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寧聰曾在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跟我說我是他太陽的光芒,所以他要叫我小芒。
其實後來想想大概因為隔壁家每個小孩都有個小名,他們父母在每次看見他們的時候都會親切地喊着小名,所以寧聰決定也給我一個小名。
那個時候我什麽都不知道,只想知道住在隔壁的小孩到底什麽時候能寫完他的作業,然後打開電視機看我最愛的游戲王。
金秋霞生寧聰的時候還沒成年,隔了三年又生了我。寧明這個管不住**的男人,在金秋霞懷孕期間最喜歡去我們那街上一個從來不會放電影的電影院,電影院門口通常在晚上八點半的時間會挂出幾個穿着三點式女人的劣質海報,寧明時不時會在午夜十一二點跑進那個影院開始他的狂歡。
他從未想過要跟金秋霞扯個證把我跟寧聰的戶口給上了,在我出生後沒多久更是夜夜流連在外面的迪廳。
某一年要開什麽大會的時候,政府組織着掃了一撥黃,當時寧明正在裏面嗑着藥,大概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被扣起來的時候還鬧了不小的事情,然後他就蹲進了牢裏。
我跟寧聰在剛會走路的時候都被金秋霞拿繩子綁住腳扣在床頭過,她美名其曰看我們年紀小怕我們跑出去丢了,那個時候雖然寧明日日在外面看小姐,至少他還未被抓起來,甚至偶爾能帶回點錢回家補貼個家用,而且金秋霞還偶爾能做點零工賺錢,雖然錢都不夠她自己花。
他們兩個通常白日裏都會不在家,而且生活并沒有因為突然出現了兩個兒子而産生任何的變化,經常是鄰居看不過眼進了屋把我跟寧聰的繩子給解開了。
後來等寧聰稍有一點意識的時候,他會在金秋霞每次出門的時候說“我會看着弟弟的”。
至于寧明,我覺得在很長一段時間他根本就忘記了他曾在某個夜晚往女人的肚子撒過種子,并且種子還成功長大。
當然這些事情我幾乎都沒有印象,這些都是寧聰後來告訴我的。
他跟我聊起我的小時候,呆呆傻傻的,肚子餓了就開始嚎哭,每次我哭的時候他都要去隔壁鄰居那裏可憐巴巴地說弟弟又哭了。
通常鄰居會一邊說着作孽一邊把我抱進自己房間,弄些米糊喂進我的嘴裏。
我沒寧聰記憶那麽好,我對小時候的事都沒什麽印象。
最多的大概也就是三四歲的時候寧聰偶爾放學給我帶回來的牛奶糖,他會把糖用刀切成兩塊,然後塞進我嘴裏一塊說:“弟弟,吃糖。”
我對于幼時稍有些的記憶大概就是那甜在口腔裏的奶糖味。
那導致我在成年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在口袋裏揣上幾顆糖。
到後來我跟寧聰的入學也全全是鄰居幫襯着才能上學,而金秋霞這個才比我們大了十多歲的媽,她跟寧明早戀,在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生了孩子。
寧明跟金秋霞兩個人從來沒有過什麽正經的工作,我在跟寧聰上費了千辛萬苦能夠上了小學後,家裏的花費好像陡然增多,金秋霞便會在寧明回家的時候抱怨家裏沒有錢,連飯都吃不起了,還要管兩個小孩子讀書。
寧明有的時候會花言巧語地哄金秋霞,說自己在外面賺大錢,等一會兒就會有錢了。
等被問的煩了他會扯着我跟寧聰兩個人罵罵咧咧地喊道:“讀書讀個屁書,過幾年就滾出去工作!”
寧聰會在寧明發瘋似的辱罵中抱住我。
我從來便說寧聰早慧,以及過分能夠體會這人間疾苦。
他小時從未感受過家庭對于一個人的意義,從來沒有人會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抱住他告訴他你也一個寶貝。
我至少還有寧聰,他會在我餓的時候去隔壁鄰居那裏給我要來點填肚子的東西、會在我在學校被欺負後捋起袖子跟對方打起來,可是寧聰有誰呢?
算來算去,也只有一個永遠只會想着依靠他的親弟弟。
我想金秋霞跟寧明兩個大概也不能說是誰糟蹋了誰吧。
寧聰上初中的時候寧明給抓進去了,少說要呆個四五年。家裏分明已經揭不開鍋了,好在寧聰從小便讨人喜歡,隔壁鄰居家一人搭個一天,饑一頓飽一頓地讓我跟寧聰也慢慢長大了。偏偏金秋霞喜歡上了賭博,那個時候的賭博都是一輛五菱宏光面包車拉上五六個人,車上一人提着一包現金,車子開到荒郊野嶺的破屋子裏就開始賭,一般他們會留兩個人在屋外望風,還會有人會在賭紅了眼的人身邊問他要不要借錢,借條簽字把錢拿出去一氣呵成。
這些事情本來我不知道,是寧聰高二從學校退學後,他在工廠做了十個月的流水線,帶回了兩萬現金,他偷偷藏在我床底下,告訴我說:“小芒,這是你讀高中要用的錢。”
幾天後錢就不見了,然後金秋霞也不見了,一大堆人來敲家門,他們拎着棍子,大吼着讓金秋霞滾出來還錢,砸碎了我家不少東西。
寧聰當時抱着我,捂着我的眼睛,他什麽都不想讓我看見。
寧聰總是喜歡費力試圖給我營造一個良好的家庭壞境,他又不是我爸,他憑什麽這麽做?
他才比我大多少歲,憑什麽要面對的就比我多這麽多?
他初中畢業的時候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免三年學費進的重點高中,他憑什麽說辍學就辍學?
憑什麽要他賺錢養我?
寧聰憑什麽?
他以為我會感謝他嗎?
我人生中每走的一步都是踏在寧聰用血肉給我築成的路上,他寧聰憑什麽覺得我會感謝他?!
我只恨不得寧聰自私的像寧明一樣、自私的像金秋霞一樣、自私的像我一樣。
抛棄我吧、抛棄我吧。
在今後的所有日子裏都為自己一個人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