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5日

“拿給本王看看。”

楊谌立在前方,朝她伸出手,不容置喙。

淼淼不知此物有多珍貴,更不知憑她小丫鬟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擁有此物。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這是聯系她跟衛泠的唯一物件,若是沒有它,她恐怕再也不知道衛泠身在何處了。

是以淼淼下意識地将其藏在身後,堅定地搖了搖頭,“這是我的,不能拿給太子您看。”

“你的?”太子饒有興致地笑了笑,一改方才暴怒之色,“這塊玉色澤濕潤,細膩光潔,并非凡品,豈是你一個丫鬟能拿得起的?”

他一壁說一壁走到淼淼跟前,步步緊逼。

淼淼慌了神,并不知還有這種說法:“這是旁人送我的。”

楊谌擡眉,“是誰?”

淼淼緘默不言,照太子的架勢,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她不想将衛泠牽扯進來,誰知道他還會整出什麽幺蛾子。

她不說話,楊谌作勢要從她手中奪過玉石,她眼疾手快地避開。正欲開口,已有一個身影擋在跟前。肩背挺拔,屹立如松,他清冷平靜的聲音響起:“是我的送的,二兄不必追究了。”

楊谌顯然很意外:“你送的?”

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一番,小丫鬟愧疚地仰起頭,那眼神裏毫無保留的依賴,簡直讓人不多想都難。他恍然大悟,意味深長:“想不到……想不到啊。”

楊複不多表态,“正是,她曾在雪山救了我一命,事後我送了此物作為謝禮。”言訖斂眸,“既是認錯人了,便讓她回去吧,齊瀚這裏尚有幾句話同二兄說。”

熟料楊谌竟道:“不急,不急。”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淼淼身上,他眼神詭谲狡詐,像一條吐着信子的蛇,教人渾身不自在。直到淼淼被他看得起了雞皮疙瘩,他才緩緩:“本王仍舊不能放心,那晚冒犯本王的丫鬟,似乎與她脫不了幹系。”

淼淼一縮,只覺落入冰窖中,渾身冷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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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楊谌微微一笑,向楊複道:“不如你将這丫鬟借本王幾天?待查清楚後,二兄再給你一個交代。”

楊複眸色一冷,婉拒道:“她平常安分守己,乖覺懂事,應當不是冒犯二兄之人。況且,實不相,這些天服侍一事都由她經手,齊瀚已然不适應他人。”

楊谌避重就輕,“這有何難?本王府上多得是心靈手巧的婢女,明日挑十幾個給你送來,保準有你滿意的。”

楊複微滞:“齊瀚鬥膽,想知道那晚究竟發生何事,以至于二兄不能釋懷。”

方才他問了,楊谌以一句“不可說”打發了他。如今既然想要走他的小丫鬟,自然要拿出誠意,楊谌指了指心口:“那丫鬟在本王這兒狠狠撓了下,至今都沒痊愈。”

淼淼被楊複擋着,她不屑地撇撇嘴,真是胡說八道,她根本沒做過這事。

那能是多大的傷?都已經過去二十天了,若再不好,那不是潰爛炎症了麽?

楊複不動聲色:“我這兒有治愈傷口的藥,稍後命人拿來,二兄用過之後,不出三日便能痊愈。”

楊谌擺擺手,話裏有話:“不必,只要看見她,本王這傷就全好了。”

言訖傳喚手下,不管不顧地道:“将這個叫淼淼的丫鬟帶回府上,聽候本王發落!”

從門口進來兩名侍從,聽命一左一右架住淼淼,不由分說地往門外帶去。

淼淼猝不及防,連掙紮都沒顧上,就被拖着往外走。她慌亂地擡頭,對上楊複冷冽的目光,他面無表情道:“放肆!都退下。”

此話果真見效,那二人立馬頓住,為難地看向太子。

他們沒輕沒重的,淼淼的胳膊被拽得生疼,一有機會便馬上逃脫。想要回到楊複身邊尋求庇護,但是楊谌也在那兒,她一時猶豫了下,又被兩人逮了回去。

楊谌笑言:“四弟這是做什麽?本王只是要你一個丫鬟,何必如此吝啬?”

楊複淡漠回視,話裏真假摻半:“偌大的王府,我只相中她一個,二兄何必奪人所好?”

太子果然沒當真,他朗聲一笑:“我若真要她,你能如何?”

他湊近楊複跟前低語:“四弟別忘了,阿母近來一直在操心你的婚事,那姜家女郎,本王瞧着可是樣樣都好。”

說着命令侍從把淼淼帶下去,他拍了拍楊複的肩膀,意在威脅:“別擔心,幾天後就給你送回來。”

楊複一動未動,眼睜睜地看着淼淼被帶走,他眸中一凜,下颔緊繃,手背上泛起突兀脈絡。

許久,他動作緩慢地拿下楊谌的手掌:“三日。若她有任何閃失,我與二兄……不會善終。”

多年來他在外人跟前,一直僞裝着清心寡欲,平庸無為的模樣,這是頭一回撕開那一層,請清清楚楚地警告。楊谌略有詫異,然而正因為如此,更讓他堅定了那丫鬟的身份,他抿唇輕呵:“看來她,在四弟心裏很不一般。”

楊複走出堂屋,不置可否。

淼淼被強行帶出府外,得知要到太子府時,拼了命的掙紮,“我不去……我要見王爺……”

府外停着一輛華貴車辇,裝飾張揚,一看便是太子的座駕。她心中更加排斥,一想到楊谌那雙不懷好意的眸子,便打心眼兒裏厭惡。奈何桎梏她的是侍從過于強勢,扣着她的肩膀使她動彈不得,“老實點!”

淼淼急了:“你們不要動我,我不會讓王爺繞過你們的!”

但聽一聲大笑,從府內走出一人,“膽子不小,你敢命令哪個王爺?”

楊谌來到她跟前,擡起她尖尖的下巴,笑容調侃,“如果是四王便算了,他已經将你交給本王處置了,這幾天裏,你得待在本王身邊。”

淼淼牙關緊咬:“你、你胡說……”

她下意識地反駁,但看楊谌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好似在笑話她的天真。她将信将疑地往他身後看去,并無楊複蹤影,這才知道他不是玩笑,頓時慌了神。

楊複真把她交給太子了……他不管她的死活了嗎?

淼淼眸中光彩漸次黯淡,她抿了下唇,好像一下子被人抽光了力氣,蔫頭耷腦,像極了被主人遺棄的貓兒狗兒。

楊谌踩着腳凳上車,随後她被侍從推搡到跟前,淼淼踉跄了下,最後不甘心地往門口睇去一眼,依然沒看到楊複出現。她心裏空落落的,放棄了掙紮,沒精打采地進入車廂。

楊谌已經在車內坐定,見她進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本王這兒。”

淼淼佯裝沒聽見,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勢,挑了個離他最遠的地方做過去:“婢子不敢。”

楊谌笑了:“本王命令你的,有何不敢?”

她不說話。

擱在平時楊谌早動怒了,目下卻心情好的很,不跟她一般見識:“你剛才的玉石呢?拿給本王看看。”

淼淼一僵:“不給。”

楊谌眉峰低壓:“拿來。”

淼淼使勁搖頭,捂緊了袖筒:“不給,這是我的。就算太子要治婢子的罪,也不能給你。”

她這是跟他犟上了,也是,他又不是楊複,她不必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何況她目下心情低落,自然固執。

楊谌表情陰沉,漸次沒了耐心,索性上前掰開她雙手,強硬地拿到那枚血石。

男女力氣本就懸殊,淼淼如何是他的對手,手腕被他擒住,動彈不得,沒兩下便被他得逞了。血石落入她手中,淼淼着急地去搶:“你還給我!”

楊谌一手擋住她的腦袋,一手翻來覆去地打量血石:“就是這玩意兒?”

淼淼氣惱極了,當即忘了身份懸殊,對他放肆地拳打腳踢:“你……跟你有什麽關系?”

楊谌到底是太子,底下何曾有人敢這樣對待她,當即捏住她下颔,暗暗下了幾分力道:“老實一些,別惹本王生氣。”

下颔好似要碎掉一般,淼淼疼得咬緊貝齒,眼裏迅速噙着一包淚,泛着盈盈淚光,楚楚可憐。這副無措的模樣,這雙潋滟滢婷的雙目,像極了那晚他看到的美人兒。楊谌當即就心軟了,松開她軟聲哄道:“乖乖的,本王就不難為你。”

兩人模樣雖千差萬別,但不知為何,總能從她身上看到那晚妙人的身影。

不知是這玉石的關系……仰或是,她們本就是同一人?想到這個可能,楊谌眯了眯眸,重新打量起這個清妍秀麗的小丫鬟。

因為他這些日子多番打聽,是以從通州得來消息。有人道某天晚上,看到河裏有個女郎下半身浸在水中,她貌美驚人,猶如天人下凡。非但如此,她的歌聲婉轉絕妙,動聽至極,連游魚都被吸引了,圍繞着她跳躍起舞,十分詭異。

那人描述她模樣時曾經說到,她脖子上戴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裏頭流淌着殷紅血滴。

同他手裏描述的一模一樣。

楊谌擡眸看向對面,小丫鬟氣惱地鼓起臉頰,分明只是清秀的模樣,不知為何分外生動。那雙靈活黝黑的眸子顧盼生輝,璀璨奪目。

是不是她?

楊谌制住他雙眸,俯身在她頰畔摩挲,企圖撕下她臉上的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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