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秦緣那通電話打得沒完沒了,一直到節目演完都還沒挂,中途甚至又去連上了充電器。
第一期節目還挺豐富,剪了截止到正式演出前很多他們練習中有趣的段落。當然,也包括了秦緣出事的片段。
電視裏放到他們小組的人前去醫院探望時,秦緣躺在沙發上抱着抱枕對着曲越抱怨:“你看,你都不理我,你自己說那時候是不是對我特別冷淡?不行,我要聽你解釋一下。”
秦卿一開始還豎着耳朵偷聽,很快就偷偷跑走了。
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實在太複雜了。
有點欣慰又有點不爽,想感慨秦緣好像真的已經長大了又覺得他明明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屁孩兒。與此同時,還擔心這個曲越會不會真的一直認真待他。
秦卿趴在床腳想着想着犯了迷糊,等淺淺睡了一覺,睜開眼發現秦緣蹲在他面前。
“卿卿,”他伸手戳秦卿毛茸茸的臉頰,“我說養狗是騙你的。我不養狗。”
秦卿打了個哈欠,繼續看他。
“但是呢……曲越哥的那只狗狗最近沒人照顧,他問我能不能過去幫忙陪陪它,”秦緣繼續說道,“或者我把它接過來也可以。不過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拒絕他。”
秦卿突然有些慌了。
他站了起來,看着秦緣,一時之間不知應該作何回答。秦緣說的事自己他就知道,他驚訝的是秦緣的态度。
對比方才秦緣在電話裏同曲越撒嬌時的語氣态度,現在的秦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秦緣以前也常哄他,但極少會有這樣的讨好姿态。秦緣在旁人面前有多乖巧,在他面前就有多任性。平日若是有事相求,大多是抱着他來回轉圈瘋狂吹捧再連着一串“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攻擊,一看就知道從來沒想過會被拒絕。
但他現在,應該是認真在問秦卿的意見了。
秦卿覺得自己此刻若是搖頭拒絕,他的小朋友大概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厚着臉皮不依不饒同他撒嬌逼着他改變主意了。
于是他趕緊點了點頭:“可以的呀,我不介意。”
原以為秦緣會高興,可秦緣卻瞬間愣住了。
“你不是……最讨厭狗了嗎?”他問秦卿。
“我……”秦卿絞盡腦汁,“那個狗子蠻傻的,特別慫,可以随便欺負,我才不把它當回事呢。”
“那你會和我一起去嗎?”秦緣又問。
秦卿當然點頭。
去呀,這不就是曲越最早和他說好的嘛。
但這次,他心裏想着的,卻不是去找袁聞語了。還有另一件事兒,雖然想到就覺得麻煩,但總歸得解決一下.
烤肉餅還是一樣沒出息。
一見着他,立刻嗚嗚叫着把頭往桌子底下塞,露出一個大屁股扭來扭去比鴕鳥還不如。
秦卿見着,忍不住就特別想欺負它。他變作了原形,也擠到桌子底下,小爪子搭在狗子濕噠噠的鼻尖上,一開口就是恐怖宣言。
“你看見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沒有?你主人看上他了,不要你了,所以要把你送給我。可我要狗也沒有用呀,只能把你做成烤肉餅了。”
那狗當場就哭了。
他在這兒逗着狗,外面秦緣和正打算出門的曲越正說着話。
“哎你看,明明相處的很好嘛,”秦緣語氣聽起來挺高興的,“卿卿那麽可愛的,Adolph肯定也喜歡他。”
曲越的語氣聽起來就不那麽确定了:“可是Adolph尾巴夾着啊……Adolph你還好嗎?出來讓我看看?”
他話音剛落,他的狗子就嗷嗷叫着從桌子底下蹦出來,眼淚鼻涕亂甩一股腦兒全糊在了曲越身上。
曲越看向秦卿的眼神立刻就有些不友善了:“……你做什麽了?”
“我說你比起它更喜歡秦緣,它就這樣啦,”秦卿理直氣壯對他昂起頭,“我說錯了嗎?”
曲越一時間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狂撸狗頭又要哄他的小男朋友,十分心力交瘁.
于是秦卿就有了開溜的理由。
這狗子太脆弱了,我覺得它對我好像有點兒心理陰影。我再留着恐怕會把他吓出病來,還是先出去溜達一圈吧。
秦緣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提出異議。
出來以後,秦卿先做了一會兒心理準備,然後撥打了記在心裏的那個手機號碼。
與秦友書見面後,對方态度依舊同之前差不太多,畢恭畢敬,十分禮貌。但言辭間,卻依舊是滿滿的威脅意味。
他知道秦卿把秦緣看得有多重,也清楚以自己的立場身份能給秦緣帶來多大的麻煩。
秦卿特別煩這樣說話彎彎繞的人,于是開誠布公問他到底為什麽突然那麽執着要把自己帶回去。
可對方卻依舊和他打太極,把他弄得特別火大。
眼見秦卿倔脾氣上來了轉身要走,秦友書又搬出了另一套說辭。
他說,他父親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了,如今正在醫院裏治療,很想再見秦卿一面。老人家現在最大的執念,就是希望秦卿能回去。畢竟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寶貝,到了自己手裏丢了,不久以後下去了恐怕沒臉見列祖列宗。
這話聽着可憐,可秦卿卻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他好好跟着秦緣,怎麽叫丢了。做哥哥的面對同父異母的弟弟心懷抵觸便也罷了,這做爹的,憑什麽不認秦緣?
不過,畢竟誰也不會拿自己親生父親的健康開玩笑。秦友書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卿終歸還是有些心軟的。于是他在猶豫過後,答應去醫院探望秦老爺子.
秦友書果然沒撒謊。
也難怪他會出現在這座城市,因為秦老爺子住在這裏的一家專科醫院。
秦卿原本想着等見了面後和老頭好好說道說道。都到了這地步了也不求他對兩個兒子一視同仁,至少別多管閑事總成吧。反正不指望他能給秦緣留點什麽了,可總不能還拖累孩子。
進了病房以後發現想多了。
老頭兒插着氧氣管,不說話也不睜眼,除了床邊儀表上跳動的曲線,看不出半點生氣。
秦卿看着他凹陷的雙目,心口悶得慌。他經歷過太多次,認得出來,這人周身彌漫着的都是生命即将消逝的氣息。
秦卿和躺在床上的這個老頭其實沒太多感情。就算在秦緣出現以前,他也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
在最早最早以前,他會選擇留在秦家,當然是因為住的開心,對秦家的人也充滿好感。但那些記憶都太久遠了,秦卿就算努力去想也總是模糊一片。只記得在秦家逐漸發家後,這些人就開始變得不那麽讨他喜歡了。
眼前秦緣和秦友書的父親從小時起就是個不太好相處的孩子。那時秦家遭受了一些波折,家業幾乎散盡,連宅子都被收走了。秦緣的祖父帶着幾個孩子四處讨生活,只要有一口吃的,總是先孝敬給秦卿,要他保佑他們早日脫離貧苦。
他們每天一日三餐對着他拜,把秦卿弄得很是尴尬,只能胡亂指點他們必先吃得苦中苦,想要收獲得先耕耘。
秦緣的父親是其中看起來最虔誠的那一個。他話特別少,秦卿說,他就聽,聽完了感謝,若非必要不做任何多餘交流。但秦卿很快就發現,他其實從來不按自己說的做。
真的勤勤懇懇踏實工作,是發不了財的。
秦卿在聽到他這麽教育自己的大兒子時,心裏其實很別扭。他說的應該是對的,但秦卿覺得膈應。倒也不是真的那麽迂腐,只是不滿他的陽奉陰違。
不過,就算相處的不怎麽樣,見到眼前情狀也難免動容。
他在心裏有些許猶豫。回去以後,要不要告訴秦緣?也許他會想見自己的父親最後一面。
臨走時,他蹲在老頭病床邊和他說了幾句話。
他說,我和秦緣在一起挺好的,他也是秦家的孩子,我守着他也還是守着秦家,沒差,你就別多操心了。我也不是什麽寶貝,誰都沒資格把我當個東西還管着我的。你們家祖宗要是知道你和你這兒子想對我指手畫腳,估計會更生氣,知道了啵?
秦友書全程站在他身邊聽着,沒吭聲.
從病房裏出來後,秦友書又說要請他吃飯。秦卿當然拒絕了。該說的都說過了,他決定回去以後還是老老實實把這些事都告訴秦緣本人。要不要見父親最後一面,得由他自己決定。而到底是要選秦卿繼續陪在身邊還是事業不受波折,也該由秦緣自己選擇。
一廂情願的自我犧牲,才不是真的為對方好。
秦卿心裏其實也有點小九九。
他在昨天晚上有偷偷想過。秦緣現在心裏已經有了另一個依靠,好像也不是非要自己一直陪着不可了。若是自己真的回去,他難過一陣,也就過去了。曲越會哄他的。
所有孩子都該學會獨立,秦緣也一樣。
但心裏有了這樣的假設後,秦卿又開始和自己生氣起來。
憑什麽呀,我辛苦養大的娃娃,也不能随便就給別人撿了便宜吧。
雖然活了那麽久,但他心态從來也不成熟穩重。他就是想親耳聽秦緣說,我要卿卿陪我,卿卿最好最重要,別的我都不在乎。
他要錄下來,以後循環播放給曲越聽.
理想很豐滿。但在路上吃過秦友書強行塞給他的點心後,現實就走上了另一條路。
倦意突然來襲時,他恰好收到了來自秦緣的消息,問他人在哪兒,是不是去找袁聞語了。
他坐在車上,手抖啊抖,沒完沒了打錯別字,删來改去還沒順利發送,秦緣又發來了另一條消息。
“卿卿你真的不要我啦?”
秦卿在眼皮徹底黏上的瞬間,腦子裏連續閃過了好幾個念頭。
完了這小屁孩肯定會去找袁聞語要貓。
到時候袁聞語交不出來,萬一秦緣鑽了牛角尖不信,豈不是要大戰三百回合。
大事不妙,這大杯去冰半糖黑糖波霸鮮牛奶茶配芒果奶酪千層雪蛋糕有詐!
作者有話說:
争取一周內完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