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拉伸瑜伽節奏相對緩慢,衛梵水心不在焉的做着動作, 大腦飛速運轉仔細排查記憶, 尋找着被自己遺忘的細節。

‘鼻子吸氣,嘴巴呼氣, 感受你身體的變化...’

視頻裏瑜伽老師還在用聲音營造氛圍,仿佛要通過屏幕來到視頻前的人身邊, 耐心糾正大家的每一個動作。

這套瑜伽衛梵水不是第一次做, 人體的肌肉記憶讓她能夠分出心來去思考別的事情,而緩慢的節奏也讓她慢慢褪去了焦躁, 漸漸冷靜下來。

之前一直在思考事後的方向,只想着周容知道她有作品上市之後便只留最後成稿的習慣。但是衛梵水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她的稿子一向有固定位置,要麽鎖在辦公室抽屜裏, 要麽就随身攜帶不離視線。周容如果要在她銷毀手稿之前把它拿到, 就只能是趁她不在公司的時候從抽屜裏拿, 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而辦公室四角都有攝像頭,二十四小時監控,所有在辦公室裏的活動都會被記錄下來, 包括周容是不是翻了衛梵水的抽屜。

如果真的能拿到監控視頻記錄的話, 即使她找不到更多的手稿,也足以把周容的惡行公之于衆。

山重水複疑無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新的發現讓衛梵水有點小激動, 扭身就沖雲清喊, “我想到了!去調監控!”

正專心致志跟着老師做動作的雲清被吓了一跳, 身形一晃就要摔倒。手忙腳亂的踩在瑜伽墊上,彎腰扶桌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雲清呼了一口氣甩甩差點扭到的腿。

“我去看過了,五月之前的記錄全部被删除,五月之後的記錄太多需要一點時間整理。不過我覺得希望不大,她不太可能是這個月才拿到你的設計稿。”

诶?!

衛梵水第一反應不是又一個希望破滅掉了,而是雲清居然幫她去看了監控!

“你就這麽相信我沒有做那樣的事嗎?”畢竟人們的直覺反應往往是周容不可能閑的無聊在這兒無事生非,既然這樣說了就一定是有什麽發生。

雲清慢條斯理的又開始跟着老師繼續下面的動作,轉身之前似乎還翻了個白眼。“你的稿子是我看着改的,如果這麽明顯的事都分辨不出來,那我這個總監也不用當了。”

額,好像還真是這樣。這人一慌就容易腦子亂,腦子一亂就容易犯錯,而且往往是很低級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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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自己理虧的衛梵水不敢再說話了,老老實實的跟着視頻做完後面的動作。

‘放松你的身體,放松你的肩膀,放松你的頭部,閉上眼睛,感覺每根發絲都在放松,感覺每個毛孔都在呼吸。放松,感覺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身體能不能沉到感覺自己像一灘爛泥衛梵水還沒有驗證成功過,但此時她的心越來越沉倒是真的。

以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卻不想到的是寂靜嶺。人生啊,總是這麽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的。

視頻結束,衛梵水依舊躺在墊子上閉着眼睛。她能感覺到旁邊雲清已經起身,能從動靜裏分辨出雲清應該是起來活動了一下,然後把墊子卷好放到一邊,又踢踏着鞋去接了杯水。

哦,聽動靜好像是接了兩杯。

緊接着是杯子和茶幾接觸的聲音,沙發和衣料接觸的聲音,喝水的聲音。

诶?那多接的一杯不是給她的嗎?

閉着雙眼努力調動其它感官的衛梵水不自覺的跑偏了思維,腦子裏自動浮現客廳的場景,嘗試着還原雲清在這中間的動作和神情。

“衛衛。”

衛梵水腦子裏的雲清還在抱着杯子慢悠悠的小口小口喝水,耳邊就已經傳來了這人的呼喊,緊接着似乎聽到了紙張翻動的聲音?

雙臂用力撐起上半身,衛梵水腦袋微側向聲音來的方向看過去。雲清手裏正捧着一本雜志,從衛梵水的角度看過去,基本只能看到封面。

明明都買了新雜志回來,怎麽還抱着這一本不放呢?這本裏面到底是有什麽能讓雲清這麽愛不釋手翻了一遍又一遍。

答案不是衛梵水想到的,雲清在她想出種種理由之前便手臂輕擡從裏面捏出幾張素描紙。

“你要找的是這個吧。”

卧槽?!卧槽槽?!!

衛梵水幾乎是原地彈起來直接飛撲過去的,雲清都沒看清楚她是怎麽做到這麽高難度的一系列動作,手裏的稿子就被搶走了。

因為太急,最下面的那一張還被撕掉一個角,小小的一塊兒可憐巴巴的縮在雲清手裏。

這幾張是之前衛梵水帶回家裏來做修改的二稿,因為中間做過很多修改,和最後的成稿差距當然很大,但是總的東西是不變的,如果加上周容拿出來的那一份,還是可以清晰的看出這幾版的‘進化史’。

驚喜來的太突然,衛梵水還有點不知道該先幹什麽。這何止是救命稻草,簡直就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給救回來的續命丸!

激動到短暫喪失語言功能的衛梵水手不知道該怎麽拿腳不知道該怎麽放,好半天才慢慢緩過勁兒來,緊緊的捏着幾張紙不撒手。

“你早就知道它們還在,所以才不着急的對不對?”

emmm..

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顯然屋子裏面的這兩個人都沒有想到。雲清默默把雜志放回去,搖了搖頭,“沒有,我也是看見雜志才想起來的。”

“那這麽半天你怎麽都沒跟我說啊,我差點就準備去打辭職報告了。”衛梵水也知道不該這樣想,畢竟雲清這是幫了她一個大忙,甚至可以說是救了她一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腦子好像剛才做瑜伽的時候落在瑜伽墊上了,此時撒嬌多于埋怨的話就這麽不過腦子的說了出來,語氣之膩歪驚得她自己都打了個哆嗦。

顯然,雲清對她這突如其來的撒嬌有點懵,嘴巴張了又合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來,她實在不清楚剛才還好好的人畫風怎麽說變就變了。額,好吧其實剛才也沒見得有多正常。

就當她是今天大起大落精神有點受刺激了吧,這種情況下行為有反常也是情有可原的。

倒是衛梵水自己說完就先不好意思起來,尴尬的咳了兩聲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就是...太激動了,有點口不擇言。這個東西真的太重要了,可能關系到我和周容誰能留在公司裏面。诶呀,我到底是在說什麽。算了算了,明天我們去買榴蓮吧,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吃來着嗎?”

“真的?你不嫌味道不好了?”雲清是一直想要吃榴蓮的,奈何衛梵水每次一走近了就捂着鼻子逃跑,導致她這麽長時間了也沒吃到。

機會就在眼前,不抓住的才是笨蛋!不過雲清還是又确認了一遍,畢竟她也不是非吃不可,要是衛梵水真的覺得為難的話,不吃也就不吃了。

衛梵水其實沒有吃過榴蓮,一方面是确實貴,另一方面是不管從別人的形容來看還是從路過時候的味道來看,似乎都不大好接受,所以長這麽大也沒有吃過榴蓮,包括一些榴蓮味道的東西。但她從雲清的小動作裏可以看出,雲清是真的想吃。

既然暫時想不出什麽報答雲清的方法,那就從最近的做起吧。不就是榴蓮嗎,實在不行她堵住鼻子就好了。

周六雲清沒急着去超市,而是先拉着衛梵水去逛了一圈公園。

大早上的,又是周末,年輕人不是早早的出去玩了,就是還賴在床上睡懶覺。公園裏面大多數都是老年人,有打太極的,有練毛筆字的,有抖空竹的,當然也少不了跳廣場舞的。

雲清拖着衛梵水慢跑了兩圈,就開始繞着公園慢慢的走。

“看着他們,有什麽感覺?”雲清下巴微擡,指向三五成群的老頭老太太們。

公園不就該是這樣嗎?有什麽特別的?衛梵水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又觀察了一下,“叔叔阿姨們精神頭真好,這麽早都不覺得困。”

是你覺得困了吧...

“你有沒有發現,這些老人家們都很開心。”

好像,還真的是。雖然不是每一個人都在笑,但從他們的神情動作來看,大家似乎都很高興。不是那種為了融入大家而強顏歡笑的開心,而是從內心散發出來的愉悅。衛梵水仔細觀察了一圈,點頭認同雲清的說法。

“返璞歸真。這裏的叔叔阿姨基本上一輩子已經到了後半段,該看的該經歷的都已經見識過。在他們眼裏,除了生死無大事。”雲清慢慢的走到一處涼亭,一邊看着不遠處一邊做着拉伸。

一句‘除了生死無大事’把衛梵水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她突然明白雲清為什麽一定要在昨天那樣的時候還拉着她做瑜伽,為什麽一大早的非要拽着她出來晨練,為什麽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為什麽開會的時候看她處于那樣的窘境都能坦然處之似乎無動于衷。

也許,昨天她那句脫口而出的抱怨,是真的含了怨氣在裏面,只是被更多的東西遮掩住了。在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她可能真的因為雲清沒有站出來幫她而感到忿忿不平了。所以她在雲清面前也要故作鎮定,所以她在回去以後故意翻東西的時候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這一切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但是雲清察覺到了。

明明她才是那個重活一世,更應該看的清楚想的明白的人,這個時候卻要雲清費心思來開導她。

是啊,除了生死無大事。遇到事的時候急又有什麽用呢?即使那個時候雲清站出來了,說相信她,但是沒有證據,又有幾個人會相信?也許她不會被擠出公司,可同事們又會怎樣看待她和雲清之間的關系?

還有找東西的時候,那麽着急幹什麽呢?東西都是死的,又不會自己長腳跑掉,何必把自己弄的那麽狼狽不堪。

一直以來,她可能确實太急躁了。因為好不容易得到重來一次的機會,修正了一些曾經犯過的錯,所以更加希望自己能有所改變,希望自己能有所成就。可是她偏偏忽略掉了,重來一次最重要的是學會愛自己,而不是急着去證明自己可以更好。

心态,有的時候能成就一個人,也能毀掉一個人。如今的設計部,她确實是風頭正盛,但如果沒辦法保持好的心态,就算這次周容沒打垮她,下次也會有別的什麽‘容’來毀掉她。

晨間的公園空氣還是挺不錯的,衛梵水站在原地深呼吸好幾次,沖着雲清歪了歪頭,“要去逛早市嗎?那面的榴蓮可能更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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