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渣地明明白白
露重的晚風吹過池塘,掀起蛙鳴一片,夏日的夜,靜谧而吵鬧。陳疏允捋着身前的長發上了榻。
程清讓沐浴回來,披散的墨發上還滴着細密的水珠,配上那張精致無俦的臉,當真是說不出的好看,在這旖旎的夜裏更添了幾分惑人。
想起白日郁勒斯說的稱號,陳疏允忍不住看向案前的程清讓。風華清絕拈花笑?這是什麽形容,莫名羞恥。
他什麽時候拈花一笑過,她怎麽沒見過。
程清讓整理書籍的動作一頓,畢竟陳疏允的目光存在感太強,他快速整理好東西後朝榻上走去。“方才看什麽?”
“看你。”陳疏允自動挪到了裏側,嘴角挂着一縷清淺的笑。
程清讓掀開被子坐在外側,輕描淡寫道:“看我做什麽?”
“因為你好看。”
“你也好看。”
陳疏允嫣然笑道:“你知道這在我們那兒叫什麽嘛?”
他側過頭問道:“什麽?”
她唇邊笑意放大,“商業互吹。”
程清讓阖了一下眼皮,“商業互吹?奇怪的詞兒。”
“奇怪嗎?”
她眨着一雙粲然似水的明眸,他一對上她的視線便想親過去,當然,他實際上也這麽做了,順從心意。
他單手按着她的後頸,輾轉厮磨,像是在尋找什麽出口。不得不說,與她睡一處還真折磨人,想親近又親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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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呼吸在燭光中急促,他出于本能拉開了她的中衣系帶。
“不要。”陳疏允急忙按住程清讓的手,面上豔紅地幾乎能滴出水來,她不是不懂事的人,生理課也上過幾節,更別說寝室裏的深夜話題了,想聊什麽聊什麽,百無禁忌。
程清讓的臉也紅,如玉的皮膚上覆着桃花色,可他耳尖更紅,視線躲閃,“我這次會溫柔,不會同上次一樣魯莽,上次是我不對。”
“你上次是什麽意思?”陳疏允小聲問,他不是不行麽。
他別扭地側過臉道:“我,可以換種方式。”
換種方式?陳疏允雖然不是老司機,但該懂的都懂,聽他這話的意思,不會是想用手吧。
“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方式讨好我。我沒有想要那樣。”她盯着他染上紅暈的俊逸面龐,美地像是畫中人,“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沒有周公之禮也沒什麽。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即便你好不了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看輕你。在我們那兒有很多人說,夫妻之間的感情需要它來維持,但我不這麽認為,沒有它,我一樣愛你。我曾經幻想過柏拉圖式的戀愛,沒有身體接觸,單單是思想上的交流。你是大才子,什麽都會,但我不懂詩詞歌賦,你會不會覺得跟我沒法交流?”
“不會。”他深深凝望着她,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和她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相守白頭。
“你真傻。”程清讓嘆了一聲,随後将陳疏允攬入懷中,輕輕吻着她的發絲。
他不清楚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愛上她的,或許是從山賊手中救下她的時候,又或許是看到她獨自走在人堆裏的時候,更或許是一個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時候,可等他明白的時候,自己已經失去了她。
翌日,臨近黃昏,陳疏允照常去翰林院接程清讓,沒想這一次郁勒斯提早在道上賭她。
郁勒斯越想越不舒坦,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姑娘,被搶走了,沒事,再看上一個,又被搶走了,他上輩子刨了這兩男人的祖墳嗎。
“你在這兒不會是專程來堵我的吧?小學生。”陳疏允了然地看着郁勒斯,按照小說裏的時間點,他現在應該是愛上女主為她奉獻身心了,來找她是哪門子劇情。
郁勒斯飛速抓起陳疏允的手腕,三指一動,嚴肅道:“小王終于知道她将那藥用在誰身上了。”
“你懂醫術?”陳疏允倒是沒抽回手,因為他把脈的姿勢太标準,但她怎麽也沒想到那毒藥是郁勒斯給孟千冉的。
小說裏有這段嗎?她怎麽不記得,不過小說裏也沒交代孟千冉是從哪兒弄來的毒藥。
她當時看小說都是盯着男二的情節,關于郁勒斯的部分全選了略過。這個人設現實中還算有趣,可在小說裏看起來就想揍他一頓。
“你說的她是孟千冉?”陳疏允抽回手,優雅地折了折金絲衣袖。
郁勒斯不敢置信地看着陳疏允,濃眉一颦,“你知道她?”
“嗯。”陳疏允平靜地點點頭,她有什麽不知道的,她還知道他的結局,就在女主成親那天,陳安淮逼宮奪位,在一場亂戰裏,他為孟千冉擋刀領了盒飯。
郁勒斯擡手摘了一朵紫藤道:“公主你信不信,小王能治你身上的毒。”
“什麽條件?”陳疏允當即一愣,她現在倒是想活。可惜這毒是程清讓親手下的,她一直沒敢問他,“你這麽說一定是有所求。”
郁勒斯揚手扔了手中的紫藤,情意滿滿地看着陳疏允,“聰明,不虧是都城的公主,條件是你得跟小王回日爾國,做小王的王妃。”
陳疏允後退一步道:“你不是喜歡孟千冉麽?”
郁勒斯緊逼一步:“喜歡她與喜歡你并不沖突。”
陳疏允冷笑道:“那你還真是渣得明明明白白。”
“什麽叫渣?”郁勒斯義正言辭道:“小王想與你們倆一起白頭偕老有什麽不對?三人在一起是渣?”
陳疏允被郁勒斯這句理所當然弄地哭笑不得,她仰頭,“我問你,那你願意與別人一起分享我麽?”
郁勒斯不假思索道:“如果你喜歡那個人,小王不介意。”
我去,這三觀厲害。
“我再問一個問題,如果讓你在我和孟千冉之間選一個,你會選誰?”
郁勒斯坦然道:“為什麽非要選一個,小王兩個都要。”
陳疏允使勁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噗呲”,她收起笑,半帶嘲諷道:“好一個小孩子才做選擇,我無話可說。我們愛情觀不同不适合在一起。”
“小王能救你。”她難道不在乎自己的命?
陳疏允擡腳饒過他,輕聲道:“可我心裏只有一個人。”
他沖着她的背影喊道:“你真是一個傻公主。蠢公主!”
六月初六,煜王陳安淮與孟華的千金孟千冉大婚。
婚禮前一日,陳安淮的喜帖送到了程府,陳疏允緊緊捏着手裏的喜帖出神,日子過得真快,她今晚就要死了麽。
程清讓見陳疏允發愣便湊過來瞥了一眼,此時再看到那三字,他心頭毫無波動。“你皇叔的喜帖。”
陳疏允回神,偏頭問道:“我不想去,你去麽?”
程清讓拿過她手裏的喜帖往棋盤上一扔,“不去。”
“為什麽?”陳疏允怔怔地看着程清讓,他現在對路菀是什麽感覺,愛,還是愧疚?
“不熟。”形狀姣好的薄唇吐出兩字,好似做了什麽決定。
她恍然一笑,“我也是。”
他傾身親昵地刮了一下她清秀的鼻子,“既然我們都不去,那明日便一起待家裏。”
“嗯。”她喉間沉了聲。
廚房這頭,蘭嬸支開燕嬸和桂嬸後快步走到爐竈前,她從袖中拿出藥粉包,一點一點抖在了排骨湯裏。
“蘭姐你在做什麽!”
燕嬸縱然性子粗,可蘭嬸近日行事古怪,她炖湯時總會故意支開她們,一來二去,燕嬸自然起了疑心,這次她假裝被蘭嬸支開,捂着嘴躲在外頭偷看。
萬萬沒想到,蘭嬸支開她們是要在湯裏下毒。
被這聲音一驚,蘭嬸猛然回頭。
“蘭姐,你這麽做對得起少爺麽!”燕嬸上前拽過蘭嬸的手,蘭嬸手裏的紙張一動,白色粉末洋洋灑灑地落在了地上。
蘭嬸使勁揮開燕嬸激動道:“少爺娶了公主對得起莞兒麽!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公主害死了莞兒,莞兒才幾歲,花一樣的年紀,她如此惡毒不該死?她憑什麽嫁給少爺奪走莞兒的一切!”
“糊塗!你怎麽會這麽想,公主她是做了錯事,但她一直在彌補不是麽,而且少爺對她百般上心,你這麽做是要少爺的命啊!”燕嬸越想越不對,公主喝補湯已有不少時日,不出事是不可能了。“走,你跟我去見老爺夫人,還有少爺。”
“走就走,我沒錯,我沒錯……”
程府前廳,日落西山。
程于歸與李氏沉着臉坐在高堂上,程清讓在一旁氣地手抖,若不是看在蘭嬸在他們家待了十幾年的情分上,他已經拔劍了。
暮色漸漸壓下,一寸寸覆蓋住前廳裏的光。蘭嬸挺直腰杆跪在前廳中央,燕嬸和桂嬸低頭跪在一旁。
“出什麽事了?”陳疏允剛被管家汪海喊來,還不清楚蘭嬸下毒的事,她一臉不解地看向程于歸。
程于歸見陳疏允過來,眉間隆起的折痕更深,猶如風吹雨打過後的深邃印記,李氏眼中隐隐有淚,也不知他們程家祖上做了多少壞事,怎麽這一輩如此艱難。
“說,你為何要下毒害公主!”程于歸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他這一聲喊地氣勢磅然。
程清讓倏地捏緊拳頭,家賊果然最是難防,人心不可測。他讓廚房炖補湯是為陳疏允好,沒想卻害了她。
“什麽?”南絮聞言立即抽出腰間配刀,銀光一閃,“誰下毒害公主?”看來好日子是真不屬于公主了。
陳疏允張着嘴,身子一晃如水中浮花,她下意識看向程清讓。怎麽會是她們下毒?毒不是他下的麽。
程清讓對上陳疏允驚詫的目光後立馬朝她走來,“疏兒……”
她直直盯着他,淡淡地問:“毒不是她們下的,對麽?”
程于歸與李氏互看一眼,他們冤枉蘭嬸了?
“你在說什麽?”程清讓起先并不懂陳疏允話裏的意思,然而一看她眼中的複雜,他随即明白過來,原來她以為是他下的毒。“你以為是我?”
“不是你?”畢竟小說裏的劇情就是如此,陳疏允也就這麽想了,何況那一夜是小說劇情再現。
看他這表情,莫非他沒下毒?
劇情不是沒變麽,怎麽又變了,還是她看小說看漏了。
程清讓抓着她的肩頭痛苦道:“你不信我?若是我,我會與你一道喝。”
陳疏允的視線掃過程清讓緊皺的眉眼,她緩緩彎起嘴角,這一笑意外動人,眸中流光溢彩,交雜着釋然和無法相守的絕望。
她以為他要自己死,結果要她死的不是他,是別人。
她的怯懦,她的不敢問,導致了他們之間的錯過。
“哭什麽?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程清讓溫柔地撫着陳疏允的面頰,眼下只能去找孟千冉求解藥,他不能失去她,“在這裏等我,我很快便會回來。”
“清讓!”陳疏允沒拉住程清讓,他一定是去求孟千冉了,可孟千冉怎麽可能會給解藥,她不報仇絕不罷休,而且她是女主自己是女配,死是必然。
程于歸不明程清讓的舉動,他出府做什麽,難道他清楚這事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