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溫宛這一昏睡不知道過了多久。朦胧醒來的時候,他腦袋脹痛,只記得自己昏得很沉,期間沒有絲毫意識,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

等到恢複一點清明的時候,溫宛終于能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順便感受到了腦後硬邦邦的枕頭。

冰冷冷的機械音就在這時突然出現:“那不是枕頭,是你弟弟的大腿。”的肌肉。

他睜開眼,第一眼就是宋銳正在盯着他看的眼睛。

宋銳看得很專心,墨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的時候,像一件生動的藝術品。

……難道說他昏迷的時候也是一直被這樣看着的嗎?

“宋銳?”

溫宛艱難地回憶起來,這個時候,他自己應該是還在完成劇情任務的。任務、任務……一瞬間,他理解為什麽小助手正在生氣了。

他這下真的醒了,問小助手:“男主呢?”

這個時候他本應該是跟男主在一起的,男主撿到了受傷且昏迷不醒的他。為什麽現在他是跟宋銳在一起?

小助手剛才已經自己給自己掐了一會人中了,重新提起時依然激動得能當場噴火。

“你倒在臺上之後,這人把你帶下來了,然後他就一直賴在這裏不走了!”小助手恨得咬牙切齒,當場生吞了這只狗的心都有了:“不!走!了!男主就根本沒有來的機會!”

它就知道!跟除了男主以外的人走得太近通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下好了,不是劇情節點完不成,是根本就錯過了!

這還是為數不多的溫情戲,飛了,黃了,沒有了。

溫宛一愣。

小助手見他久久不說話,自己也賭氣地靜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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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宛扶着腦袋緩慢起身,頭還是有些沉,萬幸是摸不到有外傷,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剛才他還沒有看到,坐起來之後發現,這裏就是之前他偷偷把宋銳搬進來的那個單人休息間。

宋銳把他帶來,還有模有樣地學着他,原封不動地把昏迷不醒的他搬到了自己腿上。

見宋銳還在看他,溫宛眨了下眼睛,明知故問:“你把我帶到這裏的?”他溫柔地彎着眼睛,只不過看得出來還有些虛弱:“謝謝你,我好多了,幸虧有你在。”

對于像這樣被孤立的內向孤僻的孩子,必須要多多鼓勵才行。

然而本就憋了一肚子氣的小助手卻直接炸了:“你還慣着他幹什麽!這麽快就忘了我們被流産的劇情嗎?!”

溫宛小聲辯駁:“別這麽說。不關他的事,他什麽都不懂。”在維護宋銳這件事情上,他簡直像個溺愛孩子的大家長那樣理不直氣也壯:“他還是個孩子啊!”

小助手:“#%@&*##¥¥@*&%……@#&!……”

它錯了,從一開始它就應該讓溫宛離這個人遠遠的,越遠越好。

溫宛問:“我暈了多久?”

這次他不小心問出了聲。問完,一個現實中存在的人聲突兀響起,卑微中帶着些許絕望:“兩個多小時了,這位哥。”

溫宛一驚,這才發覺房間的角落裏還站着一個人。

因為始終都站在角落裏落灰,存在感實在太低,剛醒來的溫宛直接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溫宛見他面熟,回想起來,是上次他去廁所門口找宋銳的時候也找過來的那個奇奇怪怪的人,手裏還提着醫藥箱的那個。

“哥,您看您已經醒了,是不是……”那人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個笑:“讓宋銳先到前面去上個場?”

說起來要抹一把淚,自從被二哥派來催宋銳過去,他已經站在這裏當柱子很久了。宋銳不動他也不敢動,剛剛可是差點親眼見證了這位的殺人現場。

他既不敢回去也不敢不回去。蒼天有眼,這位看起來睡得很舒服的哥現在終于醒了。

這位哥要是再不醒,宋銳一直不上場比賽,下次站在這裏的就不是他這個人了。

他不敢惹二哥,更不敢惹上宋銳。攤上這個前有狼後有虎的差事,他被迫直面這個社會的殘酷。

溫宛詫異地轉頭問宋銳:“你今晚還要上場?”

宋銳沒點頭也沒搖頭。不知道哪裏讓他不滿意了,他皺起眉,陰鹜地看了角落裏的卑微小弟一眼。

溫宛啞然,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角落裏的人欲哭無淚,特別狗腿地及時補充上一句:“哥,準确來說是一小時前的比賽,已經推到現在了。”

溫宛自責:“都怪我。”他推了推似乎還是事不關己的宋銳:“那你現在快去吧,我這裏已經沒事了。”

角落裏的狗腿子小心地把希冀的目光轉向宋銳。

宋銳還是沒有動。

角落裏的狗腿子又把希冀的目光轉向溫宛。

溫宛以為他是還在擔心自己所以不肯去,不免心生感動。他溫聲勸道:“我都已經沒事了,你看,什麽事都沒有。”

沒人猜到,現在的宋銳只是深覺自己虧了。剛才他已經按照溫宛的方法那樣對他了,他怎麽可能現在走?別的他不管,現在怎麽也該輪到他了。

溫宛說:“快去吧,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等你回來。”

一只細軟柔膩的手在他頭上輕輕摸了摸。

宋銳從來都沒被人摸過頭。不過這次略有不同,當頭頂一根根短而硬的毛茬被他的手撥動,一陣電流般的酥麻便沿着脊梁骨往全身亂竄。

宋銳呼吸粗重了一秒。

“好不好,嗯?”他軟軟的尾音仿佛帶上了小鈎子,宋銳下意識便要跟着他走。那只手的溫度就撤開了。

在溫宛和角落狗腿子的目光下,宋銳又沉默了一會,他終于動了。

他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個眼熟的半透明盒子。

溫宛認出是自己上次拿來給他裝曲奇的那個。只見宋銳手中盒子不知為何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的,看起來随時要四分五裂,裏面只剩一層餅幹碎屑。

宋銳把那個快散架的盒子伸到溫宛面前。

溫宛一愣,這個盒子明顯已經不能用了。但是他一想到盒子已經快要報廢了,但是宋銳卻還一直保存着等着拿給他,不覺就又開始對宋銳心軟。

至于盒子能破成這樣當然是質量問題,和他的弟弟沒有一毛錢關系。

他于是也同樣鄭重地把那個破盒子接過來,溫和道:“好,下次再做給你吃。”

宋銳這才動身,和那個卑微小弟走了。

走之前卑微小弟殷勤地幫溫宛帶上了門,懂事道:“哥,那您好好休息。”

任務完成的曙光在望。他的聲音中不再只有卑微,甚至暗含一絲終于能挺直腰杆的喜悅。

不管裏面這位哥是誰,他只知道能馴服宋銳的人肯定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不僅不能得罪,從今天起這位哥就是他的親哥了。

二哥今天的運氣不好,導致脾氣見長,任何湊到跟前去的人都免不了一頓罵。他還罵罵咧咧地下了死命令,以後宋銳的針每天藥量翻倍。

誰讓他今天突然毫無預兆地發了病。好家夥,從那一抹黑影刷的翻過圍繩時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那小瘋子動作快得可怕,周圍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卡着脖子把人麻袋似的掼到地上開始了一場單方面的暴揍。

當時那接二連三的拳頭的聲音,圍觀群衆光是聽着都覺得劇痛。等到幾個人圍上去七手八腳地把人強行扯開,前後不超過半分鐘的時間,地上的洪龍一張臉已經血肉模糊到可以當場拍恐怖片。衆人看得直吸冷氣。

鼻梁骨肯定是折了,裂骨戳破了血管,血滋滿了一臉,腥紅色倒灌進眼球,事實上,其中一只眼窩已經詭異地凹了下去。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驚懼。這是人幹的事嗎,這是人類該有的力氣嗎。

這樣一回想,當時的場面簡直是千鈞一發,難以想象要是上去晚了一秒,這個人大概是可以不要了。

一旁的瘋狗即使被幾個人強硬拉住,卻還在狠勁掙脫,後面的大漢幾乎要拉不住他。發出的動靜已經讓幾人吓得不敢再看。

立刻有人跑去找了宋銳的經紀人老二過來收場。所有人都以為當時是瘋狗突然發病。也在現場的小弟,也就是他,還記得自己當時腿軟得不輕。

他之前見過溫宛。于是當時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或許瘋狗當時根本就不是犯病。

溫宛一個人留在安靜的休息室裏,他重新躺了回去,順帶用手臂擋住了眼睛。他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有些疲憊,可能是挨了那一拳的後遺症。

小助手現在心情差極,暫時不想理會溫宛。剛才在溫宛昏迷的時候,它又逐字逐句地翻過了一遍原劇情,企圖從裏面找到劇情偏移的線索。

之前它就寫了一份報告遞交上去。反常的是,這次上報之後,以往都很重視這種簍子的總部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卻遲遲沒有下達指示。随着時間線的推進,如果不及時補救,劇情只會越跑越遠。小助手只收到了一封官方的回複:“靜觀其變,靈活應變。”

說了跟沒說一樣!它還能怎麽辦,小助手咬咬牙,現在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一人一助手都沒有再說話,溫宛維持那個姿勢沒有再動。氣氛一時安靜下來,這一靜就是很久。

久到小助手都以為他睡着了。

它檢查完自己的收件箱,确認依然沒有總部的消息。一不小心就瞥到了溫宛那被手臂遮擋之下的泛紅的眼角。

原來他從剛才就沒有睡着。

小助手這下真的有點宕機了。雖然只是匆匆一眼,溫宛擋得嚴實,小助手還是确定了,他真的眼睛紅了。

其實溫宛也很想完成任務的吧,它想。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這次的劇情直接被蝴蝶得一幹二淨。事實就是,溫宛沒有一次劇情節點是完美完成的。

小助手知道他,這個人對想要完成任務的渴望不比它少。小助手左右也不過是個助手罷了,或許沒有比主角溫宛更想要做好任務的人了。

溫宛連哭都是沒有聲音的。小助手從剛才就一直沒發現他的情緒異常。如果不是被時刻貼身的它看到,可能還沒人知道他哭過。

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片緋紅的眼角,它其實還有點同情溫宛。這個實習生,如果是在任何一個适合人妻受的世界裏,他肯定會比現在做得更完美。而不是一直像現在這樣,一生都要演一個不是他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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