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喜歡我嗎

病房裏,儀器的聲音伴随清清淺淺的呼吸響着,落在蘇傾的耳朵裏,成了一道魔咒。

她握着顧岩冰涼的手,附到臉頰上,輕輕的按住。

那人還在睡,睡的及其安靜,就像是累了很久,故意賴着不起床。

多久了呢,蘇傾忘了,但她相信,她不舍得一直睡下去的。

“顧岩,我還在等你,醒來好不好?”

她祈求,眼淚掉進顧岩的手掌心裏。

木槿和丁葉在門口看着,皆是紅了眼眶。半個月來,蘇傾寸步不離的守在顧岩病床前,和她講以前的事,或者,只是念念劇本,責怪顧岩怎麽可以那麽貪睡,害她背好的臺詞都快忘記了。

送來的飯,蘇傾常常是只吃一兩口便開始幹嘔。檢查了,查不出原因,醫生懷疑她患上了神經性厭食症。

木槿勸過她,即使是為了顧岩也該多吃點,不然如何撐下去?

她聽進去了,忍着惡心拼命往嘴裏塞飯,到最後,還是跑去衛生間吐掉。看着她嘔的眼淚四溢,木槿真切的感覺到,蘇傾真的愛了,愛到傷,愛到痛,愛到沒有那人無法活。

顧岩吶,你也該醒了。看看你愛的人,為了你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了!

木槿和丁葉最終還是沒有進去,提着一袋子吃的在醫院漫無目的的逛,只為留給那兩人獨處的空間。

“木槿,你說,愛是什麽?”丁葉摘掉一片葉子,看着那上面分明的脈絡,眼裏漸漸浮起迷惘,“犧牲麽?可到頭來還是互相折磨吧?”

木槿搖頭,嘴角的弧度漸漸退去。

愛?她不懂,她也不敢碰。

十年裏,蘇傾的遭遇在陳述一個血淋淋的事實——相愛若是不能相守,被“遺留”的一方,人生會變得和地獄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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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蘇傾啊,還沒有那麽清冷,很愛笑,很愛撒嬌,很小女生。

然而19歲那年,她失去了寧希,自此,徹底将“開朗可愛”的自己埋葬。

後來唐瑾萱的死,又将她狠狠摔進地獄,她帶着唐瑾萱的囑托活了整整五年,每晚被噩夢折磨,一直到前些日子才真正走出來。

而讓她釋放心魔的人,如今卻躺在病床上。

木槿閉了閉眼睛,努力撇去扯的她腦袋炸開一般疼的往事,深呼吸,再吐出濁氣。

“走吧,我們回去。”

“恩。”

到病房時,她們碰上了季邃。

季邃看起來憔悴了許多,胡子拉渣的,完全不是熒幕上能掐出水來的陽光大男孩兒了,而是籠罩在深重的陰郁裏。

“木經紀,丁經紀。”季邃看到她們,點頭打招呼,表情有些尴尬。

“怎麽不進去?”丁葉問,其實有點心疼這個大男生。

“不了。”季邃搖頭,透過玻璃看了眼病房裏,眼裏的郁結濃的化不開,“我還有通告,先走了。”

說完,他逃也似的離開了。

怪他沒勇氣吧,懦弱吧!

季邃擡眸看了眼天空,陰天,多久沒見過太陽了呢?

半個月前,他也來過。

“你來做什麽?”蘇傾眼含冰冷,那樣的審視,如同将季邃剝皮拆骨。

季邃在蘇傾的眼裏,看到了占有,明白了蘇傾對他有敵意的原因。

“蘇傾姐,我只是來看看顧岩,你別………”

“不需要。”蘇傾直接打斷他,“以後都不需要了,我的人,我會關心!”

季邃愣住,他沒想到蘇傾會那麽直截了當的表明态度,當然也有些生氣蘇傾的霸道。

“難道朋友出事了來看看都不可以嗎?”

“別人可以,但是你,不行!”

後來,季邃幾乎是極其狼狽的逃走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逃,也許是根本就很清楚,這場戰役,他半分勝算都沒有。

………………………………………

我是個回憶的木偶

不斷的被思緒牽着

一圈圈轉着

一次次哭着

你模糊的背影已慢慢地遠走

愛是那麽難

可我心裏有了些愧疚

當初不應該

到現在你的好才能感覺到

·········

蘇傾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下來,她終于明白那種感覺,原來傷心的時候真的會覺得每首歌都在唱自己的心情。

害怕那人知曉她的軟弱,她慌忙擦去,堪堪在唇角勾出弧度,手指撫上那人的眉眼,一下一下的摩挲。

“你呀,怎麽還不醒?知道你累了,可是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小年夜,街上很熱鬧,你不醒,都沒人陪我去看風景。一個人吶,太無聊了,玩什麽都不盡興。下午丁葉和木槿來過了,說是劇組準備了聚餐,你看看,你一直這麽睡着,我也沒法去了。對了,粉絲送來了你喜歡的公仔,全套的,我幫你收起來了,等你醒再拿給你看。你的微博快長草了,我幫你更新了,替你謝謝她們的關心。還有你爸媽呀,這些日子常打電話來問你什麽時候回去過年,我幫你搪塞過去了,你再不醒我真的編不下去了。”

一如往常,蘇傾會告訴顧岩生活裏的小事,像是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彼此向對方抱怨瑣事。只可惜,顧岩沒有給過回應。

蘇傾說累了,便枕着顧岩的手,閉起眼睛嗅着她手指的味道,回憶往事。

夜幕悄然降臨,病房裏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路燈映照着床沿,勾勒出兩個人影。病床上的人羽睫輕顫了下,然後是眼球的滾動,手指跟着有了細微的反應,将陷入睡眠邊緣的蘇傾拉了回來。

“顧岩!”她下意識的喊出口,去看顧岩時,發現那人眉心微微蹙起,有了轉醒的跡象。

“顧岩!”蘇傾側過身去,撫摸着顧岩的臉頰,激動的手指顫抖,渾身的細胞都在沸騰喧嚣。

顧岩的反應更大了些,眼皮漸漸撐開,睜着迷蒙的眼睛,很緩慢的轉頭去看不斷喚着她名字的人。

是蘇傾,她心心念念着的蘇傾。顧岩想回應她,想擡手去擦她的眼淚,奈何沒有力氣,喉嚨裏也只能擠出細碎的音節。

“蘇·········傾·········”

“我在,我在。”蘇傾的眼淚滾落,卻是帶着溫暖和笑意的。

等了太久,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心緒,只是俯身抱緊顧岩,很用力的攬住。

是的,她不想再放開了。

顧岩被壓的喘不過氣,胸口因為那人的眼淚,濕了一大片。她擡起沉重的手臂,緩緩撫上顫抖着的蘇傾的背脊。

“疼·········”顧岩抗議,但眼眸裏流轉着幸福的痕跡。

“對不起,對不起!”蘇傾慌忙起身,胡亂的抹掉眼淚,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去叫醫生。”

“別走。”顧岩的聲音還很虛弱,嘴唇因為幹澀起了死皮,本就清瘦的臉頰更是骨頭分明。她緊盯着蘇傾,不肯挪開視線。

她想她,沉睡的每分每秒都在念她!

“不走,我不走。”蘇傾停住腳步,重又坐回了床沿,借着路燈的光芒,細細的看進那人的眼裏,手指與她的交纏,“怎麽睡了那麽久?”

是啊,她等了很久了。想念有多綿長,她的等待就有多久遠。

顧岩沒有回答,手指稍稍用力,扣緊蘇傾的五指。蘇傾廋了,手指的骨節硌的她很疼,一路疼至心底。

這人,肯定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身子單薄的仿佛一捏便會碎掉,還有她的臉,蒼白的沒有血色,她那雙好看至極的眼睛深深凹陷,眼底的青灰色觸目驚心。她的睫毛,本是很長的,和蝴蝶的翅膀一樣,可現在,卻斷了翅。她愛的人吶,她愛的蘇傾·········

顧岩的眼眶紅了,眼淚被她吞進心裏,動作扯動了傷口,但傷口,哪有心疼啊!

“怎麽了,怎麽不說話?”蘇傾的聲音很輕,柔柔的,如同一汪清泉淌進顧岩心底。她輕撫着顧岩的眉骨,唇角帶笑,“是不是很餓,所以沒有力氣,我去買東西給你好不好?”

顧岩搖頭,喉嚨口被什麽堵住似的,說不出話。

“今天小年夜,按習俗是要吃餃子的,我正好也沒吃晚飯,我去買回來我們一起吃。”

顧岩還是搖頭,在蘇傾不注意的時候,咬了下唇。

“不想吃餃子嗎?那你說說看,想吃什麽?你看你都瘦了,我得把你喂胖點,不然吶,你護短的要死的經紀人要說我了。”蘇傾的語氣特別寵溺,比糖果還甜,還有她的眼神、她的笑容,無一不讓顧岩深陷。

所以,蘇傾也是喜歡我的嗎?這個念頭只在顧岩腦中一閃而過,很快被她否定掉。蘇傾也許只是對她心懷歉疚而已。意識到這點,顧岩眼裏的光黯淡了下去。

沒得到回應,蘇傾不滿的掐了把顧岩的臉頰:“又不說話,睡覺睡傻掉了?也是,要是不傻,怎麽會用身體去擋兵器。你是覺得你的身體比兵器還要堅硬嗎?”說到這裏,蘇傾有些生氣了,眉心打了個結,惹得顧岩心弦一顫。

“不、不是、我·········”顧岩急着解釋,然而口裏發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大概是昏迷了太久,身體各項機能都還沒恢複正常運轉。

“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啊,以後不許再那麽傻了知不知道?”蘇傾睨她一眼,去倒了杯熱水,小心的托起顧岩的腦袋,将水杯遞到她唇邊,“先喝點熱水。”

溫暖的水流進喉嚨,蔓延至胃部,身體随着這陣暖意舒服了許多,也緩解了昏迷一個多月造成的不适。顧岩抓着蘇傾的手不放,眼睛牢牢的鎖在她身上。

“蘇傾·········”

“恩?”第二聲上翹的尾音,撓的顧岩心尖發癢。

“我聽到你說的話了。”

“聽到你還不醒!”

“我也不想,我·········”

“顧岩·········”蘇傾打斷她,将她的手反過來扣在掌心裏,“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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