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又上熱搜了
“什麽東西?”餘子非敏銳地擡眼, 三步并兩步追到門口, 左右張望一圈, 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安啦小白毛,”女鬼差沒事人一樣安撫了一下貓, “不是鬼也不是怪物,是人,活人的事可不歸我們管——老板, 我包子好了嗎?”
“……好了, ”姜知味忍痛把原本是給自己準備的包子遞到對方面前,又盛了滿滿一碗黑米粥,“您慢用。”
女鬼差在一幹鬼羨慕的注視下泰然執起筷子,從桌邊拿起醋壺倒了一個碗底。這一屜小籠包總共十個,個個皮薄餡大,幾乎是晶瑩剔透, 包子上的褶皺精致得像工藝品,讓人竟不忍下筷。
女鬼差左看右看,終是抵擋不住飄散出來的香氣, 伸筷夾起一個——被高溫融化的豬皮凍在包子裏變成了濃郁的湯汁, 一碰便輕輕晃動, 拿牙齒把包子皮嗑開一個小口,湯汁一湧而出,鮮美的肉香讓人入口難忘。
在旁圍觀的衆鬼齊刷刷咽了口唾沫。
女鬼差被燙到舌尖依然佯裝鎮定, 不緊不慢地把吮沒了湯汁的包子蘸了醋, 十分優雅地放進嘴裏。
“我真奇了怪了, ”吃不着包子的餘子非只好沒話找話,先把玻璃門緊緊關上,“這店第一天開張,你是怎麽找過來的?就算你是特派員,難道不應該找個地方秘密接頭,跑這兒吃早飯算什麽事?”
女鬼差面不改色,伸手一指季深:“昨天晚上看到他在群裏發的宣傳,我尋思着正好今天過來,先替同事們試試水——別說,這包子真不錯,等我一會兒跟他們賣一發安利。”
餘子非“哈”了一聲,神色古怪地看向季深:“套路深啊,店沒開起來,廣告先打出去了。可我明明也在鬼市發了小廣告,為什麽沒人來?”
季深一指門外。
陽光普照,顯然不是适合鬼出行的好天氣。
餘子非表情扭曲了。
姜知味又端着兩屜包子出來,趕緊堵上他們的嘴,成功制止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餘子非坐到女鬼差對面,吃着“不花錢的包子”,似乎又找回了一點優越感:“你剛想說什麽,你有什麽情報?”
“最近地府檢測到了異常的能量波動,就在深城,”女鬼差拿餐巾紙抿了一下嘴,抿下來一個口紅印子,“不過暫時還沒能鎖定确切位置,所以派我來詳細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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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雅,”季深看向她說,“我一直想問,如果餘子非的消息準确,那些人确實已經死亡的話,這倒是一樁大案了,為什麽三年過去地府都沒動靜,現在才開始管?”
“因為沒人報案,”閻雅一雙美目在他臉上溜了個邊,“地府也很忙的,沒人報案,自然就沒人管。我們接到最早的報案就是小白毛,在八個月以前,當時他提供的證據并不充分,只能說出誰死了,具體在哪裏死的、什麽時間死的,全都說不出來,我們只好先進行記錄,再慢慢調查。”
她放下筷子,抿了一口粥:“而且至今為止,我們總共接到六起報案,報案人全部是他一個人。”
“什麽意思?”季深皺起眉,“也就是說除了餘子非,根本沒有其他人向你們舉報這件事?”
“是這樣的。”閻雅說,“接到他的第一起報案後我們就及時聯系了人間,但人間警方告訴我們,他們根本沒有接到有人失蹤的報警,所以我們當時還以為小白毛在報假案,這才給他下了通緝令——要不是他锲而不舍,花錢也要來反饋,我們可能都不會深入調查這件事。”
姜知味暫時關了火,把蒸好的包子全部端上來給小鬼們分,又讓那四個打雜的去廚房盛粥,自己在季深旁邊坐下來:“所以人真的沒了、消失了,他們的親屬居然沒有一個報案的?”
閻雅:“怪就怪在這裏。”
“說起來……”餘子非把頭頂的某只摘下來按在桌子上,先給它投喂了幾個包子,“我死的時候,我家人也沒報警,他們好像只當我意外死了,具體怎麽回事完全不關心,也沒人問,就這麽把葬禮給辦了。當時我全程跟着,就想問他們一句,連屍體都沒有,他們是怎麽第一時間斷定我死了的?”
季深吮完了一個包子的湯汁,直接拿醋壺往裏灌醋:“你家人跟你關系不好?”
“怎麽可能,”餘子非敲了敲桌面,“我可是獨子,我爸還指着我繼承家業呢,而且要真關系不好,他們能月月給我燒紙錢?”
“我倒是覺得有一種可能,”閻雅接話說,“也許這東西能篡改人的記憶,讓他們以為你就是死了,意外身亡,沒什麽值得報案的。”
餘子非嘆口氣:“也許只有這個解釋了吧。”
四人突然同時閉了嘴,氣氛一下子詭異地安靜下來,只剩下那只小鬼吧咂吧咂吃包子的聲音。終是閻雅輕咳一聲:“不管怎麽說,我需要你們的協助,這麽個東西可不能放任它為禍人間。”
她說着搭住姜知味的肩膀:“否則又要多一個受害者了,是不是老季?”
季深睨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把她的爪子從姜知味肩頭摘下去了。
三只鬼差外加一個鬼暫時達成同盟,以包子鋪為據點,對那個“異常能量波動”展開調查,閻雅拖着餘子非“深入敵營”,季深負責整理資料,姜知味主管後勤——簡而言之,後面這倆就在包子鋪“看家”,該秀恩愛秀恩愛,基本沒有影響。
這天餘子非又一大早就被拖走,臨走時非常怨念地叼了一個肉夾馍。這二位已經連續調查半個月依然毫無收獲,姜知味都對他們不抱希望了。
這半個月裏他該幹嘛幹嘛,給早飯菜單豐富了不少,客人也逐漸增多,白天鬼差來,晚上鬼來。今天是個陰天,鬼和鬼差居然一起到了。
雖然有打雜的幫忙,可姜知味還是有些頭疼,他可真沒想給自己打廣告,無奈身邊的兩位太“善解人意”。
現在這鬼和鬼差一起來了,究竟怎麽才能讓他們在只有六張桌子的小店裏和諧共處?
姜知味審視着店裏劍拔弩張的氣氛,覺得他還是早點關門歇業的好。
暫時上齊了菜,他搬個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端着手機刷微博,黑貓在店裏鑽在鑽去,一會兒去這桌讨點吃的,一會兒去那桌賣個萌,沒過多久就吃得鼓起肚子,懶洋洋地往他腳底下一趴,不動了。
由于正是午後,姜知味稍有點困,便把頭抵在門框上。微博的熱點形形色色,看得人眼花缭亂,沒過多久他便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了,張嘴打個哈欠,準備先眯一會兒。
結果這哈欠打到一半,突然有一條熱搜闖進他的視野——
#天價包子#
姜知味目光一頓。
八卦八v:#天價包子#據網友爆料,近日某地驚現天價包子,小籠包竟賣到十萬一屜!蟹黃小籠更高達十五萬一屜!究竟什麽店竟如此嚣張,挑戰消費者底線![圖片][圖片]
姜知味嘴角一扯,把圖片點開來放大——正是他家店門口立的那塊牌子。
好在圖片碼打得比較厚,店什麽模樣基本沒有露出來,暫時很難看出是什麽地方。
誰這麽缺德,居然把他捅到微博上去了。
姜知味皺起眉,心說他今年絕對是命犯太歲,動不動就上熱搜,或許應該找個廟燒燒香拜拜佛,去去黴運才行。
他默默把那條微博點了“舉報”,雖然知道八成沒用——這個“八卦八”是個臭名昭著的營銷號,哪裏有熱度往哪裏湊,帶得一手好節奏,之前簡随退圈那事,這個營銷號也沒少混在其中當攪屎棍。
他擡頭看了眼季深,像是心有靈犀似的,季深又恰好向他這邊看來,見他臉色不太好,忙湊過來問:“怎麽了?”
姜知味把手機舉起來給他看。
那條熱搜現在位置還比較靠後,不過增長的勢頭很猛,這話題雖然不是自帶流量的娛樂熱點,可關乎百姓民生,拿褲腰帶想也能預料到會被頂成什麽樣。
網友的眼睛在這種時候永遠賊得像黃鼠狼,一張打碼的照片,估計要不了幾天就會被扒出詳細的地址。
季深目光一沉,突然想起了那天一閃而過的黑影。
是人,并且有可能是居心叵測的人,否則不至于鬼鬼祟祟在外面不進來。
他走到門口,向着車水馬龍的街道張望了一下——附近小飯館、小門臉衆多,會不會有可能是同行?
還有這家奇怪的包子店,為什麽同樣的一條街,別的地方不鬧鬼,偏偏這裏鬧鬼?
季深唇角抿直,他那雙眼睛不笑的時候,竟隐約透出幾分危險的意味,像是隐含着刀子刻出來的鋒利。他一把扣住姜知味的手腕,将他帶進沒人的廚房,又擡手打了個響指,牆壁上突然冒出紅光,将這個空間隔絕起來。
緊接着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號碼:“喂,程謙嗎,幫我轉一下人間。”
姜知味愣了一下:“合着你能打通人間的號碼?”
“噓,”季深朝他比了個禁聲的手勢,“違規的,別傳出去。”
姜知味緊緊地閉上嘴。
季深朝電話那邊報了一串數字,對方叮囑說:“你快點兒啊,我這頂多能替你屏蔽十分鐘,出事了我可不擔責任,天天讓我監守自盜,這個月給我加三萬獎金。”
“随你的便,我卡密碼你都知道。”季深估計是真的被激出了火氣,催促道,“快點給我切線。”
電話裏傳來“嘟”的一響,随後是等待的提示音,季深也不知撥了誰的號,等那邊接起來便語氣很沖地說:“幫我聯系一下渣浪,把那條‘天價包子’的熱搜撤了,別讓它再出現,還有那個八卦八,什麽東西,一條狗也敢出來亂吠了,上次追着我咬了倆禮拜沒理它,當我沒脾氣了是吧?叫它閉嘴,否則別怪我打狗先打主人。”
姜知味:“……”
現在怕是能坐實簡随退圈的事是他一手操控的輿論了。
季深擰着眉頭撂了電話,一接觸到姜知味仿佛見鬼的眼神,面部冷硬的線條又一下子柔和起來。他把那紅光收回,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輕聲說:“吓着你了?”
“……沒有,”姜知味嘆口氣,“有點不适應而已,沒什麽。”
季深支吾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去把那牌子撤了吧,趁着還沒被更多人發現。”
姜知味點點頭,再刷微博熱搜榜的時候,發現那條剛爬到三十幾位的“天價包子”已經不見了。
這速度還真是快。
季某人兵貴神速,似乎在無形中化解了一場腥風血雨,然而那個不懷好意把他們捅到微博上去的人卻還沒有露面,這種仿佛周圍有眼睛盯着的感覺讓姜知味非常不爽,心說他開店只招待鬼和鬼差,跟別人又沒什麽沖突,怎麽就非得盯着他不可。
由于內心煩躁,他每天過來的時間變得非常不穩定,開店開得更晚,而關門關得更早,更多的時間就在公寓裏開開直播,一次賺個幾百塊錢,運氣好能夠破千,收入也算不少。
就是閻雅那邊依然沒什麽進展。
餘子非在連續第二十八天被她拖去尋找波動源之後,終于沒能控制住自己,當場表示自己要撂挑子不幹,讓鬼差們愛找誰找誰,等找到了再來管他借餓死鬼。
閻雅無可奈何,只好向地府請求支援。
時間已悄然進入十一月,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偶爾下一場雨,寒意更是順着風往人骨子裏鑽。
這天是個陰雨天氣,深城還沒有集中供暖,姜知味縮在被子裏不願意出窩,哆哆嗦嗦地捧着手機,往一個名叫“見鬼”的群裏發了一條消息:【今天太冷,不開門了,你們随便吃點】
“見鬼”是他後來給店取的名字,這群算是個員工群,裏面一共二十多位,除了他和季深,剩下的全是鬼。
他消息一發出去,立刻有人回他。
兔兔那麽可愛怎麽能吃兔兔:【QAQ真的不開門了嗎,那你今天開直播嗎?】
兔兔那麽活潑怎麽能吃兔兔:【我們在便利貼上寫的你才完成了一半耶……】
他們不提便利貼還好,一提便利貼姜知味簡直頭疼——這群兔子真把他當世界名廚,以為八大菜系他樣樣精通,寫的東西天南海北也就算了,還有一些完全讓人摸不着頭腦,比如紅酒醉蝦不要紅酒醉蝦,要“八二年的拉菲醉蝦”,還有“蒜蓉生蚝不要蒜蓉不要生蚝”、“泡面不要面只煮調料包”、“冰激淩沾千島醬就着老幹媽吃”……諸如此類。
姜知味正想在群裏說一句“你們還是吃屎比較方便”,突然有人先他一步發了一串消息出來。
季深深幾許:【[分享]麻辣兔頭,[分享]冷吃兔,[分享]兔肉蘿蔔,[分享]幹鍋香辣啤酒兔,[分享]烤全兔,[分享]……】
季深深幾許:【@姜汁兒你看今天吃哪個?】
姜汁兒:【……】
群裏瞬間“鴉兔無聲”。
解決了這些鬧騰的兔子們,姜知味趕緊扔下手機,把凍涼的爪縮回被子裏暖着——這些天他知覺在不斷恢複,對冷熱也就愈加敏感,偏巧趕上入冬,每次被凍得瑟瑟發抖,就想還不如不要恢複的好。
時間是早上八點半,他懶得起床,索性翻了個身,睡起回籠覺來。
永遠精神亢奮的餘子非跟某閻姓鬼差“依依惜別”,窩在客廳裏守着一臺電腦,塞着耳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時不時露出“會心一笑”。
忽然他目光一凝,眼疾手快地敲下暫停鍵,對着停下的那一幀在內心默念:可讓我逮着你了。
季深正洗漱完畢從衛生間出來,轉眼就被他攔去去路,餘子非拽着他把他拉到跟前,指着屏幕點了點他的胳膊:“你給我解釋解釋,這疤……同款?”
季深莫名其妙,一看屏幕才恍然大悟——電腦上正在播放一部電影,名字叫《為兄》。
他看着被定格下來的畫面,沉默了。
餘子非起身繞着他轉了一圈:“當時我就覺得你這疤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現在發現你才是真‘大佬’,居然隐藏得這麽深。”
他說着撸起對方的袖子,在那條傷疤上用力蹭了蹭:“貼上去的,不可能吧?還是你也是這位的粉絲,故意給自己制造了個标記?”
季深面不改色地抽回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不用猜了,那就是我。不過我有點好奇,你居然看過這種片子,還能記得住一條疤?記憶力夠好的。”
“不枉我看了三遍。”餘子非拍拍他的肩膀,“高手在民間啊簡影帝,要怪只能怪你當年太火,都火出圈、火到我們鬼界去了。我的那幫小朋友裏面,可有好幾只都是你的粉絲。”
季深愛搭不理地一挑嘴角。
《為兄》那部片正是他獲獎的那一部,在電影裏面他一人分飾兩角,演了一對雙胞胎兄弟,感情線非常隐晦,幾乎約等于沒有,劇情線卻是精彩絕倫,屬于讓人過目不忘、回味無窮的那一種。
這是他繼《有狐》之後接的第二部 電影,靠着這部片子重回娛樂圈,并一舉成名。
至于那道疤……其實是導演加的“神來之筆”,劇中設定是哥哥為了保護弟弟而被反派砍傷的,而他的粉絲都知道那道疤其實不是化妝效果,而是真的。
就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栽在這上面。
餘子非忽不知想到什麽,兩眼放光地拿出一沓明信片,遞給他一支筆:“給我簽個名吧。”
季深猶豫了一下,還是看在他幫助姜知味的份上,落筆簽下了一個“簡随”。
“多簽幾張,這些全都簽了,”餘子非得寸進尺,“我拿去賣,一千一張。”
季深:“……”
他表情不善地瞥了對方一眼,把即将簽下的“簡随”全都換成了“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