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忍痛割愛
陳疏允疼地直皺眉,蹙起的眉心像是雨後冒出的筍尖,她無力道:“我騙了你,其實我什麽都知道,知道合襄公主做的一切,還知道自己的結局,我活不過今晚。不論我做什麽都無法改變自己的結局。嘶,清讓,我渾身都痛,你殺了我吧。我是注定要死的人,別去找禦醫了,我想好好看看你……”
程清讓抱着她緩緩蹲下身來,雙膝一壓,重重跪在地上,南絮跟着跪了下來。
“疏兒……我怎麽舍得殺你,那日我确實在雞湯裏下了毒,可你喝一口後我便覺悟了,我愛上了你……”
“真的?”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說過愛她,如今聽見這話她自然欣喜,這是自己死前聽到的最好聽的情話。
程請讓哽咽道:“真的,疏兒,你別死,我們以後好好在一起,別死,我求你,別死,別讓我一個人下輩子活在懊悔自責裏。”
陳疏允剛才忍着噬骨的痛,眼淚已在眼睛裏打轉,此時一聽程清讓的話,眼淚便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落,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一切都遲了。
他盯着她死氣沉沉的面容繼續道:“若是你想聽,我可以日日對你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陳疏允抽泣道:“真好,我很開心,能在死之前聽到你這麽說,但你留不住我,我們的緣分已盡,清讓,好聚好散,我希望你今後能好好活着。求你殺了我,我受不了毒藥的折磨,我真的受不了……”
程請讓按着陳疏允的手貼在自己的面上,啞聲道:“不……”
“唰”地一聲,南絮果決地拔出了匕首。
程清讓一把抓住南絮的手,“你要做什麽。”
南絮含淚哽咽道:“結束公主的痛苦。”
程清讓喝道:“不行,我讓你住手。”
南絮不管面上直流的眼淚罵道:“殘忍的是你,你為了自己的私心,寧願看公主忍受如此的痛苦。你看看公主都疼成什麽樣子了,她自小最怕疼,這毒既然沒有解藥,你為什麽不讓公主去地好受些!”
陳疏允費力地點頭道:“清讓,你如果下不了手就讓南絮動手,我痛地不行了,求你……讓我別再承受這種痛……”
“好,我動手。”程清讓顫着下巴,緩緩接過南絮手中的匕首。他望着鋒利的匕首猶豫,眉心糾結盤根錯節,右手遲遲下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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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疏允一把按下程請讓的手,匕首直入腹部,鮮血瞬間染紅了鵝黃色的裙裳,鐵鏽味彌漫在空氣中,緊接着,一道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流下。
“疏兒!”“公主!”
大量失血帶走了一部分疼痛,她擡手,留戀地撫着程請讓的面龐,“清讓,對不起,我不想你自責……”
“你真狠心……”程請讓閉上眼,一滴灼熱的淚珠順着他的面頰滑下,打在陳疏允的手上,“疏兒,還疼麽?”
“不疼了,可我舍不得你……”她自殺後成了合襄公主,愛上了那個抱着他安慰,陪着她走出噩夢的男人,然而她終究無法擁有他。
“疏兒……”程清讓雙手一收将陳疏允抱入懷中,仿若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公主,奴婢說過,你死,奴婢陪你一起走。”南絮抽出佩刀往脖子上一抹,随即倒在了陳疏允身側。
“合襄公主!”郁勒斯匆匆跑進程府,見着地上差不多斷氣的陳疏允一愣,她怎麽就不能遲一點自殺。
程請讓抱着陳疏允呆呆地坐在地上,他的世界,萬籁俱寂。
郁勒斯伸手便想去拉陳疏允,“快,把她交給小王!”
程清讓冷眸一瞥,殺氣盡現,“你來做什麽?”
郁勒斯急道:“小王能救她。”
程清讓一怔,快速抓住他的手道:“你說什麽,你真能救她?”
“廢話,小王不露兩手,你都不知小王的醫術有多傳奇。”郁勒斯矮身拿起陳疏允的手腕一把,“還來得及。”
程清讓驚喜道:“我求你救她!”
“不用你求小王也會救。”郁勒斯當即從懷裏拿出棕色土瓶,倒出一顆紅色丹藥放入陳疏允嘴裏,“這藥得吃二顆才能解她身上的毒,一顆只能暫時保住她的性命,想解毒必須回日爾國。程清讓,小王可以救她,但條件是她必須做小王的王妃,你可同意?”
程清讓深深看了陳疏允一眼,他只願她活着,至于在不在他身邊是後話,“同意。”
“好。”郁勒斯伸手想從程請讓手中接過陳疏允。
程清讓抱着陳疏允一緊,下意識往後一退。
“程公子,別耽誤小王救公主的時間。”郁勒斯不耐煩道。
“嗯。”程清讓緩緩松了手。
郁勒斯抱起陳疏允離開程府,連夜坐馬車趕回日爾國。
第二日,陳安淮與孟千冉大婚,虞子綏收到陳疏允病逝的消息後連忙派人去捉拿程于歸一家,就在這時,陳安淮反了。
他在婚禮上早便安排好了人,這宮裏的侍衛全被他收買了,沒收買的去見了閻王,更不用說兵權在他手裏,要怪就怪陳詢太信他,皇室裏的親情最不可信,但他信了,所以他注定要敗。
經過一天一夜的屠殺,陳安淮踩着萬千屍體登上了皇位,孟千冉成了皇後。
過了兩日,程府大喪,孟千冉穿着一身華麗的鳳服走出鳳攆,款款進了程府。
程府周圍入目處全是白色,白燈籠,白帆,白綢。
程清讓穿着一身素色的喪服跪在靈堂外,容顏清絕,比起之前憔悴不少,少了許多煙火氣,下巴已長出青色的胡渣。
孟千冉一聽院子裏的哭泣聲便覺心頭大快,虞子綏同陳詢死了,陳疏允也死了,自己的大仇已報。
爹,娘,你們在天之靈終于可以安息了。
“參見皇後娘娘。”程于歸領着衆人全跪在院子裏,空氣裏滿是紙錢和香燭的刺鼻味兒。
“免禮。”孟千冉不由捂住了鼻子,此時再見程于歸與李氏,完全沒了當日的情意,有的只有奚落。
她真要感謝程清讓的不娶之恩,不然她哪裏有機會當上皇後,當上皇後的感覺真好,可以主宰別人的命運。
那些曾經嘲笑過她看不起她的人,她如今全踩在了腳下,該死的都死了。
“清讓哥哥,這裏面的人是陳疏允?”
程清讓站得一臉麻木,視線只在地上,“嗯。”
孟千冉并不計較程清讓的無禮,她此刻不知有多暢快,揚手道:“打開棺椁,本宮要親自看看。”
程清讓不動,但也沒阻止侍衛。
孟千冉加重語氣道:“來人,打開棺椁。”
“是。”四名侍衛上前推開棺蓋。
孟千冉走進靈堂,看着另一具棺椁不解,“這具棺椁是誰的。”
程于歸恭敬道:“是公主的侍女,南絮姑娘的。”
“她也死了?呵,死得好。”孟千冉見侍衛打開兩具棺椁便快步走了過去,這兩人還真是好姐妹,死都死在一起。
棺椁一被打開,立時有股陰寒之氣從四面八方吹來,冷地人直打顫。
陳疏允臉上有幾道抓痕,想來是受不住疼痛所致,那藥斷了之後會極為痛苦,讓她嘗一嘗自己當日的痛苦也好。
孟千冉收回視線往另一側瞥了眼,這侍女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死了省得自己動手,她轉身走出靈堂。
路過程清讓身側時,孟千冉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說,大仇得報,她心中竟然剩了一抹悵然若失。若是他沒娶陳疏允,沒愛上她,她還願意與他在一起,但物是人非。
他已經不再是她記憶裏的清讓哥哥,他的心給了別人。
而她,嫁給了陳安淮。
“清讓哥哥,再見。”
陳安淮坐上皇位後,朝廷裏服他的官員依舊各司其職,不服他的全推到午門斬了。
程于歸還是做他的禮部尚書,日子清閑。
幾日後,程清讓自動辭去了翰林院的職位,他本就無心做官,當初考功名是為娶妻,如今陳疏允不在,他在翰林院裏繼續當差也沒什麽意義,何況他是陳詢的女婿,陳安淮日後必不會重用他。
陳安淮倒沒阻止程清讓辭官,對于他而言,程清讓不走的下場看他心情。他清楚孟千冉心裏有人,還清楚那個人是程請讓。
三月後,程清讓打點好事宜離開都城。
既然答應讓出陳疏允,他不會食言,只是思念逼得他不想做君子。
日爾國的王宮與中原不同,雖然也走華麗路線,但沒中原講究,許多宮殿還是露天的,中原皇宮講究亭臺樓閣飛檐玉砌,他們講究的是線條金碧輝煌寶石堆砌。
郁勒斯住的宮殿是幾位王子當中最豪華的,因為他會賺錢。
陳疏允自那日服下逆毒丹後便壓住了體內的毒性,到日爾國後又服了一顆,她身子本來就虛,從鬼門關再次回來後足足躺了一月才醒。
一睜眼,刺眼的金色湧入照得眼睛疼,她只覺口中幹燥地厲害,整個嗓子火辣辣地疼,她虛弱地睜眼看着上方的壁畫。
這是哪裏。
看這周圍的布置,應該是異族的皇宮,難道她來了日爾國?
正當陳疏允想的起勁的時候,門開了,郁勒斯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衣下配一條寬松的棕褲朝她走來,他額間用細繩戴了顆寶石,愈發顯得俊朗貴氣。
他見陳疏允睜眼大喜,嘴巴一咧,“你終于醒了,不枉小王日日照顧你。”
“嗯。”陳疏允覺嗓子疼便應了一聲,她真沒想到郁勒斯會救她,按照劇情的走向,她應該是必死無疑。
他也一樣,結果他們倆都沒死。
郁勒斯放下手中的清粥,斂去面上欣喜的神色道:“小王這裏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