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音量不大,但是他的耳邊像是春雷炸響一樣。其他無關緊要的聲音都在離他遠去,全世界就只剩下這一句話。

每個字他都聽清楚了,每個字都往他心窩撞。

還有這種好事?

“那你呢?你都還沒跟我說過呢,”溫宛居然還沒放棄,躍躍欲試地鼓勵宋銳:“來試一試?”

溫宛知道這孩子不能說話,所以他和宋銳在一起時,無時無刻都很注意替宋銳把路一直鋪到家門前,可以讓他直接走的。

說他臭不要臉也沒關系。只要宋銳肯踏出第一步,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宋銳從剛才的美夢裏艱難抽身,辨認出他在問月亮喜不喜歡自己。

……

喜歡得……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更喜歡了。

溫宛沒有想到的是宋銳并沒有按他想象中的那樣踏出手語第一步。

他動作超快,又急又兇猛,溫宛還沒看清他的動作,轉眼間溫宛就被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給捂住了。像慢了一點點溫宛就會被人搶了似的。

力道之大,溫宛被沖得不得不往後一仰,差點倒了。他愣了一下,然後就是有點哭笑不得。

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是宋銳還是像個最直白的小孩子一樣告訴他答案了。

毫不誇張地說,因為他比溫宛高大太多,他抱住溫宛的時候,溫宛的人整個是被埋在他懷裏的。

溫宛一直都在苦惱,孩子果然還是長得太高了。

人被捂得很牢實,溫宛忽而一愣。

……他清晰地聽見了宋銳胸腔裏的心跳。

一聲又一聲,有力且炙熱的撞擊,像一團有生命力的火焰在他心口的位置。它跳動得那麽快,只恨自己不能說話讓他聽見。又激動又快速地沖撞着,恨不得自己撸起袖子從身體裏沖出來。

可是如果不是抱着的話,溫宛怕是不會知道他這時候快得頻率失常的心跳,也不會知道宋銳身體裏激烈的情緒。

溫宛發完愣,随之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乖巧被抱.jpg

他不會說話。他的心跳勝過了一萬句話。

他們維持了這個姿勢有一會,溫宛眨了眨眼,哪裏不大對勁。宋銳的心跳聲一直都很快,像高速上剎車失靈的車,從剛才起就停不下來了。

不說他還沒覺得,宋銳的身體也異常地發熱。溫宛突然想起今晚的袋子裏帶回來的、宋銳沒打的針,他心中一緊。

“宋銳……”溫宛也緊張,他緩聲喚宋銳的名字,試着松了松他的手臂。怕刺激到他,溫宛沒敢用力。

不行,做不到,他臂上的肌肉繃得像真的石頭一樣硬。

沒人比他更熟悉宋銳了,溫宛越來越确定,宋銳這時候的狀态不太對。

溫宛慌了。

“小助手!”

小助手正在挂機,被他一叫只得不耐煩地回來上線:“一天天的,什麽事什麽事,快講。”

溫宛聲音顫顫的:“你幫我看看宋銳。”

小助手眯眼去瞧,這一看不得了。

“草啊!你怎麽搞的!怎麽還把人弄發病了!!”小助手心慌慌的,罵道:“這下怎麽辦!我早就說要給他打針吧!!你就是不聽我的!”

溫宛還在輕輕拍宋銳的背,試着一點點掙開他的雙臂。

之所以到現在溫宛才察覺到宋銳的不對勁,原因就是這孩子雖然情況不對,但是他抱着溫宛的力度卻始終克制。

他的雙手繃得再緊,手臂上青筋凸起。但他抱着自己的月亮,在溫宛身上一分力氣也沒有多用。

溫宛成功掙開了,人也能動了。他擡頭想看看宋銳的臉。

小助手見他能動了,它當即一拍桌子:“對對對就是這樣!你先出來再說!你快快快快點,拿上兩件值錢的,別刺激到他,房子先不要了,我們一個月後回來再看看!!”

溫宛很生氣小助手把自己的宋銳當成了炸彈。他把宋銳的腦袋抱進懷裏,争辯道:“你不要這麽說他!”

他還沒見過宋銳發病的樣子,溫宛不知道是不是像小助手說的那樣嚴重。可是他的宋銳現在明明不吵不鬧不動的,除了身體緊繃、體溫升高、心跳快得吓人之外沒有其他症狀。

小助手把剛剛查來的科普念給他聽:“躁狂症表現為易激怒和情感高漲,伴随精力旺盛、言語增多、活動增多,嚴重時伴有幻覺、妄想、緊張症狀等精神病性症狀,睡眠需求少,性欲強,行為沖動魯莽……”

“他不是!”溫宛打斷了它。

溫宛心裏本來就很不好受了。

宋銳現在這樣,都要怪他一開始就做主不給宋銳藥。他知道宋銳現在很難受,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溫宛的動作一直很輕,怕驚擾到這時候的宋銳。

小助手無奈,問他:“藥在哪?”

“門後的包裏。”

他想起了宋銳布滿黑色針孔的手臂。溫宛摸摸他的臉,心酸地吸了一下鼻子,動了一點要從這裏脫身去拿藥的念頭。

溫宛從剛才一直就沒有發出聲音。他這一吸氣讓宋銳動了。大個子突然退開了一點點,他歪着臉,一雙沉靜而漆黑的眼睛專注地分辨溫宛的表情。

溫宛一愣。現在的宋銳安靜又專注,除了兩人的距離過近,确實很難看出和平時的差別。

他寧願相信宋銳現在是沒事的。

兩人本來就離得足夠近了,宋銳又在下一秒緩緩朝他靠近過來。兩人呼吸相纏,他的鼻子快要碰到溫宛的,溫宛緊盯着他的反應,下意識也跟着退。直到退得不能再退,他沒控制住往後摔了下去,人砸在沙發上。

溫宛在摔到後腦勺的前一秒用力地緊緊閉上眼睛。他的後腦不輕不重地磕了一下扶手,眼前一片黑暗的視野随之變花,感覺到眼睛覆上了宋銳的手指。

指腹溫熱。他沒有章法地在那裏胡亂碰了碰,溫宛不敢睜眼,然後便感覺到了自己眼睛上有什麽濕漉漉熱烘烘的東西重重掃過。

溫宛懵了一秒,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被身上的人重重壓着,動彈不了,而宋銳正在舔他的眼睛。

準确來說,宋銳之前應該是在幫他擦眼淚。所以他應該是知道自己該用手擦的,他後來換了種方式。

他們一起摔倒了,但宋銳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裏。他固執地追逐着溫宛眼底那點晶亮的水漬。

但是這種擦法只讓溫宛的眼睛變得更濕了。

宋銳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露出要傷害他的意思。做完這些,他便從溫宛身上退開了一點,只是整個人還壓着溫宛不放。

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身下的溫宛看。

期間,宋銳抽空低頭看了一眼,然後不管他了,繼續亮晶晶地盯着溫宛看。

溫宛也随着他的動作一起低下視線看了一眼。

然後他整個人都淩亂了。

溫宛石化那裏好久也沒有動作。

溫宛內心咬手帕:“小助手,你覺不覺得……”

小助手正忙着低頭磨它四十米的大砍刀。聞言,言簡意赅道:“覺得。”

宋銳的眼神不對勁得太明顯了。更重要的是,溫宛一動也不敢動,有不妙的一大包東西在下面嚣張地頂住他。

這個傻小子只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臉看。像是稀罕極了,稀罕得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溫宛吞了吞口水,跟小助手商量:“不知道你是否能替我去拿一下宋銳的藥……”

這太奇怪了。溫宛定了定神,一定是宋銳現在的狀态不對才會這樣的。

手中的刀刃寒光一閃,小助手:“不用這麽麻煩,割以永治。”

溫宛緊張起來:“別……”

“冷靜點,你也知道他現在狀況不對啊,這也不是孩子故意的……”溫宛在勉強說服自己相信他:“青少年在這條路上往往需要家長正确的引導……”

小助手扛起大刀,吐出了口煙,:“呵,死鴨子嘴硬。”

如果不是看這個既混賬又呆頭呆腦的小子連調教了之後還完全不懂怎麽拱白菜的話,它的刀早就出鞘了。

之所以還溫宛還任他壓着沒有動的原因,一是宋銳現在的狀态不對;二是宋銳現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檔子事上。

溫宛像是被誰在腦子裏敲響了一記響亮的警鐘。

溫宛深深自責,這些都要怪他……

小助手:“別怪來怪去了!你明天就去給我把肚子裏的孩子打掉!”

它已經入戲了。溫宛仍然愧疚地道歉:“對不起……”

他重新看向上方的宋銳,眼睛裏一下子就多了許多宋銳看不懂的複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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