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穿鞋

“你在胡說什麽?”陸謹沉臉色頓變,“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和她只是表兄妹。”

薛鏡寧輕聲道:“你對她真好……”

從秦之眉第一次上門開始,她就覺得陸謹沉對秦之眉很好,後來陸謹沉陪她回門,聽到秦之眉扭傷腳的消息立刻就去秦府了,之後的每一天,哪怕留在薛家陪她,白日裏大半的時間也是去了秦之眉那裏。

今晚晚上又是如此,秦之眉差點扭傷時他那麽緊張,還抛下她先送秦之眉回家……

她倒也不是想跟扭傷腳的秦姑娘争個先後,平心而論當時的情況确實也不可能扔下秦之眉不管,但是,當陸謹沉一瞬間就做好決定看向她時,那一刻她真的像被人在大雪天潑了一盆冷水,從裏到外都涼了個徹底。

她是可以被毫不猶豫放棄的那一個。

這樣,叫她怎麽能不胡思亂想?

畢竟,古往今來表兄表妹相愛的事也不少呢……

陸謹沉見她半晌不說話,心裏莫名有些慌。

但是,剛剛他因為怕她掉下去所以失态了,這會兒冷靜了下來,便不願再像剛剛那樣哄她,嘴上也不再示弱:“你沒有表兄妹嗎?她是我表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當然對她好。”

薛鏡寧默了一晌:“我沒有。”

她父親是薛家的獨苗,她母親只有一個早夭的哥哥,所以她沒有表兄妹,也不知道別人家的表兄妹都是怎麽相處的。

她甚至不知道親兄妹是怎麽相處的,因為她沒有親兄妹,唯二算得上兄妹的薛楚莺和薛褚逸也從未把她當成姐姐。

她沒有感受過這些手足之情,所以也不知道正常的手足之情是怎麽樣的。

陸謹沉一愣,薛鏡寧回答得很平靜,看不出情緒,可是莫名顯得有些可憐。

心裏剛一冒出這個想法,他立刻唾棄了自己一番,回門那天薛家其樂融融嬌寵薛鏡寧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呢,他怎麽會下意識地心疼她呢。

想到那一天,陸謹沉心裏的愧疚便沒了。

薛鏡寧這個小騙子本來也就圖嫁入侯府,他也一早就跟她說清楚了,讓她不要圖謀別的東西,那麽他先送受傷的表妹回來,她還死要活幹什麽?

難不成又是博取他的同情和憐惜?

她差點成功了。

“今晚鬧夠了嗎?鬧夠了就回去。”他開始不耐起來。

薛鏡寧卻還在執着地問:“所以你真的只是把秦姑娘當妹妹?”

陸謹沉皺眉:“你怎麽還在問這個無聊的問題?”

薛鏡寧慢慢直起身板,想要顯得自己理直氣壯一些:“我是你的夫人,你是我的夫君,我覺得我可以問這個問題,而且我也想要你給我一個準确的答案。”

她的理直氣壯中帶着遮掩不住的不安,眼神卻格外認真。

陸謹沉與她沉默對視了一番,心裏想着你憑什麽質問我,嘴唇卻慢慢開合:“我已經成親——只把她當表妹。”

說完,他就想跳起來打自己幾巴掌,剛剛他一定是被她的眼睛蠱惑了。

而薛鏡寧卻已經燦爛地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煞是好看:“我相信你。”

只要他心裏沒有別人就好,那麽來日方長,她一定可以慢慢拉近他們的距離的。

陸謹沉猛地別過臉,不去看她的笑:“薛鏡寧,我可再次提醒你,小時候的事我當真不記得了,也不想再記起來。就算你沒有騙我,我們小時候是朋友,那也不代表什麽。我就算不喜歡我表妹,我也……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聽他這麽說,薛鏡寧卻也不惱,小時候的事她也不強求他記起來了,可是未來還長呀。

“我們回去吧。”夜色深了,今天逛夜市逛了那麽久,剛剛又鬧了一通,薛鏡寧有些困了,掩着嘴打了個呵欠。

正想站起來,才發現自己雙腳都沒穿鞋,一只鞋剛剛被甩到了一邊,另一只鞋掉了下去。

陸謹沉顯然也注意到了:“坐着別動。”

他叮囑了一聲,先把掉在附近那只鞋撿了回來。

薛鏡寧正欲接過鞋自己穿上,陸謹沉已捉起她的一只腳,竟是準備給她穿鞋。

夏日炎熱,她穿的是薄薄的羅襪,被他這麽一捉,他手上的溫度便傳到了她身上。

看着他低頭給自己穿鞋的模樣,薛鏡寧忽然就有些怔住了。

半晌才回過神,有些羞怯地想縮回腳,陸謹沉卻已胡亂地給她塞好了鞋。

“還有一只我去撿來,等着。”陸謹沉放下她的腳,立刻扭身快步走下了閣樓。

他滿臉都是懊惱的神色,剛剛才對薛鏡寧放了狠話,怎麽就上趕着給她穿鞋了。

——剛剛好像什麽也沒想,好像就是循着本能似的,不由自主地便去做了。

現在回過神來,懊惱的同時,滿腦子都是她穿着的薄薄羅襪裏,若隐若現的似羊脂玉一般細膩瑩白的玉足……

撿回下面的鞋子後,他返回了閣樓。

頓了一瞬,依舊走上來給她穿好了另一只鞋。

再擡起頭時,見薛鏡寧傻傻地看着自己,臉色便有些不自在:“我順手做好事而已,你別亂想。”

薛鏡寧笑眯了眼睛:“我沒有亂想。”

她只是忽地想起了小時候而已,不過陸謹沉不喜歡她提起小時候,她就不提了。

那晚之後,薛鏡寧和陸謹沉的關系好像暫時找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既沒有再像一起逛夜市時那般親密,也不再動不動就忽然鬧別扭。

在長輩面前,他們兢兢業業地扮演着新婚小夫妻,私底下,倒……更像是朋友。

薛鏡寧挺滿意現在的狀态,決定順其自然。

她現在每天都很忙,白天要去陪太公說話聊天,找各種方法幫太公緩解膝蓋疼的老毛病,又要去侯爺侯夫人面前請安,讨侯夫人的歡心——雖然侯夫人還是不怎麽喜歡她。

不止如此,侯府人多,這個姨娘那個姨娘,還有衆多的平輩,皆要熟悉起來的,就算她不去主動找他們,他們也會突然造訪她,她作為新媳婦,總是熱情地招待了。

有時候,陸謹扇也會故意到忘情軒來,吹毛求疵地針對她。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陸謹沉後來又私底下教訓過她的緣故,她倒是沒之前那麽跋扈了,也沒再說讓雪扇改名的話。

薛鏡寧還想念着鄉下的朋友,抽空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了京州鄉下莊子,說自己一切安好,讓他們別挂心。

到了晚上終于安靜下來時,她會看書。

她從小就喜歡讀書,不過八歲就被送去了鄉下,即使幸運遇到了很好的夫子,在夫子那裏借了很多書看,終究還是有很多書連夫子都沒有。正巧陸謹沉有一間大書房,裏面很多書都是她以前就想看的,便向陸謹沉借書。

陸謹沉沒想到她一個“小村姑”居然喜歡讀書,驚詫之餘将書房的鑰匙給了她一把,還說她有什麽看不懂的,盡可以來問她。

薛鏡寧高高興興地道謝,給陸謹沉做了很多香甜的糕點報答他。

除了讀書外,薛鏡寧還喜歡養花,她看忘情軒的庭院冷冷清清的,沒什麽花草,便又跟陸謹沉商量,是不是可以買一些花草回來種。

這種小事陸謹沉都是依她的,但凡她提了,他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做。

薛鏡寧很高興,每次他同意了自己的請求,她就給陸謹沉做好吃的回報他。

一次兩次後三次……陸謹沉甚至會偷偷地想,這次又答應了她養蘭花,那她明天會給自己做什麽吃的?

忘情軒的仆從丫鬟婆子們皆是人精,看小侯爺如此依着小侯夫人,便漸漸地也不敢再輕視薛鏡寧,對她畢恭畢敬。

慢慢的,忘情軒的角角落落都充滿了薛鏡寧的改造,有花有草,有魚有鳥。

轉瞬便到了中秋節的前一天。

陸謹沉忽然告訴薛鏡寧,明天皇上在宮裏設中秋宴,讓她與自己一道去赴宴。

陸謹沉是小侯爺,從小就在皇家學堂讀書,和皇子們稱兄道弟長大的,學成後又入了光祿勳下屬的羽林騎騎都尉,掌監羽林騎,自然對皇宮毫不陌生,進宮就像回自己家一樣。

而薛鏡寧已是十來年沒進過宮了,因此不由得有些緊張,把一大箱子的衣服都拿了出來,詢問陸謹沉穿什麽比較得體。

陸謹沉不以為意,随便地指了一件。

翌日,薛鏡寧穿上他指給自己的衣服打開房門時,正在外面等得不耐煩的陸謹沉一回頭,頓住了。

他忽然有點想把她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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