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既然“碰”上了，那送路秦回家這事兒，自然就落到喬楚生頭上。車裏就他倆，誰都沒說話，氣氛略顯尴尬。
喬楚生清了清嗓，“聽說，你準備搬去和三土他們住？”
“聽說？”路秦覺得好笑地反問，“喬探長查的倒挺快。”
喬楚生也沒否認，只是笑了笑。
其實，路秦也沒想瞞着，“家裏老頭不放心，你也不可能24小時都守着他倆，我搬過去方便些。”
“這倒是。”車子拐彎，喬楚生順勢點了點頭。
“只不過……”路秦欲言又止的沒了聲音。
喬楚生看她隐隐皺眉，不自覺跟着皺眉，“怎麽了？”
“昨晚聽三土說了一些之前的案子，你有沒有覺得這些案子似乎都在針對白老大？”路秦說出心中疑惑，“或者說，有意在削弱白老大的勢力……”
“嗯……第三起案子，就覺得蹊跷了。”喬楚生輕應了聲，眉宇間透出些許陰晦，“老爺子心裏有數，讓我多留意着點曼森俱樂部的洋人。”
“洋人……”路秦呢喃自語。難怪老頭不放心三土留在上海灘……
停穩車，喬楚生卻注意到了她的沉默，“想什麽呢？”
路秦回神，發現目的地到了，慣性的勾了勾唇角，“沒什麽，多謝喬探長。”說完，開門，下車。
“怎麽？不請我上去坐坐？”喬楚生撐着車門，嘴邊挂着痞笑。
路秦一愣，順他意地點了點頭，“也行，那就勞煩喬探長先陪我去買個東西。”
喬楚生挑了挑眉，停好車，跟她走進了一樓的館子。
Advertisement
“老板，十個生煎包，帶走。”路秦撐着櫃臺，帥氣的揚手招呼。
“好咧～”老板樂呵呵的應了聲，連忙吩咐廚房。
喬楚生習慣地準備掏錢，沒想路秦直接把錢付了，與她面對面地撐着櫃臺，喬楚生忍不住笑，“在花錢這點上，你倒和三土完全不一樣。”
“呵，要人人都和三土一樣貪財，那才可怕吧。”路秦笑着吐槽。一個擡眸，卻意料外的四目相對。
“你就是垚垚說的……新搬進來的親戚？”房東太太上下打量着她。
路秦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保持禮貌的微笑，“是，姐叫我路秦就行。”
房東太太的眼神隐隐放光，“果然和我們垚垚是一家人，長得就是好看～”
“呵。”被調戲的，路秦抿唇，垂頭掩笑，“哪比的上姐風情萬種。”
“嘴真甜～”房東太太樂得捂着嘴，手指更是調情般戳向路秦胸口，“什麽時候暖房趴，記得叫上我～”
喬楚生在一旁憋笑，路秦倒是笑着捉住了房東的手，将話挑明，“行，姐願意來，妹妹自然不勝榮幸。”
誰知，房東太太絲毫沒有收斂，“我呀，不饞你的身子，只喜歡你這張臉。”臨走前，還親了下自己的手指，按在路秦的臉上。
“呵呵呵呵呵呵。”喬楚生終于憋不住了，看着擦口紅印的路秦，笑得停不下來。
“至于笑成這樣麽……”路秦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早就聽說秦少在海寧的女人緣特別好，今天喬某算是見識了。”喬楚生眉眼間全是笑意地向她抱拳。
“哪能和喬探長相比，您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又翻了個白眼，路秦回怼。
“行行行，不笑了。”喬楚生嘴上這麽說，可嘴角還是按捺不住地向上揚，“不過要我說，也是你的穿衣打扮太男性化了，要是像幼寧一樣——”
“要是像幼寧一樣，我怎麽管理幫派？”路秦收起手帕，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意識到說錯話，喬楚生這才沒了笑意。
“客人，您的生煎包。”老板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可就在路秦準備去接紙袋時，店門外突然一陣騷亂——
對視一眼，喬楚生和路秦同時沖了出去。順着人雲亦雲地方向望去，二樓的合租房竟已陷入火海！
“什麽情況？！”喬楚生撥開看熱鬧的人群，焦灼地大聲呼喊，“三土！幼寧！！”
路秦眼尖的瞅到地上的大黑，立即迎了上去，“大黑，怎麽回事！？”
“秦少。”大黑捂着後頸，一五一十地彙報，“剛才我看有人鬼鬼祟祟的，正想過去，就被暗算了。”
“那三土和幼寧呢？”喬楚生關切的追問。
“不知道。”大黑搖了搖頭，“對不起，秦少，是我失職。”
“現在追究這些沒用。”路秦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了準備沖出去的喬楚生，“喬四，你幹嗎！？”
“救人啊！”喬楚生眉心緊皺，脫口而出地吼道。
“火勢蔓延的這麽快，你有把握能一救二嗎！？”路秦吼了回去，一秒思考，當機立斷，“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
“別可是了！”路秦打斷猶豫的喬楚生，轉頭向大黑下達指令，“大黑，立刻聯系消防！”
“是！”沒有絲毫遲疑，大黑拔腿就跑。
路秦緊跟着沖向二樓，見喬楚生沒動，回頭叫嚷，“走啊！”
喬楚生沒說話，只是抿緊了唇。下一秒，向她跑去。
兩人破門沖進客廳，見裏面沒人，又一同沖了出來。
路秦皺了下眉，“我去找幼寧，三土就交給你了！”
“自己小心！”喬楚生沒有反對，因為他們确實沒時間了。
兩人分頭行事，喬楚生一腳踹開了路垚的房門。
房內的高溫，仿佛火焰燒在臉上。喬楚生四下尋找着路垚的身影，“三土！你在不在？三土！！”
“我、我在這兒！”路垚躲在床頭靠裏的小角落，顫巍巍地伸手。
“我真是服了……”這絕對是喬楚生發自內心的真話——哪有人房裏着火不往外跑，反而往裏躲的！？不是等着被燒死麽？？？翻了個白眼，喬楚生大力的将他拉起，趁火勢沒進一步失控，架着他飛快沖出火場。
然而……
不往外跑，反往裏躲的不止路垚一個。白幼寧更絕，直接把自己反關在了陽臺上。以至于路秦找着她的時候，火勢已經封住了房門。
“怎麽辦啊！？”白幼寧紅了眼眶。雖說從小混江湖長大，但如此近距離的死亡還是讓她産生了一絲懼意。
“別慌，在這兒等我。”路秦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沖回房間，迅速的将被褥扯到洗漱間打濕，随後一把推開了陽臺的門，将濕被褥蓋在兩人身上。
“小、小曼？！”白幼寧被她的舉動弄懵了。
“聽着幼寧，眼下我們只有兩條路，要麽跳陽臺，要麽沖出去。”路秦将被褥一角塞進她手心，一手拉着被褥另一角，一手攬住了她的腰，“要是跳陽臺，我沒把握能保你不受傷，所以只能沖出去。”
白幼寧愣神地盯着她的側臉。
“要是害怕，就閉上眼，抱緊我。”沒等到她的回應，路秦微微低頭，朝她淺眉一笑。
“我才不怕……”也許是出于習慣，白幼寧逞強回嘴，可身體卻很誠實的，緊緊抱住了路秦。下一瞬，腰間的力量将她整個提了起來，迅速的向外沖去。
“碰——”的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環繞在耳邊。
白幼寧閉緊着雙眼，再下一秒，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呃，或者說是重重摔在了路秦身上。
“小曼！幼寧！”樓梯口，路垚驚呼。喬楚生則是直接沖向兩人，一把掀掉了燒着的被褥，将她們從地上拉起。
“幼寧，有沒有受傷？”路秦下意識地問。
白幼寧驚魂未定地搖頭，“我沒事。”
“先下去再說。”喬楚生皺了下眉，一拖二的帶她們跑下樓梯。
“怎麽樣？沒事吧？”路垚也擔心的上前，看向兩人。
白幼寧搖搖頭，卻不經意瞥到路秦淌血的手臂，“小曼，你受傷了！”
“嗯？”路秦擡手看了眼，随即無礙一笑，“一點擦傷，不要緊。”
“路小曼！”路垚急得口不擇言，“給你能耐的，這叫一點擦傷？！不快點去醫院，當心細菌感染！”
“去醫院行啊～”路秦勾起一抹壞笑，“醫療費你來付？”
“我沒錢！”一談到錢，路垚立刻又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路三土！摳死你算了！”白幼寧氣不過地瞪了他一眼，繼而轉向路秦，“小曼，還是去趟醫院吧，醫療費我出。”
路秦倏地笑出聲，“幼寧，我和三土開玩笑的，這點傷真不用去醫院。”說着，拿出手帕擦了擦，“看，一會兒血就止住了。”
“可是——”白幼寧話還沒說完，大小黑就跟着消防的人來了。還真巧了，小黑手裏就提着醫藥箱。
“秦少。”統一立正報道，大黑遞上小黑手裏的醫藥箱，“我找完消防，想着萬一有人受傷就去了趟醫院，正好碰上小黑。”
“行！”路垚先一步接過醫藥箱，“不肯去醫院是吧？我幫你消毒！”
“三土……你行不行啊？”白幼寧懷疑地看着他。
“開玩笑，我可是康橋大學的高材生！”傲嬌路垚不接受質疑，下一秒，勾唇痞笑，“再說了，這麽點小傷，我們家小曼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哦～”
玩笑歸玩笑，真處理傷口的時候，路垚還是很仔細的。不過他也沒說錯，路秦當真眉心都沒皺一下。
喬楚生心裏微微一怔，但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路垚在包紮，解釋的工作自然落到了白幼寧頭上，“我們之前不是寫了個電影劇本麽，今天那導演來找我們，說是劇本找到了新買家，要和我們談一談細節。結果我們剛把他請進來，就沖進來幾個人，把我和三土弄暈了。等我再醒過來，就已經在自己房間了，那時候火也已經燒起來了。”
包紮完，路秦挽下袖子，自言自語般輕言，“這是想僞造成意外的假象……”
“不僅如此。”路垚收拾着醫用藥品，很肯定的補充，“看那幾個人的身手，應該也是練家子。”
“練家子？”喬楚生低吟，不确定地看向路秦，“黑幫？”
“那倒未必……”路垚拖了拖尾音，語氣裏滿是嫌棄，“上次影院的案子，我們也查過那導演的底，他和黑幫沒關系。而且，我被打暈前，特地留意了一下，那導演似乎也挺怕那些人的。”
“也就是說，導演和那些人一樣都是聽命他人。”白幼寧順着他的話道。
路秦舔了舔微幹的唇，暫作總結，“不管怎麽說，出于安全考慮，幼寧這幾天你和三土先搬回白家住。”
“我不要。”白幼寧反對。
“憑什麽呀！？”路垚也反對。
翻了個白眼，路秦給了他倆另一個選擇，“現在最安全的地方，除了白家就是局子，你倆要是不願意住白家，就去喬探長局子裏住兩天。”
這招可夠損的……喬楚生心裏暗笑，面上卻跟着點頭，“也行。”
“別、別啊！”蹲過局子的路垚心裏一千萬個不同意，“住白家就住白家呗……”
“路三土！”被出賣的白幼寧狠狠掐了他一下。
“幹什麽啊！”路垚吃痛地拍掉她的手，故意指向路秦，“白幼寧，你也不想再有人為你受傷吧？”
“我……”白幼寧語塞的妥協，“住就住！”
喬楚生低頭，忍了忍笑，才問向身旁，“那你呢？”
“我？”路秦挑眉，想也沒想的輕松道，“住酒店啊。”
喬楚生想了想，覺得不妥，“不行，萬一這事兒牽扯到白虎幫——”
“不可能是白虎幫。”路垚再一次鄙視喬楚生的智商，“小曼昨晚到的上海，今天才和白虎幫碰頭，他們怎麽可能提前知道她住哪裏？喬探長，你又沒帶腦子出門嗎？”
喬楚生有些詫異三土知道白虎幫的事，但當面被怼，實在是丢面，威脅般笑了笑，“你腦子又想搬家嗎？”
路垚一激靈，生硬地岔開話題，搖着頭嘆息，“小曼，我也覺得你住酒店不太合适……雖然說今天的事和白虎幫無關，但以你得罪人的性子，保不齊過兩天就遭報複了。”
嚯，還挺了解她的……喬楚生暗想，不料路垚話鋒一轉——
“所以，我看……要不你就搬去喬探長那裏住幾天～”路垚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壞笑。
“哈？”
“對啊！”打斷了來不及說話的路秦，白幼寧認同地連連點頭，“小曼，上海灘沒幾個人不賣楚生哥面子的，何況他現在又是巡捕房探長，你和他住一起肯定要比住酒店安全。”
“不是——”路秦話才說出口，就又被打斷。不過，這次打斷她的，是對話中的當事人——喬楚生。
“我都行。”喬楚生無所謂的聳肩。好吧，他承認他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态……
路秦一臉莫名的看向喬楚生，愣了半天，才無語辯駁，“不是，喬探長，你呢現在是巡捕房的探長，一個探長和我混黑幫的住一起？不合适吧？”
“怎麽就不合适了？”面對路秦的質疑，搭話的卻是路垚，氣勢那叫一個大義凜然，“小曼，你可別忘了，喬楚生除了是巡捕房探長，還是上海灘鼎鼎有名的八大金剛啊！”
路秦頭疼地按着太陽穴，“大黑，給我堵住他的嘴。”
“是。”大黑聽話的動手。
“路小曼！”路垚抵死不從地掙紮，“你要是敢，就別怪我跟老頭告狀！”
“請便～”路秦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你——”下一秒，路垚的嘴就被大黑實打實的捂住了。
路秦滿意地勾了勾唇角，繼而轉向喬楚生，“喬探長，三土就是瞎鬧，你別上心。”
“怎麽？怕我虧待你啊？”喬楚生開玩笑的打趣。
路秦一愣，堆笑回道，“怎麽會～”
“行，那就這麽定了。”喬楚生拍了下腿，意思就是敲定了。
“喬——”
喬楚生倏地湊近，交頭接耳般低聲打斷，“今天這事既然和白虎幫無關，那就是沖着三土和幼寧去的，說不定是那些洋人下的手。我剛看人群裏有幾個神色不對，很可能是眼線。我們越裝作一無所知，他們才越不會提防。”
将計就計嗎？也行，順便讓白虎幫背個黑鍋，就當是再給那幾位堂主一劑猛藥。路秦思慮過後，揚起一邊唇角，“那就叨擾喬探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