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黃泉(十七)

許蘭芝接到夏九淵電話的時候,剛好吃過早飯,準備出去溜上一圈。

電話那頭的夏九淵說今晚回來吃飯。

許蘭芝心裏高興,笑的眼睛眯起來,話也多了,“行,媽現在就去買你喜歡吃的魚蝦,你下了班直接過來,晚上就在家睡一晚,明天一早就從家去公司。”

夏九淵答應了,又說了一句話。

“啊……”許蘭芝愣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帶着不情願道,“哦,那你們一起吧。”

夏九淵察覺到那邊情緒的變化,笑了一下,朝坐在他旁邊的白夜眨眨眼。挂掉電話,夏九淵眼裏都帶上了笑意,“不大情願的同意了呢。”

白夜無奈的揉揉他的腦袋。

夏九淵讓白夜在他下班的點到他公司門口等。一天的忙綠過後,夏九淵伸了個懶腰,短信提示音響起,打開一看,是白夜已經到公司樓下的消息。

笑了一下,夏九淵回了他。

易如君想拉着夏九淵去吃燒烤,被夏九淵給拒絕了。公司樓下,夏九淵一眼就看到白夜站在玻璃門旁邊,一雙眼睛望着裏面巡視着夏九淵的身影。易如君跟着夏九淵一起下來的,順着夏九淵的眼睛看過去也看到了白夜,撞了一下夏九淵的肩膀,挑眉道,“嘿,你對象來接你啦。”

“我看見了。”

“真羨慕你!”易如君感嘆,這話是真的,雖然他有昃離,但是畢竟是鬼,很多情人之間的小驚喜小浪漫他都做不來,譬如這最簡單的接人下班。

夏九淵笑。

蘇溪緊跟着兩人後面,也看到了白夜,再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心裏也明朗起來。

等到易如君和蘇溪步入了人海,兩人才并肩往夏九淵家的方向走。夏九淵本來想坐車的,可他又想和白夜好好走一段路,就帶着白夜抄了近路走。白夜是一切都依他的,夏九淵往那走,他跟着就是了。幹道兩旁是一棵棵的梧桐樹,葉子開始泛黃,風吹來的時候還會掉落幾片。

四周的商鋪不多,不吵嚷,天色半黑,路燈未亮,小風吹着,還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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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比夏九淵高了差不多半個頭,夏九淵站在馬路牙子上才能和白夜視線平齊。有車開過,車燈晃了夏九淵的眼,偏了頭目光對上白夜平靜的臉色,白夜的臉在不明亮的日光下有着不一樣的感覺,朦朦胧胧,像隔着一層紗。

夏九淵晃晃頭,再看過去,清晰了。

兩人并肩走着,一前一後擺動的手臂偶爾會碰到一起,這時候,夏九淵心裏就會有一種無言的小雀躍,跟個懷春的少女一樣,無意間碰到喜歡人的衣服,都要樂上好幾天。他是怎麽喜歡上白夜的呢?夏九淵禁不住想。

夏九淵把白夜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漸漸微笑起來。白夜偏頭,疑惑道,“怎麽了?”

“沒什麽。”

白夜跟着他笑。

手不經意間摩擦到了一起,夏九淵反射性的要縮回,下一秒,就被白夜的手給包住了。夏九淵心裏有一絲異樣的感覺,他們牽手的次數很少,縱然在床上最動情的時候,都不曾說握着對方的手。可這會,在馬路上,在四周有行人的情況下,他們毫無預兆的牽上了,十指交叉,手掌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你要牽好我。”夏九淵想起兩人小時候,他對白夜說的話。白夜一時不明白,只是手上又用了勁,握的更加的緊。夏九淵道,“這樣才能把我存着到明年,明年,又明年。”

與童年一樣的話。

白夜一直記得這句話,有時甚至會成為他的夢魇,說好了要一直牽着手,可當夏九淵的手從自己手心滑落的時候,他卻無能為力,連回頭都不敢。

“嗯,我一定牽好。”

到夏家的時候,都快六點了,夏九淵五點下班,足足用了一個小時兩人才走到。一進門許蘭芝就圍着圍裙嘟嘟囔囔嫌他們來的這麽晚,菜都做好了。

“夏叔叔,許阿姨。”白夜喊。

許蘭芝勉強嗯一聲,倒是夏鶴山一時沒認出白夜來,以為是他兒子朋友,“這是?”

“我是白夜。”

白夜?夏鶴山對這名字有點影響,在腦海中過濾了一下,猛然盯着白夜的臉,眼前的人怎麽看怎麽像他老家村子的那個人。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夏鶴山望了一眼許蘭芝,得到許蘭芝的點頭,才恍然道,“是白夜啊,長這麽大了。”

白夜點頭,“是的。”

一下幾人都沒說話,頓時有些尴尬。

許蘭芝招呼道,“別說了,先吃飯,小淵上了一天班肯定是餓了,有什麽話飯後再聊。”

夏鶴山也道,“是啊,快洗手吃飯。”

一餐飯吃的并不歡快,除了夏九淵活躍外,他們三人大多是沉默,只偶爾會接幾句。夏九淵去陽臺收衣服,白夜跟着去,陽臺燈沒開,有些黑,夏九淵踮腳親了白夜的嘴角,安慰他,“沒事,慢慢來,他們會喜歡你的。”

白夜心裏沒底。

夏九淵讓白夜和夏鶴山一起下棋,自己去到廚房陪着許蘭芝洗起碗聊起天來。

夏九淵也想洗碗,許蘭芝不讓,把人撇到一邊,問道,“最近還安生不?”

“安生。”

“她,沒來吧?”

“來了兩次。”

“兩次!”許蘭芝驚到了,手裏的碗差點滑出去。

夏九淵說的很随意,“嗯,第一次什麽都沒做就走了,第二次是被白夜趕走的,就在昨晚,白夜還受了傷,在背上,一指長的傷痕還淌着血。”

“啊!好些了沒?”

“愈合了。”說來奇怪,昨晚白夜還喊疼的傷口,在今天早上完全愈合,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仿佛昨天夏九淵看到的傷痕是假的一樣。

“那就好。”許蘭芝心放下來。

夏九淵看了一眼窗外,黑乎乎的,“媽,要是那時候我就那樣死了,你和爸怎麽辦?”

許蘭芝愣住,不知怎麽回答。

“如果白夜沒有救我,你們要怎麽辦?”夏九淵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想該是怎樣的愚味無知,才能在知曉自己兒子要祭天的情況下,什麽也不做。

“小淵,是媽錯了。”

許蘭芝也知道當年的他們太懦弱,不敢反抗,什麽都得忍着。可也沒辦法,別人都遵守了,你要是搞特殊,那那些家裏孩子被祭天的人心裏定是幾千萬個不好受,到時候,你在村子裏也別想過的安生了。許蘭芝嘆口氣。

夏九淵沒說話。

許蘭芝側頭聽了外面兩人的動靜,朝夏九淵道,“你和小夜?”她剛看到了陽臺上的一幕。

“我們在一起了。”

“啊!”許蘭芝沒料到夏九淵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一肚子的話也生生的憋了下去。

夏九淵看着她,不說話。

許久後,許蘭芝松口,“你喜歡就好。”

“謝謝媽。”夏九淵從後面抱住許蘭芝的腰,頭也親昵的靠在許蘭芝的肩膀上。

夏九淵很長時間沒親昵過許蘭芝了,這會夏九淵抱着許蘭芝,一偏頭就看到許蘭芝黑發裏夾雜的幾根白發,心裏一陣酸澀,眼眶微熱,有點想哭。

“九成後來怎麽樣?”

“挺好的,上了大學,去年結婚了。”

“哦。”

夏九淵出去的時候,回頭道,“要不,你和爸抽個時間回逢村一趟,再不濟也是根啊。”

許蘭芝沒回頭,嘴巴緊抿着,眼淚無聲的落下,她十四年的硬撐在這一刻全部瓦解。除去祭天這不人道的事,在逢春的其他日子也算快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柴米油鹽,兒子丈夫,也算是很好的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

見家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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