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開學的時候總是很忙。堆積了一整個假期的事情鋪天蓋地劈頭蓋臉地砸過來,顧無雙忙着社團和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等到城川的冬雪都融化了,學校東牆邊的桃花開了,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許久沒見過唐枝了。
顧無雙大多數時候是打電話,唐枝十次也只會接五六次,即使是接了,也說不到兩三句話,唐枝說忙,工程很緊,他們都要加班,顧無雙便啞口無言,自動自發地講一句再見,生怕耽誤了他的時間。
而微信上的交流就更少了,顧無雙躺在床上,把唐枝的名字點開,向上滑聊天記錄,再仔仔細細看上一遍,都花不了十分鐘。
他惆悵地嘆了口氣,又翻了一遍。
宿舍裏除了他和不動如山的老大周舟,拐角處還蹲了個人,是一直沉迷戀愛不可自拔,卻慘遭分手失戀的老二。
他是個挺英俊的小夥子,談戀愛的時候也全心全意,可是這愛情還是活不長久,就和風雨中燒着木柴上的小火苗似的,轉眼就滅了。開學來的一大堆事情裏就有他的那一份,宿舍一起組織陪他喝過幾次酒,勸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
不過效果不佳,于是,他也跟着顧無雙嘆氣。
一時間,嘆氣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周舟緊皺着眉,想忍,沒忍住,摔了耳機把顧無雙的床板敲得哐當作響,問:“幺兒啊,你這是有啥煩心事,和我唠唠嗑?”
顧無雙吓了一跳,嘆氣聲還沒發出來,又給倒吸回去了,忙擺手,“沒,沒什麽煩心事……還是有一點煩心的。”
“哎,你別又碰上感情問題了?”周舟橫瞥了一眼頹廢如死狗的老二,為舍友的感情生活操碎了心。
顧無雙默默地想了想,默默地承認了這是個感情問題。
朋友之間的感情,難道不算感情嗎?
周舟也嘆氣了,“那可別說了,我開導不了,你和老二兩個,适合互相開導……”
然後他朝還在床上躺着的顧無雙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顧無雙跟只呆頭鵝一樣,從樓梯上蹦噠下去。
老大一邊說話,一邊起身,人高馬大的東北漢子一只手提溜一個,把他兩個人拎到了門外,吧嗒一放,然後飛速鎖上了門,戴上了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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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十分冷酷無情了。
留下老二和幺兒大眼對小眼。
兩個人吹着陣陣冷風,老二打了個噴嚏,甕聲甕氣地問:“你這是什麽回事啊?也沒聽說你談戀愛了,給哥說說。”
“也不是談戀愛。”顧無雙有點難為情,可還是沒有仔細解釋一遍,“就是我回家前,和他關系還挺好的,一起出門玩,看元旦的煙火。可放假回來,他就,他就不怎麽搭理我了。”
顧無雙的确是傻了點,還有點缺心眼,可這麽明顯的改變,他要是還瞧不出來,可能真是瞎了眼。
老二一拍大腿,“你還沒談,就已經這麽險了,可不得了。根據哥這麽多年談戀愛的經驗,你這是要乘勝追擊,沒臉沒皮才行。”
顧無雙:“……啊?”
“啊你個大頭鬼,”老二拍了一下他的頭,“趕緊的,你還嘆什麽氣,出門找人家啊!你這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麽就不捯饬捯饬,人家小姑娘怎麽能瞧得上你,願意和你談對象?”
話一說完,起身猛拍門板,讓老大把自己放出去。
周舟挑了挑眉毛,看來有效。
第二天上午,宿舍裏剩下的兩個人攬下了顧無雙在社團的活動,替他充當苦力去了,只為了能争取寶貴的時間,撮合顧無雙岌岌可危的戀情。
顧無雙愁眉苦臉,總感覺越來越難解釋了。
風騷的老二對顧無雙的簡單休閑方便的穿衣風格從頭批到腳,又把顧無雙壓箱底的衣服全都翻出來,好好捯饬了一番。雖說打扮好看的方法有許多種,可是最簡單的那種就是穿的少。于是,在不到十度的天氣裏,老二只準顧無雙套了件薄薄的單件。
顧無雙舉起手,好一會才被準許發言,“我覺得吧,這出去可能要被凍成冰棍。”
“你冷什麽?!少穿件衣服會死嗎?”老二一臉恨鐵不成鋼,“為了愛情,你連一點點寒冷都忍受不了嗎?這是真愛?”
顧無雙在心裏嘀咕了一句,他又不是為了愛情。
那是為了什麽?
老二化失戀的悲憤為動力,滿心希望顧無雙能夠戀愛成功,否則自己待的宿舍就成了一個游戲宅,一個失戀狗,一個讀書狂,外加老好人顧無雙的單身狗聚集地了。
這就非常可怕了,一個宿舍最起碼是要有一個脫團的吧,好歹還能聞一聞狗糧的芬芳!雖然老大和老二兩個人都沒料到,顧無雙以後脫團的對象,有點清奇。
嗯,實在是想不到。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現在兩個人還滿心祝福地看着顧無雙踏出門,一片歡欣喜悅。
而顧無雙,穿着套單薄而修身的衣服,沒背标志性的雙肩背包,在下午三點,總算到了熟記于心的地址,唐枝在的那個工地。
才一下車,顧無雙就被風吹的哆嗦了一下,擡頭看了看。
和去年第一次來這裏時的一片廢墟不同,現在地基已經建起來了,萬丈高樓平地而起,似乎離建成也沒多長時間了。
時間過得那樣快。那這所商業廣場建好了,工程隊裏的一員,唐哥會去哪?
顧無雙的兩只手揣在兜裏,使勁晃了晃腦袋,找了個圍牆邊沒填好的縫隙,蹲在後頭,探頭探腦地看着裏面。
可惜裏面的地方太大,顧無雙又不是千裏眼,只能看到一個個黃帽子在辛勤工作,裏面有一個唐枝。
顧無雙蹲了好久,雙腿麻了就起來跺跺腳,像個變态一樣接着偷窺,得虧巡視的大爺認識他,才沒把他給揪出來。
此時還沒到晚上,那位大爺巡到了另一邊,正瞧見唐枝,便一嗓子喊住了他,說:“你那個念大學的弟,好像在外頭等着你,你不知道嗎?”
唐枝愣了愣,沒反應過來,過了一小會才向前走了一步,又返回身摘了帽子,拿毛巾擦了臉和手,捋了捋頭發,對一旁的工友說:“今天我有點事,你幫我擔待一點。明天,不管哪天,我還回來。”
他在這群工人裏的名聲不怎麽樣,可說話還是算數的,從沒賴過一句,所以那人點了點頭,唐枝直接出了門。
顧無雙那傻帽還蹲在圍牆外面,光鮮亮麗衣服,锃光瓦亮的皮鞋上都染了灰,整個人灰頭土臉的。
“無雙。”
忽然有人在身後喊他的名字。
顧無雙轉身,僵掉的腿腳都不能和諧配合,差點摔了個狗啃泥,最後扶着牆,好歹是穩住了。
唐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是與以往不同的打量。
顧無雙把手背在身後,喉結上下移動,有些緊張。
唐枝走進一步,捉住他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住了一下,又松開了。
他目光沉沉,壓迫感十足,說:“不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