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霍爺爺被搶救回來可一直昏迷不醒,霍青為了伺候他一晚上沒睡,他趴在床邊看着霍爺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驚得像是無家可歸的小獸,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緊張得看着霍爺爺。
第二天,醫生把霍青叫去仔細把霍爺爺的情況告訴了他:“這個病很不好治,即便是成年人,手術成功的概率也很低,你爺爺年紀又這麽大了,這次好了帶回去好好照顧着,千萬別太辛苦,也不能動怒。”
霍青一聽這話,心裏那根一直繃着的弦就像是被猛地撥動了一下,帶着他渾身顫抖,他僵硬着身體問醫生:“您的意思是……我爺爺的病治不好了?”
醫生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別過視線,翻動着手中的病歷本:“不是治不好,是很難治好,我和你說實話,國內敢接手這個手術的人——沒有,如果是國外的話還能有辦法,要是沒有今天這事,你爺爺還能送去國外動手術,但這次病發你爺爺的身體虧損得厲害,不适合長途跋涉,坐不了飛機,除非……”他頓了頓,自己都覺着不可能,“除非你能把國外的專家請到咱們醫院來,設備咱們這兒是有的。”
霍青一顆心墜了下去,他腦子裏一片空白,瞪着眼睛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醫生嘆了口氣,說:“沒事,現在他狀況也穩定下來了,再觀察一段時間就能出院,只是以後一定得用心養着,千萬別再犯病了,下回再發作可就……情況是這麽個情況,我跟你說仔細了,你整理下心情去好好照顧老人吧。”
霍青随着醫生的聲音機械化地點了點頭,轉身往屋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一頓,忽然轉頭撲到醫生面前,一把拉了醫生的袖子,紅着眼眶問:“醫生,你的意思是,我爺爺他……沒救了?”
醫生無奈地看着霍青,耐心地開口向霍青再解釋一遍。
“霍青,霍青,你爺爺醒了,在找你。”護士在門口喊了一聲,霍青立馬拿袖子一抹眼睛,往病房跑去。
“唉……”醫生嘆了口氣,低頭翻看病歷本,本面兩滴水滴氲開了,融進了紙面,他拿手指把兩斑水漬抹開了,“這麽硬氣的漢子,哭成這樣。”
霍青沖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住了,他胡亂抹了眼淚,問小護士:“我爺爺他精神怎麽樣?”
“挺好的,”小護士溫柔地笑了笑,“起來第一句話就問你去哪兒了。”
霍青咧嘴一笑,頰邊一個淺淺的酒窩,他又問:“我看着精神麽?”
小護士點點頭:“精神呢,帥得很。”
“謝謝。”霍青收了笑,推開門,走進屋的時候臉上又揚起了笑容,“爺爺,你可醒了,我操,昨晚照顧你我可一宿沒睡,等出院了你得給我好好補補,就菜市場那鲫魚,最肥的買回來炖湯!”
霍爺爺瞪圓了眼睛,張口罵道:“小兔崽子你照顧你爺爺天經地義,一晚上就嚷嚷着累,以後我要是癱了不能動彈了你連屎尿都不樂意給我倒。”
“那哪兒能啊……”霍青涎皮笑臉地坐在旁邊,撈了蘋果削起來,“以後別大半夜的打麻将了,昨天你可把人家趙奶奶吓壞了,還想跟人家結老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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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爺爺翻了個白眼,說:“我可沒那想法也不去禍害人家,誰知道老天爺哪天就把我的命給收了回去,再說到了下頭,我怎麽跟你奶奶交代?”
霍青嘿嘿直笑,把蘋果一塊塊切了,聽霍爺爺說:“你也別跟我嬉皮笑臉,剛才哭過了吧?”
霍青身子一僵,把切好的蘋果往霍爺爺懷裏一塞:“吃你的蘋果!”
霍爺爺微微一笑,爺孫倆笑起來一模一樣,他手往霍青臉上摸去,霍青識趣地往前湊。霍爺爺摸着霍青的臉說:“你也別難過,生死有常,年紀到了,誰沒個死,這事兒也別想着瞞我,我自個兒的身體我最清楚,這次發病,整個身體都空了似的,我知道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了,霍青啊……爺爺死了不打緊,你可怎麽辦?爺爺死了,誰照顧你?你都這麽大了,一點也不讓人省心……你讓爺爺怎麽放心啊,霍青啊……爺爺不放心啊……”
霍青嘴唇繃成了一條倔強的線,極力忍着眼淚,他抱住霍爺爺,啞聲說:“爺爺你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你,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們找醫生,我們找最好的醫生。”
“傻孩子……”霍爺爺的手在霍青後背拍打着,熟悉的節奏讓霍青想起了小時候每一個難眠的夜晚,都是這樣一只大手在撫慰拍打着他的後背,哄他入睡,那是一雙全世界最溫柔的手。
耳邊是霍爺爺疲憊的聲音:“霍青,你快長大吧,快點長成大孩子吧……爺爺這樣才能放心,才能放心地走,去見你奶奶,去見你爸爸媽媽。”
把霍爺爺哄睡了之後,霍青走到開闊處,點了煙,躊躇半天,最終給鄭家秋撥了電話:“鄭哥。”
“怎麽了?嗓子都啞了。”
“沒事,有點感冒。鄭哥,前段時間你說的那場架,我來帶隊吧。”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有聲音響起:“霍青,你遇到什麽事兒了麽?”
“嗯,有個事情,”霍青身體在冷風中發抖,聲音卻是穩的,“我爺爺的身體一直不好您是知道的,我想求您個事兒,這次的點兒我一定幫您拿下來,我想讓您給我爺爺從國外請個專家回來做手術。”
鄭家秋問:“哪個專家?”
霍青把醫生給他的名字說了,鄭家秋長吟一聲,說道:“我試試吧,不敢給你保證,但是霍青,這事兒你确定要去麽?這次非常危險,先不說會不會沒命回來,就說很有可能在警方那兒留下不可抹滅的案底,你不是想考律師麽?這次打完,你就得徹底放棄這個夢想了。”
霍青點點頭:“我考慮清楚了,鄭哥,您一直對我很好,霍青不能厚着臉皮享受您給的好待遇,我幫您拿下這個重要的點,您幫我救我爺爺的病……”他頓了頓,嘴唇被咬出血來,鮮紅的一片淋漓着往外淌,“跟我爺爺的命比起來,我的夢想狗屁不是。”
“行吧,你自個兒考慮清楚就行。”鄭家秋說,“你去,十拿九穩。”
“是,鄭哥,我明白。”霍青把電話挂了,抓着陽臺欄杆的手背上青筋繃起,指節慘白。
“你說真的?”韓齊朗氣得直接将一瓶酒給砸了,崔河源吓得渾身一抖,剛想念叨他砸了這麽好的酒可一看韓齊朗的臉色頓時把抱怨全都咽了回去,他往遠離韓齊朗的地方挪了下,小心翼翼地說:“是真的……紀時那邊來的消息不會有假的。”
“操他媽,我操他媽!”韓齊朗不顧形象破口大罵,憤怒地将周圍摔打得一片狼藉,他惡狠狠地瞪着崔河源,罵道,“他媽的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寧願不要命了也不肯來找我幫忙?我韓齊朗就他媽那麽不可靠嗎??還是他壓根就沒把我放在心上?!我就不能幫他嗎?他就不想考律師了?不想揚眉吐氣了?”
“小朗小朗,你冷靜冷靜……”崔河源小聲勸道,“他肯定是因為他爺爺的事情不理智了,你要是也不理智了,這你倆不是兩個二愣子沖一塊兒去了麽?”
韓齊朗氣得面色全無,罵道:“我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他現在要去跟人家玩命了,就我這種半只腳在黑路子的人都知道那個點有多難搶,不光是黑路子的人,警方盯得多厲害,他能不知道?他這是在幹什麽?幹什麽?為什麽不來找我??你說啊,為什麽不來找我!!”
“別別砸——”崔河源一下子蹦了起來,遠遠地躲在一邊,繼續勸道,“他也許根本就不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呢?”
韓齊朗身體一僵,擰了眉頭看崔河源,沉默着,崔河源見事情有轉機,忙說:“你忘了?你在他那兒就是個普通的醫生,人家還不知道你其實不是個牙醫是個腦科醫生呢,他怎麽找你?找你能幫什麽忙?”
韓齊朗思考了片刻,一身的力氣頓時洩沒了,他癱坐在沙發上,頹喪地揉了把自己的頭發:“我他媽怎麽忘了這個——真是蠢到家了,我當初為什麽要裝牙醫整他?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崔河源見他冷靜了一點,又說:“這是個好機會,小朗,你聽我說,你這樣……”
“你倒是變聰明了很多。”韓齊朗冷笑。
崔河源嘆了口氣,真心說道:“不是我變聰明了,是你盲目了,這些都是你玩剩下的伎倆,你栽了,小朗,你真的栽了。”
韓齊朗沒力氣再跟崔河源争辯些什麽,他仰頭靠在沙發上,整個腦袋都在放空,但霍青絕望悲觀的臉在眼前不斷徘徊,讓他鑽心般的疼,他抿了唇,啞聲道:“栽就栽吧,我只知道,這輩子我就只要他一個人。”
霍青當天晚上接到鄭家秋的電話,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地問:“鄭哥,是不是專家的事情解決了?”
鄭家秋嘆了口氣:“霍青,這事兒我幫不了你了,那個專家的門檻高得很,我實在是沒有門路。”
“不是……鄭哥,您,您就不能幫幫我嗎?鄭哥,我的命都是您的,您——您救救我爺爺吧,求求你,救救我爺爺吧……”
“霍青,不是我不願意救,實在是因為我找打不到人,你冷靜一點,”鄭家秋勸道,“我也知道你爺爺對你很重要,不是我冷血,我的能力有限,我連人都聯系不到,是鄭哥無能了。”
“不……鄭哥……”
“霍青,”鄭家秋打斷霍青的哀求,“點的事也不用你去了,鄭哥沒幫成,也不好厚臉皮地要求你去賣命,你有時間好好陪陪你爺爺,我給你打了一筆錢,算是我的心意。”
“不,我不要錢……我——”霍青的聲音還沒落下,電話那邊就只剩下了一串忙音,霍青絕望地垂下了肩膀,他蹲在地上,捂了眼睛,嘴巴張着,用力地喘息,從喉嚨深處溢出一連串壓抑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