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仇
昏暗的房間中,原本規規整整躺在床上的白衣男子突然睜開了眼睛,迅速往床裏滾去。下一刻,一只飛镖插在了他剛才躺的位置上,深深紮進了木床中。
眨了眨眼,直到再無聲響後,白衣男子慢慢才坐起來,用兩根手指拔起了飛镖,取下了其上正紮着的一張小紙片。
“府城二巷見。”真是簡單粗暴啊。看到了落款,男子勾唇一笑,撕碎了紙片,懶洋洋地躺了回去,準備睡了。
燈芯噼啪地爆了一聲,白衣男子滾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才重新坐了起來,掀被下床,換好衣服,幾個起落後出了府。
“親愛的弟弟,好久不見。”白衣男子剛剛落地,角落處便閃出了一個黑衣人。他随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一張俊秀的臉,劍眉星目,倒是挺陽光正氣的。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他抽出了別在腰側的劍,比劃了兩下。
“本來還真不想來的。”白衣男子對對方的挑釁毫不在意,打了個哈欠,“不過,想着你留着也是個隐患,倒不如早除去的好。”
“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我倒是聽說你的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現在就是廢人一個。”話音未落,黑衣男子便一劍刺了過去,殺氣騰騰。
“消息真靈通。不過,那也足夠解決你!”白衣男子向右側移了半步,剛好讓劍鋒從自己耳側擦過,随即抽出了一早藏好在袖中的劍刺出。
黑衣男子早有提防,腰以極度扭曲的角度躲開了短劍,反手拍向了對方的後背,卻被白衣男子靈敏地閃開。
“你的速度倒是慢了不少,吃了不少苦吧。”雖是順利躲過了一掌,但随之而來的一劍卻再也躲不過去,白衣男子手臂上被狠狠割了一道口子。
看到白衣男子捂住傷口,喘息着,黑衣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雙眼激動得發紅,“放心,我不會那麽容易就殺了你的。我一定會慢慢地陪你玩。”
“我原句奉還。”白衣男子卻是笑得無比閑适,好似這不是在生死對決,而是朋友間在喝茶聊天。
“你終于落在我手裏了,真不虧我不遠萬裏趕過來。”黑衣男子握劍的手青筋畢露,呼吸也明顯重了不少,“天天,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啖你的肉!只要一想到你跪在面前求我的樣子,我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看你這追求?啧啧啧,只可惜你這死前願望,我是無法滿足你了,你就去慢慢妄想吧。”白衣男子毫不在意地努努嘴,右腳微擡,在黑衣男子再度攻過來時,迅速向右閃去。
因為怒極了,所以黑衣男子的攻勢有點雜亂無章,到了後來也沒了招式,便是一股腦子拿着劍狂砍。
“你也不過是一味地在躲,虛張聲勢罷了!有膽子就與我正面對抗!”
也不怪黑衣男子這麽說,因為白衣男子雖是很優雅、很悠閑地在躲閃,只是武力上差了不少,十劍中有六劍被刺中。但明顯黑衣男子并不打算那麽痛快地結果了他,所以他身上的傷雖多,卻并不致命,只血流了不少,使得白衣男子的速度越來越慢,腳步也有些晃。
“我親愛的弟弟,求我啊。你若是求我,說不定我能讓你痛快些。”越來越多的血飛濺出來,黑衣男子愈發地興奮了,甚至癫狂。
“別說笑了。這是什麽笑話,一點都不好笑。”白衣男子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鮮血,劇烈地喘息着,眼神卻仍是帶着奚落的笑。
“給我去死!”黑衣男子再好的心理素質,被一個不如自己的人這麽一路嘲笑下來,也忍不住了,握着劍就朝白衣男子的胸腔刺去。
“真可惜啊,哥哥。”直到死前的一刻,黑衣男子也不知道自己栽在了哪裏。那句溫柔的嘆息是他在這個世界聽到的最殘忍的一句話,這他有生以來聽到的第一聲、也是最後一聲“哥哥”。他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那個他恨得全心全意、撕心裂肺的人。
那年他才10歲,父親牽來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到他面前,說:“小宸,這是你弟弟。好好照顧他。”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只粉嫩嫩的小手,好奇地打量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弟弟”,但是對方很不給面子地一眼都不賞給他,甚至拍開了他的手。
第一次見面就這麽不愉快,但是他一開始對這個弟弟當真是抱着滿滿的善意的。雖是母親刻意可以刁難、明嘲暗諷,他也會做好一個大哥哥,出面維護,甚至有時不惜和母親對着幹。直到那晚,母親吊死在了房梁上,而父親也沒說什麽就草草把母親給葬了。
後來,他才懂得這個只比他小半歲的弟弟,是他們一家的噩夢,是這一切不幸的罪魁禍首。父親的偏心維護,讓他百般刁難,也讨不到一點的好,甚至使得他跟父親的距離越來越遠。直至那晚他失手刺傷了這個弟弟,父親不問緣由地把他揍了一頓,直接去了半條命,他心中的恨再也無法掩蓋。
就是這個所謂的弟弟奪走了他的一切,他的母親、他的父親、甚至他們将軍府的一切,都被這個來歷不明的家夥給奪走了。這個人,他皺一下眉,就有人百般讨好;他不開心,就得所有人哄着;就連最尊貴超然的女皇陛下都對他青睐有加,有意相許……
憑什麽?憑什麽!明明他才是将軍府唯一的嫡子,明明他才是父親的親子,為什麽所有人都向着他?!為什麽他無論多麽努力都得不到的東西,卻有人捧着送到那家夥面前?
他不甘心!他怎麽可能甘心?!他恨不得殺了他,千刀萬剮……
“我恨你!”黑衣男子倒在了地上,張着口,發出微弱的嘶叫。
“我知道。”白衣男子終于不再笑了,他冷冷地打量着因為嫉妒和憤怒面如惡鬼的男子,“你嫉妒我奪了你的一切,你又怎麽知道那是我想要的。誰對我好,或者對我壞,我都可以不在乎。但若是我在乎的,不管好壞、對錯,我都會珍之惜之,容不得她受一絲委屈。而我想要的,便不會讓人奪去!”
他的眼神一凜,繼續說道:“否則,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我本是不想殺你的,但是不巧,你攔路了!”
黑衣男子眼中的紅絲更勝了,他拼着最後的力氣大笑道:“你以為你贏了嗎?哈哈哈,我詛咒你萬般謀算,最後一無所有!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太刺耳了,白衣男子抿緊唇,撈起了地上的長劍,正想給黑衣男子再補一劍,卻發現那人不勞他動手,便已徹底沒了聲響。
一怒之下把劍狠狠地紮在了地上,由于用上了內力,白衣男子忍不住又吐出了一口血。随手抹去後,他動手收拾了一下場地,把黑衣男子的屍體處理了幹淨,才喘息着回返。
只是沒走多久,他便聽到了一個女子哭喊的聲音,還是頗為熟悉的。他忍不住往那方向趕去,卻是到了後已是晚了,只發現了一個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一角?”走近後,他才看清那個被刺穿心髒的男子,竟也是認識的。
“這邊這邊!在這裏!”拿着火把的衛兵們正好趕到,把他們都圍了起來。有人認出了倒在地上的正是他們的統領一角,衛兵們喧嘩了起來。
“抓住他,是他殺了統領!”
握着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白衣男子終于還是放棄了抵抗,任由湧上來的衛兵把他押解住。
……
莫桑城。城主府地牢。
“人不是我殺的。”被鎖在刑具上的男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身白衣已被抽得破碎,徹底被染成紅色。
“那你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別告訴我是你閑着無聊自己劃的。你又是那麽晚不在房裏呆着,跑到那裏去幹嘛?賞月嗎?呸!”牢頭狠狠地甩了他一鞭子。“姬國的人就是險惡!把我們都當傻瓜了嗎?就是你這小白臉,看把你的臉抽爛了,你還能靠什麽吃飯!”
“你現在動用私刑,你覺得公主回來了,會放過你嗎?”把口中的血吐了出來,男子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你……”牢頭聽言有些瑟縮了。畢竟這家夥名義上是公主殿下的男寵,連上戰場都要帶過來,可見地位還是有一點的。若是真的吹皮枕邊風,他幾條命都不夠賠。
“我呸,你誰啊,充其量不過是個男寵,比得上公主殿下的青梅竹馬和衛軍頭領嗎?他們中的一個你都比不上,況且還兩個,你就等着找死吧!”被落了面子,不甘心就這麽回了,牢頭忍不住放下狠話。
“你說還有誰?”男子的臉色終于變了,“青梅竹馬?李瀚兮嗎?他也死了?”
牢頭正想開口,卻被人拉了出去。
“正是我兒。”一穿着大紅文官服裝的老者慢慢地踏了進來,威嚴十分,眼神冰冷銳利得像刀子一樣地直掃向刑具上的男子,“安風公子,倒是好久沒見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倒是小瞧了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