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夕

薛鏡寧傻眼了:“什麽?”

“眉表妹喜歡吃荔枝,我不知道你也喜歡吃,便差人送過去了。”

陸謹沉看着薛鏡寧漸漸消失的笑容,心裏有點堵。

秦之眉從小喜歡吃荔枝,所以往年有賞賜的荔枝,他那一份都是送去給秦之眉的。

今年賞賜的荔枝下來了,他回來的時候正巧薛鏡寧不在,于是他沒有多想,照例又派人送過去了。

這會兒薛鏡寧回來了,他才想到這一點。

想起她剛剛歡欣喜悅的饞樣,必定也是喜歡吃荔枝的。

他一下有些後悔起來,嘴巴翕張了一番,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薛鏡寧的情緒則更跌到了谷底,她那麽愛吃荔枝,想到回家就有荔枝吃,逛累了的她回來的路上都輕松了不少,結果回來後才發現,自己的夫君已經把荔枝送人了,一顆也不剩。

虧她還想着不能吃獨食,要等他回來一起吃呢。

“你在送的時候,就沒想過我可能也喜歡吃嗎?”薛鏡寧難受地垂下目光,盯者自己的鞋尖。

她情緒低落,語氣就難免軟趴趴的,加之她的聲音本就帶着天生的嬌軟,因此這句話落入陸謹沉的耳朵裏,簡直像在委屈地撒嬌。

陸謹沉心頭一麻。

“你當時不在家,我便忘了這一點。”他勉強地擠出解釋來。

薛鏡寧猛地擡起頭:“那我如果在家,而且告訴你我很喜歡吃荔枝的話,你會把我喜歡吃的東西給人嗎?”

面對她期待的眸子,陸謹沉在心裏反複地想了想:“我會跟你商量,給她少送一些,不會都給她的。”

薛鏡寧自嘲地苦笑一聲:“那你還不如都給她。”

她不是吝啬之人,以前也常跟別人分享自己愛吃的東西,但是從陸謹沉嘴裏聽到這個答案,她卻莫名地難過。

如果他說全部留下給她,她倒反而會主動給秦表妹送去一些。

但是,他連漂亮話都不跟她說一句。

陸謹沉實在沒懂薛鏡寧話中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她現在很難過,或許在跟他怄氣,他道:“我明天就讓人去南方采買,不出半個月你就能吃到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荔枝雖然稀罕,但也并不是買不到,只是大部分人不會花那個財力精力罷了。

但是,為了讓她開心一點,他竟真的開始打算起明天讓人去采買荔枝的事。

他以為這下她能開心了,能像剛剛回府那樣彎着眉眼對他笑了,誰知道,薛鏡寧卻搖了搖頭,道:“我不要了。”

“為什麽?”他連忙追問。

薛鏡寧道:“不是我的,我不要了。”

陸謹沉蹙眉:“我買的,怎麽不是你的?”

“不一樣的。”她還是搖頭,“沒有了就是沒有了。”

“你在鬧什麽小性子。”陸謹沉漸漸冷下了臉,“薛鏡寧,你不要恃寵而驕了。”

真是奇怪,明明她才是攀附他的那個人,卻常常是他對她妥協。

哪怕一開始就知道她目的不純,哪怕回門的時候就知道她不過是個裝可憐的小騙子,哪怕他本來就不喜歡她……

他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順着她。

不行,他不能再被這個女人牽着鼻子走了。

荔枝送了就送了,需要解釋什麽嗎?虧他還想着給她采買更多荔枝回來補償,她不領情就算了!

薛鏡寧聽了,卻冷笑:“我恃寵而驕?‘寵’在哪裏?寵在我雖是你的正妻,卻連送荔枝都不跟我商量一聲嗎?”

她的心口憋得疼,這會兒反複安慰自己他們表兄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也沒用了,就是難受得要命。

“正妻?”陸謹沉也吵上了火氣,嗤笑了一聲,“你別忘了你的‘正妻’是怎麽來的,若不是太公,你以為我會娶你嗎?”

說完,忽地冷靜了下來。

眼前的薛鏡寧身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努力忍耐着哭聲。

“你……”陸謹沉又不忍心了。

明明剛才那句話,在新婚之夜的時候他能毫無負擔地說出來,可是這會兒說出來後,卻後悔了起來。

薛鏡寧雙眼紅得像兔子,顫聲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了。我小戶女一個,沒有資格休夫,你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爺,煩請你主動休妻吧,我等着你的休書。”

說完,便奔去了卧房,大抵是蒙着被子哭去了。

陸謹沉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定。

她讓他休妻……

她是傻子嗎?

她知不知道,她如果被他休了,以後會過得多悲慘?!

況且,他要是敢休妻,太公非得被活活氣死不可。

陸謹沉壓抑着一團亂的情緒,擡步走向了書房。

當晚,便在書房睡下。

轉瞬就到了七月初七,七夕節。

薛鏡寧和陸謹沉在那天之後就沒再說話了,她還會特意避開他,因此兩人連碰面都很少。

她一邊等着他的休書,一邊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将買的禮物送給了侯夫人,還給陸太公送去了泡腳方子,天天跑去陪太公聊天。

陸太公雖然老了,但是感覺卻敏銳得很,早就看出了薛鏡寧跟陸謹沉鬧了別扭。

于是,七夕這天,陸太公把他們倆叫到身前,讓陸謹沉帶薛鏡寧出去逛七夕夜市。

薛鏡寧心想陸謹沉肯定不樂意跟她逛,而且她也不想理陸謹沉,于是連忙絞盡腦汁地想一個拒絕的理由。

還沒等她想出來,陸謹沉卻已經點頭答應了,還當着太公的面,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已經很久不曾牽手,薛鏡寧下意識地一縮,陸謹沉卻更加牢牢地抓住了她。

太公一臉欣慰地看着他們,笑道:“小夫妻出去好好逛逛吧。夜市人多,沉兒保護好鏡寧。”

陸謹沉點頭:“太公,我會保護好她的。”

薛鏡寧不忍違逆太公,也只好點頭同意,跟着陸謹沉出了侯府。

出來之後,她就想收回自己的手。

可是陸謹沉牽得緊緊的。

“你——”薛鏡寧怒瞪着他,前些天不是還說要休了她嗎?

便是在太公面前裝恩愛,這會兒已經出來了,也該松手了吧。

“太公讓我保護好你。夜市人多,不好好牽着,走散了小心被人牙子抓去。”陸謹沉心情頗好,故意吓唬她。

睡在書房這幾天,不知道為何總是不習慣,見她故意躲着自己,心裏更是郁猝。今天被太公叫去,忽然見到了好幾天沒見的她,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他不想深究為什麽會這樣,但他不想她再跟自己鬧別扭了。

也不知道她那天哭了多久。

“薛鏡寧——”他突然喚她。

“幹什麽。”薛鏡寧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說實話,她才不怕會被人牙子抓去,可是她剛剛使勁掙也掙不脫他的手,也只好由他牽着。

“我不會休妻的。太公年紀大了,經不起刺激。就是為了太公,我們也應該在他面前好好的。”

其實,自從娶了薛鏡寧之後,他就沒想過休妻。這其中或許不止這一個原因,但這卻是最好說出口的,而且薛鏡寧一定會同意的原因。

“……好。”薛鏡寧點頭。

這幾天一直沒收到他的休書,她便猜到原因了,肯定是顧及着太公的身體。

她那天也是沖動了,回頭想了想,如果他們成親不到一個月就和離,太公一定會被他們氣死的吧。

太公是現在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了,她一定不要傷害太公。

再難過,她都能忍下去的。

“但是,我以後不會再說那種話了。”陸謹沉的聲音忽然又飄入她的耳中。

什麽話?

薛鏡寧等着他說得更清楚一點,可是他沒再說了。

兩人安靜地朝着夜市走去,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七夕無月,星子漫天。

風也溫柔極了。

兩人皆感到難得的安寧。

及至夜市,一下子便喧鬧起來。

無數年輕的男男女女彙聚成熱鬧的人潮,在夜市裏川流不息。

薛鏡寧已經十年沒來铎都的夜市了,因此倍感新奇。

陸謹沉瞧她這“村姑”進城的模樣,心裏奇異地柔軟起來,嘴角也噙上了一抹笑。

“走,帶你去看好玩的。”陸謹沉将她的手牽得更牢,帶她去看雜耍。

摔跤、舉重、爬杆、吞刀、吐火……

薛鏡寧看得瞠目結舌,眼睛發亮,開心得想要拍手大笑。

陸謹沉淡笑,松開了她的手,任由她高興得手舞足蹈,自己卻時刻盯着她的周圍,不敢有一刻放松。

看完了雜耍,他問:“好玩嗎?”

薛鏡寧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中無法自拔,連連點頭:“好玩,真好玩!”

“帶你去看更好玩的。”陸謹沉笑了,重新牽起她的手。

薛鏡寧怔了一瞬,陸謹沉很少笑,更很少笑得像剛才那般真心,他笑起來……可真好看。

她還未回神,便被陸謹沉帶到了一個很大的打鐵鋪前。

“今晚有打鐵花表演。”陸謹沉道。

“打鐵花表演?”薛鏡寧不僅沒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

陸謹沉帶她站到前排來,含笑道:“快開始了。”

這時候,有幾個小夥擡了一個很大化鐵爐上來,開始呼啦啦地拉風箱。化鐵爐裏的火随着風箱的拉動,呼呼地往外冒火苗。

這幾個小夥輪流拉了一陣子,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男人打着赤膊走了上來,向大家抱了一拳:“等會兒打鐵花,恐火花傷到大夥兒,請大夥兒往後退開一些。”

聞言,衆人都往後退了一截。

陸謹沉也帶着薛鏡寧往後退。

赤膊男人開始打起鐵花來,其他人配合着他,外人還未看清時,已經忽然蹦出了好大一束飛濺的鐵花。

霎那間,像是無數的星子墜入了凡塵,飄散在他們眼前。

薛鏡寧驚異地瞪大了雙眼,激動不已:“太好看了……”

陸謹沉卻是牢牢地将目光鎖在她身上。

彼時,火花四濺,一瞬間将黑夜照如白晝,她的側臉在光影的明滅間閃動起來,美得令人心驚。

火樹銀花,美人傾天下。

忽然,陸謹沉一把将她拉了過來,她的身子被帶動,不由自主地撞入他懷中。

他低頭看向她,而她也正好擡頭看向他。

一時,她的雙眼亮晶晶的,像将天上的星子都盛入了眼中。

陸謹沉呼吸一頓,抱着她忘了松手。

一定是因為今夜星光太美,他才舍不得放開她。

“沒被濺到吧?”半晌後,他才想起問她來。

剛剛被打出的一束火花太大了,散落下來的星子似乎要将他們淹沒,他只好趕緊用自己的身體将她全部遮住。

她一身雪肌玉膚,豈能被火花濺到一點。

“我、我沒事……”薛鏡寧的心跳得飛快。

有沒有被火花濺到她已經感受不到了,她渾身熱得像燒起來似的。

“剛剛看夠了嗎?”陸謹沉貼在她耳邊問她。

他沒考慮周全,打鐵花濺出來的火花全落在他身上,他都不會感覺到疼,但是他忘了薛鏡寧是個細皮嫩肉的姑娘家,若是被火花濺上了,他會恨自己帶她來的。

薛鏡寧一時還沒說話,他以為她沒看夠,松開了她,将她牢牢地護在身後:“那就躲在我身後看,這樣就不會被火花濺到了。”

薛鏡寧怔然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擋在自己面前。

陸謹沉怎麽這樣,明明一再表明不喜歡她,也對她那麽差,怎麽突然又對她這麽好呢?

如果不喜歡她,就一點也不要對她好才對。

免得她又産生不應該的妄想……

可是,這一刻真的很令她留戀。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我們走吧。”

陸謹沉轉身:“還沒結束呢,看夠了?”

“看夠了。”薛鏡寧小雞啄米地點頭,“打鐵花看個新奇就可以了。”

火花的時常會飛濺起來,萬一飛濺到陸謹沉身上,這裏人這麽多,他躲都不好躲。

她不想他被濺到,所以幹脆不要繼續看了。

陸謹沉也擔心不能完全護住她,于是點點頭,帶着她走出了打鐵花表演的範圍。

兩人在街上信步游逛,又來到了一個投壺比賽的攤位前。

薛鏡寧沒見過投壺比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看熱鬧。

陸謹沉今晚格外由着她,于是也陪她停下。

攤主正好在介紹規則,薛鏡寧認真地聽了聽。

一串銅板能獲得十根雞毛毽,投壺十次。

投壺需兩人合作,一人蒙眼作為投壺者,另一人可用言語指揮他将雞毛毽投入壺中。

連續投中九根便得頭彩,可獲得十兩銀子的獎賞;連續投中八根,便可得五兩銀子的獎賞;連續投中七根,攤主便将一串銅板原樣奉回;連續投中六根,便可得一塊銅板;連續投中五根及以下,便沒有任何獎賞。

薛鏡寧聽了,好奇道:“那若投中十根呢?”

攤主一聽,眼睛睜都大了:“很少有人能十根全中,所以我才将标準調至九根,免得沒人願意來嘗試了。這若是真投中了十根,自然更是頭彩了!這位小姑娘,你要不要試一試?”

這激将法成功地吸引了周邊路過的百姓的眼神,大家紛紛停下了腳步,駐足圍觀。

薛鏡寧本無意參加這比賽,只好好奇一問而已,如今被攤主這麽一說,一時尴尬得不知道怎麽解釋。

“好。”陸謹沉越衆而出,阻隔了攤主望向薛鏡寧的目光。

作者:這不是普通的七夕,這是永安二十年的七夕,這是三部書的主角都過過的七夕【撒花】

在這裏就不得不推薦一下枝的同世界觀系列文了,不但小侯爺和鏡寧在這天逛過铎都夜市,《大将軍寵妻日常》的男女主铮哥與阿音在這一天也逛過,還有《帝王嬌》裏的九哥哥(即目前北漠的太子)和蕉蕉也在這一天逛過#同一個七夕同一個铎都夜市#

只可惜夜市太大,彼此都沒偶遇,不過各有各的故事啦,同世界觀的還有發生在北漠鄰國大昱的《嬌妻手劄》,都已完結,在枝的專欄裏等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瞅瞅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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