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跑一

接下來的幾天,齊樂吃飯睡覺都不安穩,絞盡腦汁,就為制定逃跑的計劃。

他在腦子裏設想過多種辦法,模拟過幾條路線,無一例外都是死路。區別僅在于是中途被抓還是剛開始就被掐滅希望。

齊寧能感到他的郁悶,盡最大可能安慰他,效果的确有,可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等到“時效”過去,貓爸又會進入新一輪的郁悶死循環。

日子過得飛快,飛船中逐漸變得忙碌起來,醫療官們時常不見蹤影。齊樂和齊寧留在醫療室內,無人“看守”的時間越來越長。

齊樂想過偷跑,可開啓艙門就是個大問題。

指紋不行,瞳孔不對,密碼……一串三十六個數字,一天一換,好不容易記住,轉眼就會換成新的!盯着不停閃爍紅光的“門鎖”,齊樂看看自己的爪子,懊惱的“喵”了一聲,金屬椅上的劃痕又增加數道。

捕獵季即将結束,船員們輪換外出巡查,準備解除獵場邊界的屏障。

母星飛船已經在前往藍星的路上,中途發來通訊,要求希雅爾嚴守監察官的職責,将獵場中發生的一切如時上報,尤其是打破慣例、違反規則的部分行為,以便元老院和議會對學員進行問訊,決定是否處罰以及處罰的力度。

“比預期來得更快。”加斯帕斯關閉通訊,轉向站在控制臺前的希雅爾,“如果是元老院發出質詢,多數人都會被牽扯進去。”

元老院不會放過到手的把柄,必定會趁機發難,削弱第一氏族在議會中的權威。

軍校學員之外,飛船上下都會受到詢問。

希雅爾身為監察官,肯定無法置身事外。如果出面作證,勢必會站在第一氏族的對立面,遭受對方的瘋狂報複。

并且,家族中的某些人也會蠢蠢欲動。

想到早年間的種種,希雅爾掀唇冷笑,尖利的獠牙探出牙床,充滿了嗜血的味道。

“希雅爾?”加斯帕斯的表情微凝,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不用擔心。”希雅爾按住加斯帕斯身後的椅背,對唯一支持自己的血親說道,“這件事比想想中複雜,卻也同樣簡單,關鍵在于元老院是不是能下定決心。”

加斯帕斯沉吟良久,仍沒有十分把握。

桑德斯湊了過來,單手按住加斯帕斯的肩膀,笑道:“不用擔心,如果議長占據上風,大不了和星宿五的總督一樣,扛着激光炮沖出議會,以希雅爾的戰鬥力,再加上……”

砰!

話沒說完,桑德斯已經躺在地上。仰望收回手的加斯帕斯,郁悶之情無以言表。

他不過是想開個玩笑,至于嗎?

距離捕獵季結束還有五天,獵場中的學員陸續接到消息,開始湧向集合地點。

學員們帶着各自的戰利品,有的只留下獵物的晶核,有的還會搜集異獸的皮甲、爪子和獠牙,作為參與捕獵季的紀念。

同樣有人死于藍星種群的反撲以及襲自背後的暗箭,永遠留在了獵場之中。

學員們越聚越多,關于奧倫等人中途退出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一氏族的成員中,只剩下三個還在獵場。”

“赫蒂和波普勒已經死了,不是死在藍星種群手裏,是星宿六的莫蘭。”

“不奇怪,每次都有……只不過這次是第一氏族。”

“原生蜂群發狂,據說和奧倫有關……”

衆人議論紛紛,對于“天才”跌落神壇的話題分外感興趣。

距離百米外的一棵松樹上,帕圖尼亞收起雙翼,靜靜的潛伏在樹冠裏。

齊樂被抓走的當天,她一直跟到森林邊緣。因為傷勢過重,無法繼續前進,差點成為變異植物的獵物。

好不容易躲開飛來的藤蔓,從樹下搶走一顆掉落的晶核,又倒黴催的遇上一群來路不明的松鼠。

帕圖尼亞正處在最虛弱的時候,不想和松鼠發生沖突。松鼠們卻是無理可講,二話不說發起進攻。

交戰中,幾只松鼠先後喊出“就是她抓走齊樂”,“齊樂和齊寧一定被她吃了”,“為他們報仇!”之類的話。

帕圖尼亞猛然一振,按住跳到近前的兩只紅松鼠,展開黑色的雙翼,利用身形的優勢震懾對手,同時高聲道:“住手!這是誤會!”

松鼠們本能的僵住,旋即又開始高叫,進攻比之前更加猛烈。

“什麽誤會,你吃了齊樂,我們絕不會放過你!”

實事求是的講,他們不是猛禽的對手。但眼前這只烏鴉身受重傷,連飛起來都困難,誰勝誰負還很難說。

眼見松鼠又開始蹦高,大尾巴橫掃過來,帕圖尼亞一邊閃避一邊解釋,斷斷續續的說完事情經過。

“停下!”一只個頭最大的松鼠高叫兩聲,松鼠們抗議尖叫,被前者強行鎮壓,才不情不願的停下攻擊。

“你說的都是真的?”松鼠問道。

“真的!“帕圖尼亞雙手撐着膝蓋,大口的喘着粗氣,“我認識齊樂,在十二區就見過。當時是為了逃命,不是要吃他……他和幼崽被異族抓走了,我這些天一直守在這裏,不确定他們是不是還活着。”

“你最好不要騙我們。”一只黑松鼠道。

帕圖尼亞彎着腰,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嗓子幹澀發疼,根本沒法繼續出聲,只能無力的做出手勢。

松鼠們分成兩撥,一波監視帕圖尼亞,不許她靠近,也不許她離開;另一波湊到旁邊商議。中途有幾只花栗鼠消失不見,片刻後帶回一只鼹鼠。

雙方交流許久,鼹鼠指着森林外的某個方向,說道:“那裏有一艘異族飛船。”

鼹鼠的進化方向和松鼠類似,不屬于異獸,同樣偏離了原生種。由于常年生活在地下,極少同別的族群接觸,說話有些颠三倒四,勉強能将意思表達清楚。

“異族的飛船,齊樂和齊寧如果活着,一定在那裏。”

松鼠們冒險進入森林,主要是為搜進蟻群留下的屍體。

之前獵場關閉,有一部分松鼠遷移得不夠遠,地洞被突然降下的屏障截斷,被迫同族群分隔兩地。

好在他們生存經驗豐富,加上善于躲藏,幾次躲開捕獵者的注意,要麽就是将獵手引向更大的獵物,總是能驚險脫身。

聽說森林中發生一場大戰,聯系到白蟻的繁殖季節,松鼠們決定冒險。

一來是食物越來越匮乏,他們無法繼續躲藏;二來是捕獵季即将結束,異族正向同一地點聚集,位置在森林之外,多半不會在意這些小型種群。

“要不要去看看?”有松鼠提議道。

“太冒險了!”

“只是去看看。”紅松鼠頂着大尾巴,抓了抓柔軟的腹部毛發,“從地下過去,小心點,不會被發現。”

“不行,還是太冒險。”一只灰松鼠搖搖頭。

“灰楊,無論如何,我們都該去确認一下。”紅松鼠反駁道,“而且,你發現沒有,樹林中的黃蜂正向那個方向移動。”

“這件事我知道。”鼹鼠中途插嘴,“異族炸毀了一座蜂巢,殺死不少幼蜂。交戰中,蜂王受了很重的傷,蜂群已經決出新的女王。新女王要确認統治,必須帶領蜂群複仇。”

和蟻群一樣,只要女王在,蜂群就不會滅亡。

黃蜂相當記仇,加上新女王要樹立權威,異族的飛船肯定會遭到攻擊。

“我們應該過去!”

即使不能進入飛船,也能親眼見證抓走齊樂的兇手倒黴!

松鼠們吵嚷半天,最終少數服從多數,由鼹鼠在前邊帶路,從地下開挖隧道,靠近異族飛船的停泊地點。

“不用挖。”鼹鼠搖搖頭,解釋道,“這裏有隧道直通過去,我的兄弟就生活在那附近。”

“什麽?”帕圖尼亞驚訝出聲,“你的兄弟生活在異族附近?”

“很奇怪嗎?”鼹鼠站在松鼠身邊,鋒利的爪子按在地上,“異族的确可怕,可只要找準辦法,很容易就能躲開。”

異族喜歡捕獵猛禽和異獸,個頭越大越容易成為目标。而鼹鼠常年生活在地下,個頭又小,只要不出意外,很難被發現,更不會被視為值得追逐的獵物。

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異族在地面挖洞,只為捕捉一群鼹鼠。

“這次捕獵季的消息是我的種群最先傳出去的!”見帕圖尼亞面露驚訝,鼹鼠挺起胸膛,驕傲的補充一句,樣子很是得意。

如果不是他的兄弟生活在飛船附近,發現獵場選在十一區,絕大多數的原生種和異獸都別想逃出去。

“那下面有人類留下的地洞。”鼹鼠繼續道,“很深,偶爾會傳出奇怪的聲音。我的兄弟不敢挖得太深,只在靠近地面安頓巢穴。即使是這樣,也能躲開異族的注意。”

鼹鼠一番解釋,松鼠們立刻有了信心。

最終決定,由強壯的灰松鼠和黑松鼠進入地道,個頭稍小的紅松鼠和花栗鼠留在地面。帕圖尼亞身為傷員,被安排到一棵高大的松樹上,和紅松鼠們一起放哨。

至于纏在樹上的藤蔓,對松鼠來說完全是小意思。

圓乎乎的身體十分靈巧,彈跳間能輕易躲開藤蔓的進攻。利用大尾巴做平衡,輕飄飄飛落到藤蔓上,爪子狠狠抓牢,亮出大門牙直接開啃。

蟻殼都能輕松啃碎,遑論是區區變異植物。

不到幾個回合,藤蔓就敗下陣來。

帕圖尼亞利用綠色的汁液做掩護,和紅松鼠一起藏進樹冠裏。灰松鼠和黑松鼠跟牢鼹鼠,在地下快速前進,距離異族的飛船越來越近。

齊樂壓根不知道有援軍趕來,日夜為無法脫身發愁。正無計可施時,頭頂忽然現出一線曙光。

距離屏障解除不到三天,大部分醫療官奉命外出,齊樂和齊寧被留在醫療室,除了定點開餐,幾乎無人關注。

齊寧吃飯時,齊樂跳下金屬椅,煩躁的在光罩內轉圈。轉着轉着,忽然發現對面的綠色妹子有些古怪,貌似正朝他打着手勢。

怎麽回事?

齊樂停住腳步,耳朵朝前豎起,确認沒看錯,幹脆停在原地,打算看看妹子究竟要做什麽。

莫蘭的傷勢已經痊愈,但不能離開醫療室,更不能在飛船內随意走動。

出于安全考量,她的行動範圍僅限于治療艙附近,無論是否有醫療官看護,周身都會立起光罩。

奧倫幾次進入醫療室,成功繞過埃爾法,卻打不開她周圍的光罩。如果強行破除,會被視為威脅飛船安全,希雅爾有充足的理由可以關押他。

通過和父親聯絡,奧倫知道自己惹下的麻煩遠比想象中大。如果再被抓到把柄,別說繼承人的身份,恐怕會被家族徹底抛棄。

經過一番衡量,奧倫暫時壓下報仇的念頭,一切等回到母星再說。

可惜,莫蘭不打算讓他如願。

既然活着走出獵場,沒理由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如果能在飛船離開前逃走,哪怕是在宇宙中流浪,也好過回母星接受審判。

以第一氏族的強橫,一旦她走進審判廳,休想活着出來。

下定決心之後,莫蘭着手制定逃跑計劃。

想離開醫療室,首先要關閉光罩。憑她自己肯定做不到,必須要找人幫忙。求助船員不可能,學員們更是想都別想。能夠嘗試合作的,只有眼前兩只藍星原生種。

比起自己,至少他們更加自由。

掃一眼背對光罩的醫療官,莫蘭指指自己的嘴巴,緩慢的做着口型。

齊樂仔細辨認,眉心慢慢擰了起來

一起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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