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良儀
見德妃瞧着自己,沈夕瑤放下剛剛端起的茶杯,面上帶上了羞澀的表情:“娘娘莫要取笑妾了。”說着就擰了擰帕子。
皇後聞言點點頭,笑容更溫和了幾分,“是了,不過德妃妹妹可不能喜歡嘉良儀,你得喜歡皇上去,你們可得趕緊給皇上添個子嗣才好。”
德妃自然是知道謹宣帝并沒有讓正二品以上的妃子避孕,只是後宮依舊無什麽喜事傳出,如今皇後娘娘也是提點着自己的,她自然領情。
見沈夕瑤紅着臉擰着帕子,一副不能見人的樣子,皇後等人都滿意了:“今兒膳食坊新研制了兩份點心,一會兒讓人給你們都送一些。”嘬了口茶,嫩白的手托着白瓷茶盞竟然也毫不遜色,不得不說皇後的保養也十分到位,“聽下邊人說新上貢的螃蟹正新鮮着,趁着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午後衆位姐妹聚一聚。”
雖說皇後說的客氣,但任誰都能聽出這是通知呢。
不到一刻,後宮該請安的主子們就斷斷續續都到了,甚至連小産後一個多月不曾出現的顧榮華也出現了。顧良儀自小産之後都将養着,如今出來雖說看似好了不少,但神色間的頹廢還是容易讓人瞧見的。
“嫔妾給皇後娘娘請安。”規規矩矩行了禮,然後退到自己位子上,也不多說,甚至不看坐在高位的麗貴妃。
“好段時間不見,身子可是大好了?”說着又叫來了半夏給顧榮華換了茶,“你身子還得好好養着,這茶水不适合飲,本宮讓人給你換了紅棗姜糖水。”
沈夕瑤瞧了一眼皇後,見她笑的溫和,心裏不由感慨,真不愧是皇後,真是好手段。
“多謝皇後娘娘挂記,嫔妾的身子已然大好,只是太醫說是傷了身子,只怕日後……”說着面色有些僵了,許是想到了那個不足三個月的孩子,或者是自己還被關押着的父親,“所以日後若是嫔妾偶有不适不能前來,還望娘娘莫要惱了嫔妾。”
聽了顧良儀的話,麗貴妃的神色并不好,淡漠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邊的顧良儀,低聲笑道:“看樣子是大好了呢。”
顧良儀聽了麗貴妃的話,擡頭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姐姐與我姐妹情深,想來也是惦記着妹妹的,只是姐姐送給妹妹的那起子奴才還是不太中用的,如今便央了皇後娘娘再給嫔妾調換兩個奴才。”
皇後自然是應了的,只是她也疑惑這顧良儀是怎麽了,竟然如此大庭廣衆之下跟麗貴妃撕破臉面。
沈夕瑤端着茶盞,瞟了一眼在座的人,見章昭容對上自己的視線時友好地笑了笑,不由愣住了。其他妃嫔大多不在意地喝着茶,只是眼神還是時不時地看過麗貴妃和顧良儀,雖說都在規規矩矩地坐着,但心裏有多少算計就不知道了。
午膳剛剛,李明德見謹宣帝低頭描畫,恭敬地走上去說:“皇上,皇後娘娘剛剛差人來說,今日顧良儀身體大安,再者後宮各位主子久不曾歡聚了,想要未時之後辦一場賞菊品蟹宴,特來問問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收了筆,看着自己剛剛完成的山河畫,謹宣帝滿意地點點頭,這種後宮活動他向來是不在意的,不過想到昨晚嘉良儀釀制的菊花酒,當時是怎麽說的,原本極愛美食的小女人搖頭晃腦地吟着古人的話: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鳌,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那樣子,好生得意呢。
“去讓人告訴皇後,開宴不必候着,若是得了時間朕自會去看看。”放下手裏的畫筆,自行整理了衣衫的袖子,挑挑眉,接着說,“前些日子不是說金良儀身子不适嗎?現在可有好轉?”
讓人幫着收起謹宣帝剛剛完成的畫卷,李明德回到:“說是已經大好,不過奴才也按着皇上的意思囑咐過太醫院了。”
瞟了一眼桌子上所剩無幾的奏折,謹宣帝起身:“好好一個美人兒一生病可不就跟那雨打芭蕉似的,合着該讓人心疼,朕也該去瞧瞧。”
金良儀是住在江都宮的玉濤閣,一是在淑妃的地界上,而淑妃又是個慣會拉攏人的,所以明面上總是照顧這金良儀,二來金良儀也算的上是得寵的,所以下面的人沒人敢怠慢她。所以當謹宣帝到玉濤閣的時候,金良儀正面色紅潤地跟貼身宮女打鬧,聽到太監通報的聲音才趕緊起身出來迎接。
“妾給皇上請安。”金良儀身着月白色高領窄袖襦裙,腰間又束了條絲帶,發間玉釵與衣服相應,無處不顯着無暇和淡雅。此時她曲腿行禮,聲音亦如自己的裝束那般柔美。
虛扶一把,道:“不必多禮,秋日涼爽,小心涼着,進去吧。”說着,謹宣帝帶頭大步跨進內室。對于金良儀,謹宣帝還是比較有好感的,書香門第的女子自然有股子腹有詩書氣自華氣質,偏偏這金良儀又有幾分開朗,極易招人開心。
“朕自月前就一直忙碌,倒是沒顧得上來看你,如今見你身子安好,朕也就放心了。”坐在羅漢桌右側,見紫檀雕花的小桌上随意扣着一本《上史傳》,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拉着金良儀坐在自己身旁,問道,“你竟愛讀這個?”
虛坐在謹宣帝身旁,金良儀取過謹宣帝手裏的書遞給身邊伺候的宮人,又接過宮人奉上的青花白底兒茶盞,碰到謹宣帝跟前,含着笑意說:“妾自小便喜愛看書,不矩類型,最愛讀的便是這史書。”
謹宣帝笑意微收,也看不出是個什麽心情,只接過茶盞,說道:“好學總歸是好的。”
這話說的語意不明。金良儀心裏咯噔一下,想到《上史傳》中有記載的除了歷史還有史官對帝王的一些評價。此時金良儀也不敢大意了,觑見皇上神色雖不若剛剛那般柔和但也未曾不喜,心下稍稍放寬,莞爾笑道:“皇上也知曉妾在家只愛守着父親的書房玩耍,偏偏父親書房裏除了史書就是地理雜志,最後養成了妾讀書好讀史書的習慣,說來母親當初害怕妾變得跟父親一樣木讷呆板呢。”
熱茶下肚,再聽到金良儀的自謙和調笑,皇帝的眉頭也松了:“若你真變得跟金禦史一般,動不動給朕說些逆耳忠言,只怕朕也是吃不消的。”
身為禦史臺禦史長的嫡女,金良儀也有顆七竅玲珑心,察言觀色斷出先機也是她如今在後宮過的輕松的手段。如今聽到帝王這般調笑,她不由多想了,只怕父親在朝堂又說了什麽讓皇上難受的話,想來自己也得趕緊給家裏傳個消息。
見金良儀似乎有所領悟,謹宣帝也不多說,宮裏的女人都是慣會揣摩人心的,所以他并不愛在心煩的時候進後宮。
“那皇上可得誇贊妾的母親,為了讓妾變得娴淑,母親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像是那無趣的話本就給妾搜羅了一屋子,只是最終妾看的不多罷了。”後宮不得幹政,金良儀甚至不能有考慮的心思,于是趕緊轉了話題。
“你母親的一番心意總歸是好的。”提到話本,皇帝的心思一晃,低聲笑了笑,這笑雖說讓人覺得莫名,但也是比平日裏多了幾分真切,于是金良儀暫且放下了心。卻不知皇帝這笑是想起了嘉良儀,原本以為能入後宮的女子多少得才藝兼備,誰知她搜羅的全是民間那些個書生小姐的話本,就連寫個字都歪歪扭扭的不成樣子。
皇後将小宴設在了賞菊苑,等沈夕瑤到了的時候,不少嫔妃已經在争奇鬥豔了,想來是得了消息知道皇上要來。
幾架仕女圖的紫檀木框的屏風将露天擺放的桌椅圍了一處,桌上的茶點已備好了,想來不過片刻也就開宴了。
沈夕瑤先去給高位妃嫔請了安,前些日子這嘉良儀是失寵過的,當時落井下石的可不少,如今見她不僅再次得寵還引得皇後娘娘高看一眼,不由想着挖苦幾句。沈夕瑤也不在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說來謹宣帝并不是個重欲的帝王,他登基也不過四年,今年的選秀也是小選,所以沈夕瑤之上的也不過十幾個人。
擡眼瞧了一眼角落裏坐着的白答應,神色并沒有什麽變化。如今這場小宴,凡是被寵幸過的妃嫔都有資格來,不過如今白答應滿臉的頹勢又是為什麽呢?
“嘉良儀今日的氣色倒是好的,如今在這宮裏皇上皇後也多看顧了你一分,你可要好好的,別因了別人的幾句話又沖撞了貴人。”待幾個位分與沈夕瑤相近的妃嫔沒了挖苦她的心思,坐在對面的章昭儀笑着提醒道,“如今你也是個好的。”
雖然不知章昭儀是客套還是別有用心的提點,沈夕瑤還是回了個笑:“昭儀娘娘說的是,妾記得呢。”
汪順儀坐在嘉良儀的上首,聽到兩人的對話,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章昭儀,扭頭看着嘉良儀笑着說:“這倒是了,昭儀娘娘總是這麽和善,不過良儀妹妹可得好好照顧着自己個兒,畢竟前些日子妹妹病重,也沒個人惦記着。不像金良儀剛剛有點不适皇上就派人囑托了太醫院好好看護,如今更是親自探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