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攻話音剛落,受就答應了。

速度之快,俨然為五鬥米轉體七百二十度接托馬斯全旋式折腰。

攻的那點兒歉疚迅速灰飛煙滅。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兒子那德性,老子能好到哪裏去?

受早已不指望靠養子養活自己,所以保留一份混吃等死的工作還是有必要的。

于是受又回去當他的會計。

總裁大發慈悲不把他連坐,他表示感動,卻也并沒有因此而提高工作積極性。

一個月後,攻偶然想起這樁事兒,叫來受的主管問了幾句話,得知受那個底層崗位,同事都是畢業沒兩年的年輕人。

而受在同一個崗位賴了這麽多年,從沒過出錯,業務很仔細,卻也從未獲得過晉升。

攻:“為什麽不提拔他?”

主管:“以前找他談過,他資格比我還老,就說不願意升職,只想當顆角落裏的螺絲釘。”

攻:“……”

受只差把“鹹魚到退休”的人生計劃刻在桌上了。

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

在人生巅峰站了幾十年的攻痛心疾首。

人生巅峰攻也是有煩惱的。

Advertisement

比如兒女還是不待見他。

攻的兒子在工作上兢兢業業,指哪打哪,然而每次遇見攻,就面無表情地半鞠一躬,喚一聲:“父親。”

攻活到今天,從沒見過第二個活人這麽喚自己親爹。

他每次聽到這聲端莊肅穆、冰凍三尺的“父親”,都覺得自己又減了1s。

攻的女兒則将與他作對視為己任,一談話就吵架,一吵架就拎包出門上飛機,去倫敦廣場喂鴿子。

一日,攻訓斥女兒沒上進心,女兒頂嘴時又拿他的嬌滴滴女秘書說事兒,稀裏糊塗吵了一架,拎包出門去了。攻猜測半個倫敦的鴿子都是她養活的。

攻寂寞如雪,回望着自己的峥嵘人生,在公司裏游蕩,不覺間游蕩到了受所在的部門。

受正捧着一沓報表不知要送往何處,在走廊裏迎面遇見了攻。

四目相對,攻陰沉着臉。

受想了想,端正了态度半鞠一躬,肅穆道:“老總。”

于是攻的臉色更陰沉了。

然而攻還記得上次拿受撒氣之後的遭遇,不由得低頭檢查了一下地面。

受已經與他擦肩而過,走遠了。

攻猛然間又想起了那張空白支票。

攻:“站住。”

受:“?”

攻:“你……”

總裁有總裁的矜持,空白支票已經給出去了,總不能追着問人什麽時候兌現。

攻拐彎抹角地提醒他:“你兒子現在還好嗎?”

受:“報告總裁,他在那家合作公司裏勤勤懇懇,老實上班,沒再勾搭誰家閨女。”

攻:“……這種細節就不必報告了。”

受看着攻的臉色,幾秒後似乎恍然大悟,笑道:“一直沒機會感謝您網開一面,我請您喝杯咖啡吧。”

攻的公司占地很大,內部也設有咖啡店。

咖啡店正在搞活動,受走去櫃臺,點了一杯最便宜的,折扣價15塊8毛。

攻:“……”

攻找了張桌子坐下等着,想看看受還要找什麽理由扣着支票。

然而受端着那杯咖啡走過來,直接擱到了攻面前:“您慢慢喝,我還要去送報表。”

攻:“……”

攻眼睜睜地看着受捧着報表去遠。

15塊8毛把攻打發了。

攻坐在原地,把咖啡一口一口喝完,決定回去就炒了受。

他丢了空杯子,打開手機,發現那張空白支票在兩分鐘前被兌現了。

受一共取了15.8元。

攻愣了一下。

他隐約覺得受的人設有點崩了。

不要錢?

這是在嘲笑自己嗎?還是想讓自己覺得虧欠他?

既然不要錢,當時為什麽要讨走支票,又為什麽要等這麽久才兌現?難道是吊着自己,作為一種報複?

攻想了很多種可能,然而腦中浮現出受那張憊懶的臉,又實在揣測不出他的內心活動。

兩個月後,下屬向攻彙報:“您上次讓我調查的那個小職員,在新公司又被辭退了。據說是因為男女關系。”

下屬是知道攻替女兒趕走那癞蛤蟆的事的,通報這個消息,用意在讨好攻。

攻愣了一下。

攻把女兒叫到辦公室:“我一早說了那是個渣渣,你不信……”

女兒:“我現在信了。”

攻:“……嗯?”

女兒:“我已經看穿他真面目了。謝謝你。”

女兒表情十分別扭,說完就走了。

攻心情忽然大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不容易,不容易。

接着他又想起了受。

攻又把受叫到辦公室:“你兒子……”

攻本來想問:你兒子失業,你又沒拿我的錢,你這麽點工資能活命嗎?

豈料受只聽了個開頭,就開始點頭哈腰:“老總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我兒子那點破事兒上午才出來,下午就被您老知道了,活神仙哪。”

攻:“……”

受:“我兒子的确是個渣渣,上次在這裏怼您是我不對,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攻:“我本來就沒計較……”

受:“老總英明!老總這麽寬宏大量,再把他招回來給一次機會呗?”

攻眉頭一皺:“你……”

受歪在椅子上,露出死皮賴臉的微笑。他身上有很重的煙味,嘴角開裂了,眼角還有點發紅。

攻突然明白了。

受以為自己把他叫來是為了羞辱他。于是他搶先跳進泥裏滾一滾,借此堵上自己的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