你一聲高姐姐嗎？”

高晴岚有些吃驚，沉默片刻後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你的臉還能治好嗎？”杜梓藝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

高晴岚本來還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就變得暗淡無光，她冷淡的說：“大概治不好了。”

杜梓藝抿了抿唇，握着她的手，眼睛凝視着她，特別真摯的說：“高姐姐，我會盡全力幫你。”

高晴岚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有些慘淡的笑容。

杜梓藝看向窗外飄零的飛花，突然問道：“高姐姐，你恨不恨那搶了你未婚夫的妹妹和那退親的河東侯府？”

高晴岚看着杜梓藝，聲音清冽而冷淡：“我不恨河東侯，我只是恨我那好妹妹。”

她在杜梓藝疑惑的眼神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你以為我為何要不顧臉面的大鬧婚堂？”

杜梓藝似想到什麽般，驚愕的瞪大了一雙杏眼。

高晴岚面容扭曲，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不錯，我這張臉就是被我那好妹妹毀掉的！”

杜梓藝看着這張慘不忍睹的臉上一瞬間流露出的瘋狂恨意，倒抽了一口涼氣，小心翼翼的問道：“有證據嗎？”

“沒有。”說到這裏，高晴岚收斂了所有表情，看着她淡淡的說道：“你相信一個女人的直覺嗎？”

“相信。”杜梓藝毫不猶豫的回答，然後她接着說，“況且最後也是她獲得了最大的利益。”

高晴岚聞言，露出了一個有些欣慰的笑容。

杜梓藝站起身來，雙手垂于身側，居高臨下的望着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我會盡量幫你查明真相。”

說完，她便邁步向門口走去，高晴岚自然也站起身來相送。就在杜梓藝雙手碰着門時，她突然側過臉來，凝視着高晴岚，淡淡的說道：“對了，高姐姐，你知不知道那死去的三名女屍都被人削去了臉？”

高晴岚神色不變，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是嗎？我不知道，不過她們還真是可憐。”

杜梓藝點點頭，便推門而出。

等那兩扇雕花木門徹底閉攏時，高晴岚恐怖的臉上肌肉有些不受控制的抽搐，鮮紅的血液從她背在身後的手上緩緩的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木質的地板上，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