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洞房

黑暗中的安靜尤其安靜, 陸謹沉一言不發地等着薛鏡寧的回音。

是生氣是委屈亦或是憤怒是痛苦, 他都能理解,也全部接受。

“你沒事吧?”片刻的安靜之後, 耳際傳來薛鏡寧的聲音。

她身子虛弱, 喉嚨幹澀,因此說出來的話帶着淡淡的沙啞和無力, 卻能聽出掩不住的關心。

陸謹沉的心口驟然一緊,他無法置信, 剛醒來的薛鏡寧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他有沒有事。

他隐隐覺得有些不對, 小心翼翼地答她:“我怎麽會有事,你替我擋下了猛虎的攻擊,我什麽事也沒有。但是你受傷了,左肩被猛虎的爪子撕裂了……疼嗎?”

他簡直在問廢話。

怎麽會不疼。

她肩膀的傷是他親手塗的藥。

右肩沒有受傷的地方小巧圓潤瑩白細嫩, 而左肩卻血肉模糊紅腫流血, 凄慘得令他幾次都下不去塗藥的手。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肩膀,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此刻, 他真的很想提着她耳朵告訴他自己有多生氣, 大罵她是個蠢蛋, 怎麽會傻到不要命, 以自己的柔弱身軀替他這個大男人擋住猛虎。

但是, 她看上去這麽虛弱,他生怕自己說話聲音大了都能震散她。

“太好了,你沒事,那我就不疼了。”薛鏡寧嫣然一笑, 松了一口氣。

疼當然還是疼的,但是他沒事,那就是值得的。

還好她等了太久終于忍不住跑去湖邊找他,及時看到了背對着猛虎疏于防備的她,否則受傷的就是他了。

陸謹沉卻是雙眸驟縮,說不出話來。

她到底是有多傻,為什麽要慶幸他沒有受傷?為什麽不對他生氣?為什麽不質問他?為什麽不甩他巴掌?為什麽……

她不知道他當時是去保護秦之眉了嗎!

陸謹沉神色登時一變,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她——

她也許真不知道。

否則,以薛鏡寧的性子,就算會奮不顧身地為他擋虎,也絕不可能在事後不争不吵,獨自妥協退讓。

陸謹沉心頭猛跳,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

“你當時怎麽想的?你是傻子嗎?像我這樣的混蛋,就應該被猛虎一口吃了才解恨!你怎麽會這麽傻……”他既是試探,也是真心話。

“你不要自責嘛!”薛鏡寧摸索着伸出右手拉住他的衣角,乖柔地安慰他,“是我自己沖出去保護你的,你又不知道。你不要因為我受傷了,就這樣責怪自己。當時的情況那麽緊急,猛虎想要偷襲你,你背對着它沒看到,我哪有時間想那麽多,其實還沒等我想其他辦法,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撲上去了……”

她也想理智,也知道自己被猛虎攻擊會比陸謹沉被猛虎攻擊更危險,可是怎麽辦呢,她喜歡陸謹沉啊。

怎麽能不保護自己的心上人呢。

“鏡寧……”陸謹沉心頭燒熱起來,連腦子都熱了起來。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當時秦之眉躲在樹後,他為了保護秦之眉才将後背暴露給猛虎,而薛鏡寧在那個時候恰巧趕到,所以她根本沒看到秦之眉,只以為猛虎要偷襲不設防的他。

一定是這樣了。

陸謹沉眼神微微一沉。

如果薛鏡寧知道事實的話,如果她知道她拼上性命保護的男人,正在保護另一個女人的話……

她一定會離開他!

不、不行。

不可以!

陸謹沉舔了舔幹燥的嘴角,把之前那些将秦之眉和他之間的事和盤托出的想法咽回了心裏。

反正已經過去了,就讓那些事永遠過去。

他知道這對薛鏡寧來說不公平。

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但是他就是這麽自私,他就是混蛋。

他要留下她。

“天還沒亮,還要再睡一會兒嗎?”陸謹沉握住她揪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或者,起來喝一碗雞湯?你有什麽想吃的盡管告訴我,不過因為受傷的緣故,有些東西需要忌口,比如說……”

“好了,你不要唠叨了。”薛鏡寧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

頭一次發現他竟然這麽啰嗦。

不過,這是因為關心她所致,她還是很高興的。

在黑暗中笑靥如花。

“我口好渴,你給我倒杯水吧。”

“好。”陸謹沉連忙去桌邊點起燭火,探了探桌上的茶,已經不怎麽熱了,“我去廚房給你燒熱茶來。”

燭火燃起,薛鏡寧才發現陸謹沉面容憔悴,衣服還是圍場的那一身,看起來從那會兒到現在還沒休息過。

她心疼了,忙道:“我不要喝熱茶,現在身上很熱,就想喝點涼的。”

“喝涼的對身子不好,等我拿熱茶來好不好?”陸謹沉返回來擦掉她額上的汗,又探了探她的額頭,确實有些熱,大概是睡久了的緣故。

“你從中午一直昏迷到現在。”他低語着,心口悶悶地難受。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薛鏡寧困倦地打了個呵欠。

“約莫是寅時。”陸謹沉心疼地撫過她的眼下,一定是太虛弱了才導致她這麽困倦,“餓了吧?我再給你端點吃的來,你吃了東西再睡一會兒吧。”

薛鏡寧舔了舔幹涸的嘴唇,雖然肚子确實有點餓,但是她卻沒有吃東西的胃口。

“我好困,一時吃不下東西,只想喝點水就睡覺。”

看她實在想喝水,陸謹沉眉頭緊蹙,走到桌邊給她倒了一小杯已放涼的茶:“那……先喝點涼水潤一潤唇,我再給你端碗雞湯來。到底要吃點東西,你太虛弱了,別餓壞了身子。”

“我哪有那麽嬌弱……”薛鏡寧忍着渾身的不适,小小聲地反駁。

她從小在鄉下莊子長大,活得像野草一樣,陸謹沉是不是将她想得太脆弱了一些。

“鏡寧,乖一點。”陸謹沉突然俯身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早點把傷養好,早點好起來。”

因他這一句把她當孩子哄的“鏡寧乖一點”,薛鏡寧頓時身子一軟,什麽故作堅強都消失了,眼淚刷的一下沖了出來。

有人疼的感覺真好。

“怎麽哭了?”陸謹沉一怔,手足無措地給她擦眼淚。

“你以後要一直這樣哄我好不好?”薛鏡寧渾身一抖一抖地抽泣。

“傻瓜。”陸謹沉清晰地感覺到,心口被她一把揪住,泛出一股酸麻來。

“我哄你一輩子。”

過了一會兒,陸謹沉哄好眼眶紅紅的薛鏡寧,給她擦幹眼淚後,快步去了廚房。

好在他之前便考慮過薛鏡寧半夜醒來的情況,因此早就安排了廚房的人夜裏當班,所以熱茶和雞湯都是現成的,他趕緊帶了回來。

乖巧的小姑娘在他說了要乖一點之後,連那一小杯涼茶都沒喝,現在正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熱茶呢。

陸謹沉倒了一點涼茶進去調和了熱茶,又親自試了試溫度,才拿到床邊來,把薛鏡寧扶了起來。

薛鏡寧伸去右手拿茶,他不讓,親自喂她喝茶。

喂得小姑娘臉蛋紅紅,羞恥得渾身都滾燙。

給薛鏡寧喂了一小杯熱茶後,陸謹沉又給她喂了一小碗雞湯。

“好了,接着睡吧。”他把空碗放到一邊,扶着薛鏡寧躺下。

“那你呢。”薛鏡寧看着他。

陸謹沉看她害怕自己離開,笑了:“我守着你。”

薛鏡寧細眉微蹙:“你不睡覺嗎?”

“不困。”

“騙人。”眼下都發青了,怎麽會不困。

“你上來跟我一起睡吧。”她又說道。

陸謹沉搖頭,他怕自己會碰到她的傷口。

“你看床上還有好多空處。”薛鏡寧知道他在想什麽,“你上來睡吧。”

怕他還是不肯,薛鏡寧鼓起了臉頰:“你要是不上來睡,那我也不睡了,我陪你。”

陸謹沉苦笑:“不是才答應了我要‘乖一點’嗎?”還是這麽倔。

薛鏡寧眨巴着眼睛,充滿無辜地說道:“我難道不乖嗎?我只是想讓你陪我一起睡而已……”

陸謹沉盯着這樣的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卻完全無法拒絕。

只好聽她的話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在完全碰不到她傷口的地方側躺下來,注視着她:“睡吧。”

薛鏡寧這一睡又睡沉了,陸謹沉怕弄傷她卻睡得并不安穩,天一亮就醒了。

他沒有吵醒她,輕輕地下來,出去讓人找大夫過來候着。

接着他又去了靜心堂,親自告訴太公薛鏡寧醒了的好消息。

昨天薛鏡寧受傷可把太公吓壞了,他們勸了很久才安撫了太公回去歇息。

福榮堂也得了信,林語連忙趕過來探望薛鏡寧。

她來的時候,薛鏡寧正好醒了。

薛鏡寧算是間接地替秦之眉受傷,又是直接為她兒子擋了猛虎的攻擊,林語此時對薛鏡寧充滿了感激和愧疚,目光比以往柔和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躺着吧,別起來。”見薛鏡寧準備起來請安,林語連忙奔過去不許她起來,“你這孩子受苦了。”

這是林語第一次這麽和顏悅色地跟她說話,薛鏡寧一時受寵若驚,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林語在她床邊坐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慈愛地看向她:“鏡寧,你不要難過,更不要責怪沉兒。誰也想不到珍禽圍場會出現猛虎,事發突然,他也難以兩全。雖然這麽說有點殘忍,但是你要知道,你和——”

“娘!”陸謹沉臉色鐵青地出現在門口。

他帶着太公過來看薛鏡寧,卻沒想到他娘已經先來了,而且竟然在和薛鏡寧說圍場的事。

只要他晚來一步,薛鏡寧就什麽都知道了。

他一陣後怕,扶着太公走入屋內:“鏡寧,太公來看你了。”

“鏡寧啊!”陸太爺昨天已經哭過一場,今兒又看到虛弱蒼白的薛鏡寧,頓時又老淚縱橫了。

“太公,鏡寧沒事。”薛鏡寧本來還在想林語剛剛那番奇怪的話,可是太公一來,她的注意力便馬上被轉移了,連聲安慰太公。

陸謹沉看向林語:“娘,我們讓太公和鏡寧說會兒話吧。”

林語從剛剛陸謹沉的匆忙打斷她的神色中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于是忙應了一聲,跟着兒子去到外面。

半晌後,林語嘆息一聲,回了福榮堂,陸謹沉則回了屋子。

太公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一些,陸謹沉上前寬慰了兩句,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怕打擾到薛鏡寧靜養,又怕太公再待下去又傷心起來,于是好說歹說地将太公哄勸回了靜心堂。

再回到忘情軒時,已經到了吃早膳的時辰。

陸謹沉順道從送膳的雪扇手裏拿過早膳,進屋親自喂薛鏡寧吃飯。

這會兒只有兩人了,薛鏡寧就跟他說起剛剛林語的那番奇怪的話。

陸謹沉手中一頓,扯了扯嘴角,才道:“娘的意思是,當時太突然了,我沒有及時發現你的出現,所以沒能及時保護你,希望你不要因此責怪我。”

薛鏡寧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總覺得不是這樣的,但又沒有更好的解釋,于是只當林語表達得不清楚,釋然一笑:“娘真的多慮了,我怎麽會責怪你呢。”

他是她以命相護的人啊。

薛鏡寧開始靜養,陸謹沉正好趁着無職在身,也正在留在家裏,一邊給她養好,一邊尋思着把她喂胖一點。

他下了命令,對外閉門不見客,還特意叮囑門仆,若是秦之眉來了,非但不要放她進來,還得立刻通知他。

就這麽經過幾個月的休養,不但薛鏡寧的傷漸漸好了起來,兩人的感情更是與日俱增。

到了年底的時候,薛鏡寧的傷終于好得差不多了,傷口已經結痂脫落,只是那一道傷口上還留着一道與她光滑雪膚格格不入的疤痕。

大夫說,這道疤可能會慢慢消失,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會存在了。

給她造成了或許是一輩子的缺憾,陸謹沉心裏一沉,那瞬間恨透了自己。

薛鏡寧反而笑着安慰他:“反正傷疤在肩膀上,別人看不到,我自己也看不到,只有你一個人能看到——你不嫌棄就好。”

這段時間都是陸謹沉給她上藥的,她剛開始幾乎要羞死,現在已經習以為常。

陸謹沉一把抱住她,壓在她肩膀上:“我怎麽會嫌棄?我怎麽會嫌棄……”

轉瞬就到了除夕夜,靖安侯府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過了一個熱鬧的年。

因着薛鏡寧舍身救陸謹沉的緣故,靖安侯府的人都對她改觀了,不但侯爺、侯夫人對她好了許多,連陸謹扇都轉變了态度,這幾個月常去忘情軒看她,一來二去兩人簡直親如姐妹。

還有已經嫁出去的大姑姐陸謹蘭,知道薛鏡寧受傷後也回來探望過好幾回。

她對薛鏡寧其實一開始就沒什麽敵意,只是心裏知道弟弟的事,而且和其他人一樣,也覺得薛家是來攀附他們侯府,所以心裏對薛鏡寧有幾分不屑。

這次薛鏡寧舍命護了陸謹沉,她感慨不已,那點偏見霎時消失無蹤,還私下叮囑陸謹沉早些忘掉秦之眉,珍惜身邊的真心人。

陸謹沉說:“現在我的真心,也早給她了。”

次日是大年初一,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冬日出現了和煦的暖陽。

陸謹沉帶着薛鏡寧去明安寺上香。

明安寺在城外的大青山上,從城裏出發去到寺廟,足足要走兩個時辰,不過據說寺裏的神仙很靈驗,所以路途遙遠,還是有很多人前去祈福。

他們一早就出發了,坐着馬車去的。

在以前,陸謹沉的心裏是無神無佛的,他不相信這些。

但是,薛鏡寧受傷後,他開始希望有神靈,希望神靈能聽到他的禱祝。

因是新年,城裏城外但凡有人的地方,都懸挂了各色紅燈籠,看着就熱鬧、喜慶。

薛鏡寧開心地撩着簾子看着外面的景色。

她沒想到陸謹沉會帶她去寺廟,實在看不出來他也會信這些。

她自己則是對神佛之說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所以雖然平日裏說不上很虔誠,但是也從未亵渎過神佛。

此次上山,也是抱着一顆尊敬的心去的。

一會兒之後,陸謹沉伸手拂下了簾子,說她身子剛好,吹多了風恐怕會感染風寒。又把人抱上腿,圈在懷裏,嗅着她發間的清香。

薛鏡寧臉色微紅,這麽多天下來,他們比以往親密了不少,但她還是有些改不了羞澀。

歸根結底,或許是因為他們兩個還未到最後一步,所以這些在普通夫妻身上正常不過的行為,在她眼裏卻是令人臉紅心跳的親昵。

她不知道,溫香軟玉在懷的陸謹沉也跟她想着同一件事。

之前她傷口未好,他心裏從未想過這件事。現在她已好了,他難免心猿意馬起來。

得尋個好日子,把這事辦了。

讓她徹底成為小侯夫人。

獨屬于他的女人。

山上風大,下馬車的時候,陸謹沉給薛鏡寧系上了大紅披風,同時将她微涼的手納入自己溫熱的掌心。

明安寺很大,倚着青山,樹木郁郁蔥蔥,主殿四周高低錯落地分散着小殿,四處也都挂着大紅燈籠。

陸謹沉帶薛鏡寧直接去主殿上香,添了一大筆香油錢。

在佛前祈求的時候,陸謹沉格外虔誠,每一次磕頭都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願吾妻薛鏡寧從今往後無病無災,無厄無憂。”他在心裏向神靈禱祝。

薛鏡寧一同磕頭。

“請神靈保佑我身邊的這個人平安幸福,心想事成。”她也閉着眼睛,偷偷地向神靈許願。

上完了香,時間尚早,兩人便在寺廟附近走走。

沒想到,寺廟附近竟有個露天的平地,有好幾個小孩子在這裏開心地放風筝。

薛鏡寧覺得稀奇,冬天竟然還有放風筝的。

不過今天陽光暖煦,山上風也大,的确是個适合放風筝的好日子。

正這麽想着,便來了一個老者,他身上挂滿了風筝,明顯是這附近的居民,趁着天氣好于是出來賣風筝。

他見薛鏡寧和陸謹沉衣着華貴,定是舍得錢的人家,于是笑着問薛鏡寧要不要買一只風筝玩玩。

“咦?”薛鏡寧眼睛一亮。

若是沒得賣,她也就看看便作罷,沒想到有得賣,那她自然想要一只了。

陸謹沉含笑,遞去一塊碎銀給老者,對薛鏡寧道:“喜歡哪個?或者都買下吧。”

老者一看這碎銀,買千兒八百只風筝都有餘,忙道:“姑娘,這些風筝你都拿去吧,我還得看看有沒有足夠的餘錢找。”

說着便要去翻衣兜。

薛鏡寧看他衣衫破舊,想來日子也過得辛苦,她在鄉下見過太多這樣的可憐老者了,便道:“您都收下吧,不用找了。風筝我也只要一只,我們就兩個人,要那麽多風筝幹什麽。”

她說着,便挑了一只印着“喜”字的風筝,圖個吉利。

老者沒想到會遇到這麽大方的客人,将喜字風筝給她,拱手行禮,千恩萬謝地去了。

薛鏡寧傷了肩膀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手都不能擡起來,現在便是好了,暫時也不如以前利索。

陸謹沉也想她再養将一段時間,所以主動拿過風筝:“你等着,我把風筝放上天去,你再接着放。”

這樣哪裏還有放風筝的樂趣……薛鏡寧心裏腹诽。

不過,她知道陸謹沉是為了她好,而且她的左邊胳膊擡起來一會兒就會酸,也确實不适合放風筝,于是只好扁着嘴點頭。

不過,她很快發現了另一種樂趣。

那就是看陸謹沉一個大男人混在一群小孩子之間跑來跑去地放風筝。

她捂着嘴直笑。

不一會兒,風筝高高地飛上了天,陸謹沉跑到薛鏡寧身側,把風筝線交給她,挑眉道:“笑什麽?”

薛鏡寧笑得很甜:“開心。”

她拿過線,看着風筝操縱在自己手上,在澄澈的天空飄蕩。

陸謹沉從她背後抱住她,裹住她的手。

可是沒想到,風筝線突然崩斷,原本在空中飛揚的喜字風筝霎那間失了控制,搖搖晃晃地墜落。

陸謹沉臉色頓變,心裏湧上一股不安。

兆頭不好。

薛鏡寧其實也在風筝線崩斷的那一刻心頭一跳,不過看着陸謹沉比自己還要擔憂的神色,她反過來寬慰他:“風筝線太細了,山上風又大,下次我們挑個好點的風筝放吧。”

陸謹沉漸漸恢複了平靜的神色,握緊薛鏡寧的手:“好。”

從明安寺回來,陸謹沉越想越不安。

這在他和薛鏡寧相握的手上斷掉的風筝,仿佛在暗示什麽。

他想來想去,唯一的變故便只有秦之眉和圍場之事了。

知道那日之事的只有他、他娘和秦之眉。

那天他娘已經答應會保密,不再跟薛鏡寧提及任何關于秦之眉的事,而他自己當然也是不會說的。

只剩下秦之眉。

薛鏡寧受傷以來,他一直無暇去找秦之眉,也不敢去找,怕被薛鏡寧發現了再橫生誤會。

秦之眉也沒再來找過他,平靜得不可思議。

他一時拿不準,是再去向秦之眉說清一切,請她與他一起圓這個謊,還是就這麽順其自然,讓一切過去,反正秦之眉看上去好像也已經不再執着了。

同時,他還在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盡早與薛鏡寧生米煮成熟飯。

——他們早就是夫妻,早就該圓房的。

他精心挑了個好日子,上元節。

這日宜嫁娶。

既然宜嫁娶,自然也是宜圓房。

結果,還未到上元節,他先收到了秦府的請帖。

他打開的時候,怔了一下。

秦之眉将在上元節那日嫁與大皇子左孟東作側妃,邀他赴宴。

随請帖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秦之眉的親筆信。

信上說,她不想再糾纏沒有結果的事,大皇子對她甚有誠意,她也不想再違逆父親,于是準備嫁了。嫁了之後,他們兩人便橋歸橋路歸路,從此一刀兩斷。

——她終于還是放下了。

陸謹沉握着請帖和親筆信,曾經以為的最喜歡的表妹要嫁給別人了,預想中的失落、痛苦、難過竟是一點也沒出現,反而湧出了一股輕松的感覺,以及淡淡的祝福。

不過,秦家終于選擇了大皇子那邊,他一聲嘆息。

從此以後,侯府與秦家便要徹底陌路了。

陸謹沉将親筆信燒了,拿着請帖回了忘情軒。

秦之眉要嫁人之事瞞不住,現在不說,以後薛鏡寧也會知道,這會的瞞着就會成為心虛的佐證,所以他幹脆告訴她。

好在薛鏡寧不知道圍場的事,以前種種因為秦之眉而吃的醋也早在這段時間裏消失殆盡,她只當秦之眉是陸謹沉關系最好的表妹,便道:“那我們一定要備好大禮,準時赴宴啊。”

陸謹沉笑笑:“大禮已經備好了,赴宴倒不必了。”

“那怎麽行。”薛鏡寧疑惑,“她不是你最親的表妹嗎?”

陸謹沉道:“我們成親,她也沒來,不是麽。”

薛鏡寧覺得他怪怪的,以前最護着秦之眉的當屬他了,現在表妹要嫁人了,怎麽反而還不如她積極。

“那次她不是說身子不适才不能來嗎,你不要這麽小氣。”她回想第一次見到秦之眉時,秦之眉就是這麽解釋的。

陸謹沉揉了揉她的腦袋,眼神一深:“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薛鏡寧不解地問:“什麽事?”

陸謹沉湊近了她,低聲說了兩個字。

薛鏡寧的臉霎時漲成緋紅色,熱得滾燙,眼神不知所措地亂瞄:“哪有、哪有突然就……不是應該順其自然麽。再說了,何必要撞上秦表妹成親的日子呢,換個日子不行麽……”

陸謹沉最喜歡她羞澀無措的樣子,于是越發來逗弄她,把什麽宜嫁娶也宜圓房的理論跟她說了一通,最後竟連宜受孕這種話都不要臉地跟她說了,鬧得薛鏡寧羞得恨不得鑽地底下去。

到了上元節那日,看着天色将黑,薛鏡寧還是問他要不要去赴秦表妹的成親宴。

陸謹沉依舊說不去,讓人備了一份大禮送去了。

“現在,也該想想我們的事了。”陸謹沉早早地沐浴完,帶着一身水氣進了房間。

薛鏡寧一想到他那天胡亂說的那些話,一下整個人又熱起來。

“我、我還沒洗澡……”她開始膽怯。

陸謹沉早就猜到似的,偏不讓她退縮:“浴堂已經放好了熱水,你只管去洗。我在這裏等你,半個時辰後還不回來,我就去接你。”

薛鏡寧:“……”

在浴堂磨磨蹭蹭很久,久到身上幾乎快洗掉一層皮,薛鏡寧才不得不起來擦淨身子,換上寝衣。

再待下去,陸謹沉絕對會親自來找她的。

在浴堂“赤誠相見”太羞恥了,還不如回房再說。

薛鏡寧穿着寝衣回了卧房。

一聽到開門的聲音,陸謹沉就放下了手中的書,目光循聲盯過去。

眼神帶着渴.望的晦.澀。

薛鏡寧身上穿的寝衣分明跟以往別無二致,裹得嚴嚴實實,但是因為今晚與往日不同,所以這件寝衣也似乎與往日不同了。

帶着勾人扒.開的引.誘。

陸謹沉喉嚨一動,擡步向薛鏡寧走去,到她身前的時候,突然一把抱起了她:“鏡寧,你屬于我,對不對?”

轉身朝兩人的婚床走去。

薛鏡寧緊閉雙眼,揪着陸謹沉胸前的衣襟,分明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但她沒有任何掙紮,很乖很認真地點頭。

她什麽也沒有,只有一顆心和一副身子。

心早就給他了,身子又豈會吝啬。

……

陸謹沉從未想過,原來做那事那麽快活。

以前他對這事一無所知,也沒有那方面的欲.望。

現在,他恨不得想死在薛鏡寧身上。

她真的太軟了,渾身又軟又香,時時刻刻誘.惑着他,怎麽也要不夠。

若非念及她初次,他絕不會一次便停下來。

……

床帏初歇,薛鏡寧像從水裏撈出來的魚,不住地喘氣。

被欺負得一身紅痕青淤。

始作俑者心滿意足地纏着她,仍在作亂。

薛鏡寧嬌聲讨饒,連躲避都沒力氣。她被折騰得差點死過一回,此刻只想閉眼睡去。

陸謹沉心疼她,只好克制自己,在她肩上狠狠地吮了一口,突發奇想:“以後就叫你‘軟軟’,如何?”

她可真是渾身都軟,軟得讓他愛不釋手。

薛鏡寧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邊感慨世上竟有如此無恥之人,一邊羞恥得說不出話來。

陸謹沉露出餍足的笑:“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軟軟。”

壓根沒給她拒絕的餘地。

薛鏡寧徹底扛不住困意了,懶得與他争執,阖眼睡去。

她沒想到,陸謹沉竟真的那麽厚臉皮,從此以後就将“軟軟”二字叫上了,特別是夜深人靜時,叫得更甚。

圓房之後,兩人之間更進一步,自然越發黏膩。

舊年中秋宴引發的事,皇上也終于氣消了,身邊的人都沒陸謹沉好用,于是依舊将陸謹沉調了回去。

薛鏡寧巴不得陸謹沉有點事做,否則每天晚上辛苦的就是她了。

永安二十一年的春天就這麽悄然過去,薛鏡寧深覺自己一天比一天幸福,每天高高興興的,笑容就沒停過。

這日,她帶着雪扇出去逛街,準備夏季需要之物。

沒發現,一雙怨毒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逛累了,便去湖邊的亭子裏小坐。

“雪扇,你去馬車上清點一下我們買了什麽東西,我再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買的。”薛鏡寧跟雪扇道。

今天買了太多東西,她都記不清了,得先清點清點。

“好。”馬車被車夫帶去樹林子裏吃草了,雪扇領命離去。

薛鏡寧捶着腿準備好好歇一會兒,卻不料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秦之眉。

秦之眉的臉色看着并不好,是哪種長久積壓出來的憔悴。

“秦姑娘。”薛鏡寧站起來,想到再稱呼她為姑娘不好,便行了一禮,“見過大皇子側妃。”

秦之眉聽到“大皇子側妃”這幾個字,臉色更不好看,她冷冷的、帶着詭異的笑容道:“表嫂,我的畫舫就在附近,跟我上畫舫一坐如何?我有一些話想說給你聽,保證你一定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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