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兩個人商讨了一夜, 終于在天光剛剛發白的時候, 戚小白寫了滿滿的三頁紙：“時間不早了, 村裏的雞都叫了，今天生産隊一定會找我調查的, 我要先回去了。”

景書書點點頭：“嗯，好好配合，争取早日破案，萬一他們有啥新的思路，我等你消息。”

戚小白離開了清泠廟, 景書書又拿了一塊面包給他：“當早飯吃吧。”戚小白接了, “熬了一夜你也累了，想休息的話。”

“知道, 我會把握的，我不會為難我自己。”景書書：“你今天就沒得休息了，加油挺住。”

“我是男人，熬點夜不礙事。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沒休息就去衛生所上班，力争最後做一個愛崗敬業好醫生的景書書，就聽說戚小白被叫到隊長辦公室去問情況了，“景書書，你知道嗎？戚文強他們三個昨天去大房家裏鬧了啊。”

景書書還真不知道, “就咱們救火那會兒？”

“對, 聽說他們其實全都聚在大房家。”

“你是說抓到了豬崽子的那三家？”

“對, 但不是全部家裏的人都去了, 戚文強帶着老婆孩子都去了，另外兩家也都去了三五個人，大房家裏可熱鬧了。”

這是不在場證明嗎？難怪戚小白說孫助理明明朝着那幾家喊了去救火，人卻不出來，想必是家裏面只留了些老人吧。

“三個人都不在那這個案件就有些難度了。”

“景書書，你覺得會是誰放的火嗎？”

景書書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還是看隊裏的調查吧。”

郝美麗說：“本來我也以為是那幾個抓到豬仔的，一聽豬仔飛了氣不過，要把豬圈都燒了，但昨天經歷過大火現場，我的想法就變了，可能是有人嫉妒戚小白，所以要把這些東西都燒了。”

“嫉妒？誰會嫉妒戚小白呢？”戚小白有很多優點，但他的這些優點并不至于在村裏遭人嫉妒。戚小白很聰明，但從來都不表現，戚小白學習成績好能考上大學，誰不知道那是下了狠心讀書的，戚小白很冷靜，卻被別人解讀為自閉，戚小白很謹慎，卻被別人解讀成啞巴。

想不到有人還會來嫉妒戚小白，景書書覺得怎麽都說不通，她問郝美麗：“你覺得嫉妒戚小白的人，嫉妒什麽？”

郝美麗雙手抱胸，狡黠的說：“要我說啊，他們就是嫉妒戚小白，得了美人垂青。昨天，生産大隊換隊長這麽大的事兒，隊長不是主角，戚家三房也不是主角，讓他戚小白當個主角你說氣不氣，偏偏咱們整個生産隊最美的那個人，一直看着他，替他說話，你說氣不氣？”

“郝美麗，你在說些什麽啊？”

“景書書你不會聽不懂吧，你腦子那麽好。那些男人們一個個看你的時候，眼睛都色眯眯的呢。”

景書書無語。

“連我家男人都說，景書書跟天仙下凡似的。要不是我瞪他兩眼再給他兩腳，指不定還要給我繼續講講講，詳細描述下怎麽個天仙下凡法。不過村裏的男人多半拖家帶口的，也不敢當面兒就講出來，而且談對象可是要介紹信的，你在戚家村怎麽都是個怪人，誰也不好意思去跟前輩讨介紹信。”

景書書的确是戚家村人眼裏的怪咖。從小被抛棄，在外面長大，還長得很好，有知識有文化有見識還特別美，回戚家村以後不僅抓賊抓的聲勢浩大，還大張旗鼓的辦起了衛生所，把整個戚家村攪得天翻地覆，原本提倡女性地位的婦女委員會，天天喊着女性能頂半邊天，都被她的風頭給壓過去了，男人們看着這樣一個強勢彪悍能頂整片天的女性，想要去找長輩介紹下認識認識的心思都會因為景書書的一舉一動而望而卻步。

而且景書書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對自己的美麗不像別的女人一樣藏着掖着，她家裏的人也不管她，她總是打扮的十分時髦，而且她的水平生活也很好，穿的都是嶄新的衣服，衣服上一個補丁也沒有，她臉上塗的不曉得是什麽東西，本來白皙的臉蛋上那些胭脂那些唇彩更顯得她靈動誘人。

戚家村的男人們有所忌諱，不敢對景書書施展拳腳，可新來的這個隊長不一樣，他不是戚家村人，不用在意戚家村人的眼光，而且他還自己帶了助理，一點兒也沒有單槍匹馬的感覺，最重要的是他來的路上就單獨跟景書書打了個招呼，似乎是在跟戚家村人宣誓他對景書書的主權。

“反正現在整個村的人都看出來了。新隊長絕對對你有意思啊，所以你簡直就是天上的星星。”郝美麗說，“而你好像又對那個孤僻的戚小白情有獨鐘。你想想就戚小白能不招人恨嗎？”

景書書呆立着不動，手卻一直在翻桌上的一疊紙，紙的邊邊角角被掐出了花紋。

郝美麗見到她這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又着重強調了一遍，“大家都覺得啊你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天上的星星得不到就得不到呗，天上的星星就該屬于那個星星一樣的人，比如文隊長那種，那也不能給豬拱了去，所以這豬就成了他們的嫉妒對象，所以豬圈就被燒了。”

郝美麗這個邏輯滿分。

景書書也覺得郝美麗說的沒問題，她是震驚于自己的表現，原來不知不覺中別人已經看得比自己還清楚了嗎？她的眼中又浮現出戚小白的臉，還有他摸她頭發時那種簡單幹淨的觸感。

真的要把這個十八歲的男孩給辦了？景書書閉上眼睛，禽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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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辦公室。

文瑞豪盯着戚小白，這個年輕人的臉上，滿是疲憊。孫助理董助理都在一邊做筆記，文瑞豪給戚小白遞了一杯茶。

“豬圈燒了，你也很難過吧。”

戚小白：“。”

“今天叫你來主要是問問情況，你是受害人，但總的來說，豬圈失火，也是生産隊的損失。反正，你就有啥說啥，不要有什麽思想負擔。”

戚小白沒感覺文瑞豪開了什麽好頭，反正改思考的，已經和景書書都理了一遍，他也不想在生産隊浪費時間：“豬圈起火的時候，我在家裏寫計劃，就是辦養豬場的計劃。豬圈平時沒人管，這次下了豬崽大家反倒關心起來，我趁着文隊長上任村民們關注度比較高，把辦養豬場的事情拿到臺面上來說，請大家共同決定。”

“你的時機把握得很好，所以，也引發了別人的不愉快。”

“文隊長，你別這麽說，難道你的意思是，豬圈着火是因為我提出養豬場計劃錯了？”戚小白不跟着文瑞豪的思路走，這件事他和景書書已經想的比誰都清楚了，不只有這一種可能。

哦，有意思，這個小子開始對自己正面回擊了？他也看出了自己的用意，文瑞豪心裏默默肯定，景書書也不是無緣無故特別關注戚小白的，自己本以為是信手拈來，現在卻成了橫插一刀，但無論是插一刀還是插兩刀，他這刀都是插定了。

“那你覺得，誰是縱火犯呢？”

“文隊長，你這樣問，我沒法回答，生産隊已經調查清楚了，着火原因是人為的？”

文瑞豪一怔，“這個，還沒有。”

“文隊長，我是火災受害者，豬崽死了那麽多，我很傷心，我不能當着你的面哭出來，但你不該對我進行二次傷害。”戚小白說的很多話，都是景書書說過的，他覺得景書書的用詞十分時髦，便學了一些。

文瑞豪：“是我言重了。我道歉。”

“文隊長，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在家寫計劃書，我爹也在家，孫助理去的時候，我和我爹都在。我門前剛好有三個人在刷大字标語，刷了挺久的，從我回家到我出門他們都在，所以火不是我放的。現在我只希望生産隊能查明起火原因，還有豬圈的善後事宜，豬圈是生産隊的，我不要任何賠償。雖然我很心疼我被燒掉的那些書，但那些已經不能複原了，如果以後隊裏有去縣城的計劃，請麻煩生産隊知會一聲，我想帶幾本書。”

文瑞豪點點頭，這個年輕人，來之前排練過？“好的，你說的我們都記住了，孫助理。”

“都記好了，”坐在一邊的孫助理說。

“我可以回去了嗎？”戚小白問。毫不示弱。

文瑞豪摘下自己的金絲邊眼鏡：“火災的事就調查到這裏吧，以後有需要……”

“随時候命。”戚小白說。

“好，接下來我還要問幾個人，這件事确實有些棘手。”

“你還要問誰？也許我能提供幫助。”

文瑞豪說了一串名字，包括抓阄中了的三個人等。戚小白一邊聽一邊點頭。

文瑞豪觀察着戚小白的表情，在他說的一串名單裏，他希望戚小白補充除此之外和戚小白有仇的人。他相信，戚家村裏，嫉妒戚小白的男人，一只手數不清。

戚小白聽完名單，鼓着嘴，思考了一會兒，他在把這個名單和景書書昨晚的分析作比對，思考他和景書書漏了哪些線索，孫助理刷刷的記錄着文瑞豪的每一句話。

“哈。”戚小白突然笑了，他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之前想到了，但怎麽就沒再深入的想一下呢。

“你笑什麽。”文瑞豪對戚小白這突然的笑很不解，準确說，他認為戚小白很失禮。

“哦，沒什麽，只是想建議文隊長，你的詢問名單裏，還應該加一個人。”

“誰？”在場的三個人齊刷刷看向戚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