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婚中止

偌大的順寧侯府,大門口華服來客絡繹不絕,恭賀聲不絕于耳,美酒佳馔的香氣飄到府外。

侯府裏的某一處院落,卻安靜非常,石橋蘭亭竹苑,細草芊芊,枝花顫顫,白牆如月秀疏篁,漂浮着淡淡的草藥香氣,恍若隔絕了外面的喧鬧。

房內,一個少年伏在榻邊,烏黑長發鋪散,遮住底下的面容。半晌,似乎是絲竹聲吵到了他,少年動了動,雪青底滾邊錦衣袖子打翻手邊的白玉酒杯,發出“啪啦”一聲脆響。

仿佛驚動了門外的人,隐含焦灼的聲音傳來:“二少爺好了嗎?”

鹿冰醞覺得很熱,眼前仿佛有撲面而來的火光,叫他上下眼皮沉重如千斤,耳邊還有斷斷續續的呢喃聲。

漸漸地,聲音遠去,不适感抽離,鹿冰醞睜開眼睛,熟悉的陳設猛地引入眼簾。

桌上的雙陸棋具被人收好,黑白馬棋作搗衣杵狀規矩擺放着。一旁的檀木架子上,幾個草藥壇子整齊羅列。牆上挂有一劍一弓,飾以晶瑩的寶石,璀璨奪目。

他不是放一把火燒了嗎?火勢很大,他身在其中,深知輕易不能撲滅。

鹿冰醞坐起身,發現手下還壓着一卷書,是他小時候就熟讀的《淮南子》。

門外的人見他不回話,揚聲道:“二少爺你還在嗎!”

鹿冰醞回神:“你繼續守着。”

門外的人似乎松了口氣。

屋內沒有鏡臺,鹿冰醞走到牆邊,取下劍,拔劍出鞘,雪亮的劍身映出他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帶着點兒杏子般的青澀,盛着細碎的光,恍如星河。

鹿冰醞歪了下頭,環視四周,慢慢鎮定下來。

他這是還活着?不僅活着,還回到了十五歲時——這個時候,他家中權勢依然滔天、母兄仍舊健康、自己尚未進慶王府的門。

外面鑼鼓聲喧天,鹿冰醞看着桌上的鳳冠步钿璎,仔細回憶今天是什麽日子。

門被人輕輕拍響,那人小聲道:“少爺,到時辰走了。再不走,慶王府的人就該來了。”

鹿冰醞恍然大悟,今天該是他逃婚的日子!

“咚”一聲,雕飾精美細致,漆色光亮的雕花衣架轟然倒地,連帶着那襲華美繁複的霞帔婚服也淩亂地躺在地上。

鹿冰醞收回腳,輕哼一聲,喊道:“止善,進來!”

樓星環那混賬強娶他進門時都沒敢讓他穿女式的東西,這個病歪歪的老王爺怎麽敢送這些婚服來!老牛吃嫩草,也不怕折壽!

他的侍從立刻推門而入,看一眼一地亂象,又收回目光,着急地打量鹿冰醞,急道:“二少爺怎麽不換衣服?老爺夫人讓我們快些……”

止善拿起榻上的便裝和幂籬就要服侍鹿冰醞穿,誰知鹿冰醞擺擺手,道:“不走了。”

止善瞠目:“不走?!”

鹿冰醞淡定地重複道:“嗯,不走了。”

雖然他現在的腦袋似乎喝醉酒斷了片,但鹿冰醞依然想起了現在的處境。

今天他本來是準備逃婚的,不是逃樓星環那混賬的婚,而是逃樓星環他爹的婚。

上一輩子,在他十五歲時,一道聖旨如驚雷般下到侯府,就是讓鹿冰醞和慶王爺結親。鹿冰醞怎麽可能願意嫁過去,和父兄商議後就逃婚了,雖然後來依舊被慶王爺的庶子拐回去做了夫人。

想起那個狗東西,鹿冰醞輕輕咬了下牙。

不說也罷。

“一切都打點妥當了,少爺不必憂心。老爺夫人在堂內招待客人,少爺若準備好了,止善這就從後門帶您出去……”止善一時沒明白小少爺在想什麽,一邊說,一邊要蹲下去将木施扶起來。

鹿冰醞出聲道:“別撿了,去幫我找個東西。”

止善馬上停下手上的動作,問道:“少爺要什麽,我立刻去找。”

鹿冰醞努力想了想,間隔太久遠他一時想不起那個東西:“我忘記放哪兒了,應該是個紫檀木盒子,裏面有一枚玉扳指。”

止善手腳極其利落,聽完鹿冰醞的話,直接走到置物架上尋找。找不到又轉向角落的銀箱,終于拿出一個金絲楠木盒子,打開看了一下,雙手遞給鹿冰醞。

鹿冰醞拿出那枚扳指,上好白玉,質地光滑,晶瑩剔透,裏邊隐約刻着一個“順”字,工藝繁雜,獨一無二。

是他兄長遠赴邊疆時留給他的,可調動順寧侯府的親兵暗衛。可若是進到慶王府,還需要別的助力。

鹿冰醞想了想,又道:“止善,再去慶王府送的箱子裏找個雙青玉佩過來。”

止善一愣。自從聖旨下來,慶王府的聘禮如流水雪花般送來。可鹿家沒人看一眼。

他道:“是。那些都在藏物閣裏,我去找找,少爺稍等。”

止善走後,鹿冰醞認真思索一番。上一世,一切的轉折都在于他的逃婚,讓父親的敵人揪着這個把柄不放,一再被打壓。

對于這門婚約的緣由,慶王府內外言辭一致,明面上都說是聖上的旨意,是官家指婚,違抗不得。大家都以為如此,所以哪怕這婚事古怪極了——嫁娶的對象竟然同為男人——慶王和鹿家也不得不遵旨。

鹿冰醞以前信了這個原因,後來才得知,這莫名奇妙的婚事分明是那慶王自己向皇上提出來的!

敢招惹他,他不将慶王府鬧個雞飛狗跳都對不起這份厚愛。

正想着,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哥。”

鹿冰醞冷淡的目光落到門口的人身上,在心裏呵了一聲,便宜弟弟來了。

便宜弟弟長得很俊,只比他小一歲,同父異母。鹿冰醞上一輩子沒少疼愛他。

“我帶哥離開這裏。”便宜弟弟走進來,瞧見他的眼神,頓了一下,蹲下來,伏在鹿冰醞膝頭,小聲疑惑道,“哥怎麽了?”

就是這個便宜弟弟,進退得宜,勸他離開,而後又步步為營,假借鹿家的勢力,勾結敵國,致使最後鹿家落個通敵叛國的罪名。鹿冰醞為不牽連遠在軍中的兄長,**而亡。

小白眼狼,心狠手辣,還癡心妄想。教訓要給,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

想到前塵往事,鹿冰醞掩下眸裏的冷光。

他心裏不耐煩見這人,随手撿起桌上的玉墜子,擡手扔向門外,像逗一條小狗似的,道:“去,把它撿回來。”

便宜弟弟眼裏閃過一絲疑惑,愣了半晌,随後順從地走出去,撿起玉墜子後,他在門前側邊道:“哥今日迫不得已要離開家裏,生氣惱怒是應該的。有什麽沖着我發,別氣壞身子。”

說着,他跪下了。

止善剛好回來,驚奇地瞅了他一眼,他神情恭順,面上無波無瀾,仿佛現在像個下人一樣跪在門口的人不是他似的。

屋裏傳來鹿冰醞的聲音:“止善,這個衣服怎麽穿?”

止善立馬移開了視線往裏走,應道:“小的這就來!”

裏面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

小白眼狼在外躊躇了一瞬,很快就站起來,沖進屋裏。他疑惑道:“哥哥不是逃婚嗎,馬車現在後門等着接應哥哥。”

鹿冰醞張開手,由着止善給他系上腰帶,聞言漫不經心地睨了他一眼,道:“我不逃了。”

懶洋洋的,仿佛全然不在意鹿家上下前陣子殚精竭慮為他謀劃的路——明明都是循小少爺的意,小少爺現在卻又改變主意了。

任性,驕矜。

鹿冰醞沒多給便宜弟弟說話的機會,拿了牆上的彎弓就走。

少年少見地穿了紅色衣服,襯得人愈發清絕。止善都看呆了一下,反應過來,連忙跟上去。唯餘一人立在門口。

院子裏沒人進來,估計他們也料不到鹿冰醞敢逃婚,沒派人過來盯着。

鹿冰醞徑直走向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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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裏紅毯從京城街頭鋪至街尾,在衆多百姓豔羨驚奇的目光中,長長如龍的迎親隊伍移向順寧侯府,緋綢緞帶、金銀珠玉裝飾的聘禮沉甸甸,将挑夫的肩壓出凹陷的弧度。

一路喜慶笑語,張燈結彩。

不止達官貴人在交流。旁觀的人瞧着這無比熱鬧的場景,也在角落處竊竊私語:“慶王府的轎子在門口等着呢!看着好氣派!”

有個小丫鬟不滿地嘟囔:“他們是不是欺人太甚,好端端的一個少爺,憑什麽要嫁進什麽狗屁王府啊?”

“住嘴,那可是慶王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侯府還要高一等呢。”

“可二少爺和豫王之子交好,還有靜遠侯爺那邊交情匪淺,京城人人都知道,而且少爺是男子,慶王這不是明擺着強人所難嗎?”

“京城南風早就盛行,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

“可終究少不得閑言碎語!”

“閑言碎語算什麽,哪裏比得上做王府正妃的好處?慶王爺才三十而立之年,雖說比起鹿家二少爺,确實大了些,可正值風華……人家有福氣着呢。”

突然,她們不約而同噤了聲。

紅衣少年繞過長廊,烏發雪膚,眉眼精致,手執彎弓,衣袖上雲水紋漾開,露出截白皙的手腕,腰系鑲嵌華麗銀絲飄帶,白雪美玉挂在腰間,像是從畫中走出來。

在招待客人的順寧侯爺和夫人若有所感,回頭看他,目露驚異:“阿雲!”你怎麽出來了!

鹿父鹿母顧不得外人,正要上前攔住鹿冰醞,誰知少年快一步走過來,一把抱住了鹿母。

他喚道:“娘。”

鹿母感覺到兒子的情緒,擡起手拍拍他的背,溫柔應道:“娘在。”

鹿父讓管家去招呼來客,拉着鹿冰醞到一邊,低聲道:“為何出來?”

“爹,我不走了。”鹿冰醞收好情緒,鎮定道,“這是聖旨,逃不開的。”

“胡說!”鹿父氣道,“你不要怕後果,我和你哥都撐得住,靜遠侯爺和豫王也會從中周旋……”

鹿冰醞打斷他的話:“爹不用為我憂心,我有法子周全。”

進龍潭虎穴他也未怕過。

鹿父氣急。

鹿冰醞看向身旁,便宜弟弟低眉順眼地站在他們身後,看上去莫名有些落寞和失神。

鹿冰醞瞥他一眼:“家裏只剩你一人,照顧好爹娘。”

弟弟眼睛亮了一下,重重點頭。

止善方才看着他對待鹿名冰冷的态度,還奇怪少爺剛才怎麽突然使性子了,明明少爺一向很疼愛這個名義上的弟弟的,見到此狀,撓撓頭,原來是錯覺。

“鹿公子新婚,賀家……”有人提着禮物上前來賀,被鹿冰醞目不斜視地走過了,只能轉向順寧侯爺,笑道,“恭喜令公子,這是京城賀家送來的賀禮,還請侯爺笑納。”

鹿父看上去恨不得将鹿冰醞趕出家門了,又深知勸不住這個兒子,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在衆人的恭賀聲中走出去,面上還要和善有禮地應付客人:“此物貴重,多謝……”

鹿母抹了抹眼角,看着手中的一枚玉扳指,恍惚了一下。

門口熙熙攘攘,見鹿家二公子沒穿婚服,卻也委實沒人敢管教,眉開眼笑地湊上前來。

慶王府迎親的人早就到了,龍鳳轎攆靜靜候着,無人催促。在隊伍最前面的是慶王的侍衛,看到鹿冰醞露面,紛紛下馬,抱拳齊道:“王妃。”

鹿冰醞置若罔聞,打量一番他們的坐騎。

銀衣侍衛道:“吉時已到,還請王妃上轎……”

十六人擡的龍鳳大轎靜立地上,聞言,往前又壓低了一頭。

然而話音未落,侍衛們就見眼前這個過分漂亮的少年翻身上馬,挑中的還是為首最難馴服的汗血良駒。

少年動作之利落,只能讓他們瞥到他腰間落下的長發和馬腹上的紅色衣角,人就駕馬離去了。

迎親隊伍騷亂。

哪有新娘子不上轎還率先騎馬走人的?

侍衛看一眼門口見怪不怪的順寧候夫婦,行了一禮,便招手道:“跟上王妃。”

鹿冰醞上馬就走,沒有回頭,因此也沒有看到扶在門框的弟弟面無表情,盯着他離去的背影,歪了下頭,臉上閃過一種天真的冰冷。

京城長平的街道,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樹上系着的紅綢絲帶随風揚起,又落下。

扶桑樓的花魁眼睛都哭腫了,忽有所感,開窗望下去。

隔着七月芳菲的樹花,緋衣少年遠遠打馬而來。

花魁連忙将手上的花和手絹扔下去,喊道:“鹿公子!”惹得樓下的人紛紛效仿。

花魁道:“前面有賊匪在攔路!公子小心!”

少年置若罔聞,馬蹄踏碎了花,沾上了香氣。

當真是鮮衣怒馬少年過,輕裘緩帶,永遠冷漠驕矜。

不久,見着一群擋在路上的黑衣人,流裏流氣,氣勢洶洶的,鹿冰醞勒馬,“籲”了一聲,停下來,一雙內勾外翹的桃花眼微微彎起:“你們搶親哪?”

這是去慶王府的必經之路。黑衣人手上拿刀拿劍拿棍,看到他猶如白日見鬼,瞪大眼:“鹿少爺怎麽在這!樓小王爺和顧小侯爺叫我們在此攔截迎親隊伍……”

說是見到慶王府的人就亂棍開打,可沒說見到鹿公子要怎麽辦啊!

鹿公子執弓在手,一襲紅衣,臉頰白淨如枝頭新雪,小小年紀,漂亮的臉蛋不知惹了京中多少姑娘芳心暗許。

酒樓二樓的窗打開,露出兩雙錯愕的眼睛。正是黑衣人口中的樓小王爺和顧小侯爺。

白衣少年震驚道:“喂你不是要……”

鹿冰醞吹了個口哨:“箭筒給我!”

青衣少年二話不說,穩穩扔了個箭筒下去。

“謝了!改天請你們吃酒!”鹿冰醞将箭筒挂在馬腹上,揚鞭走了,将少年們的喊聲抛在身後。

一路無阻。

慶王府比鹿侯府還熱鬧。也是,新娘子終究要接到慶王府來,可不是在新郎府上能觀全這場戲嘛。

自鹿冰醞的身影出現,喧鬧聲都安靜了片刻。很快,幾個衣着華麗的人開出條路來,上前恭敬道:“王妃。”

一人牽着馬,一人跪下去伏在地上,等着鹿冰醞踩下來。

鹿冰醞腰背挺直,眼尾輕輕上挑。

王府的幾扇大門都打開了,紅毯鋪着,脊安吻獸、壓脊系着紅綢帶,來往的貴客中有很多熟面孔,可見這次指婚的盛大和慶王府的誠意。

後面的迎親隊伍終于跟上一點了,喘着氣往王府門前趕過來。

一女子站在階梯上看他,屈膝行禮,笑道:“王妃初進王府,想必羞澀。尋常禮節都不打緊,平安進府就好。”

在場的人紛紛應是。

鹿冰醞俯視她,眉眼未長開就好看得攝人心魂。

側王妃有些頭暈目眩,努力維持住笑容:“王妃下馬吧,王爺在裏堂候着……”

鹿冰醞不理,伸手摸出三支箭,拉弓搭上,嗖的破空聲中,長箭凜冽地掠過為首侍衛的臉,遠遠就射中了花轎的門,驚得轎夫一抖。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嘆和喧嘩。

側王妃凝住笑:“王妃這是何意?”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她:“去邪氣,給下馬威啊。”

他說的聲音不大,只有靠近的人能聽到。可他的意思,在場的人都知道。

“我瞧着鹿二公子才是迎娶新娘的那位啊……”

“鹿家和慶王府地位不相上下,确實是門當戶對,誰是新郎又有什麽不同?”

“我覺着慶王府是欺負人家年紀小不懂這事啊?”

側王妃的表情仿佛吃了只蒼蠅。

按長平的風俗,迎娶新娘時,新郎得向轎子射三箭,新娘方可下轎。一是展示新郎懂射禦,二是驅除新娘身上的邪氣,以免帶到夫君府裏,三是給新娘一個下馬威,叫她時刻謹記夫君的威嚴。

可王爺病發卧床,如今就由得鹿冰醞做了新郎該做的事!慶王府的臉面往哪擱!

慶王府在今日之前,無王妃,除王爺之外,她側王妃獨大。可一道聖旨下來,硬生生叫她送出王府的權力,她咽不下這口氣。本想借着他是男子卻嫁入王府這個把柄來給他個小小的下馬威,也正好現在王爺昏迷不省人事,她能更好下他的面子,誰知這人不按常理出牌,既不穿婚服不戴霞帔,也不乖乖在轎攆裏等候!

她久在深閨,早聽聞鹿家二公子漂亮嬌氣,矜貴又傲慢,卻不曾想也這般聰慧膽大,奪人先機。

鹿家二公子不常住京中,但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和六藝,早已使他聞名長平。且他身後的勢力,本就不容小觑。

側王妃思慮一番,換了輕慢的心思,恭順道:“王妃說的是。”

鹿冰醞翻身下馬,穩穩落地,紅發帶滑過臉頰,色若冰雪,美麗奪目。

豫王本在內堂,聽到喧嘩聲出來,看到鹿冰醞,眉心一抽,越過人群,沉聲道:“為何這般喧嘩?”

衆人恭敬行禮。

豫王是慶王的親兄長,也是鹿家的至交。

鹿冰醞眨眨眼,乖乖喊道:“豫伯伯。”

豫王知道鹿家的計劃,腦殼一疼,卻也不好現在送他回去,只能摁了一下他的頭:“如今成家,不可再莽撞行事。”

旁觀的人見他們如此親昵,又聽到他的話,心思各異。鹿家本和豫王是一頭,可橫空來一道聖旨,讓鹿家和慶王綁在一起,衆人都猜測豫王會和鹿家反目翻臉,可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如此。且豫王說的是成家,而非嫁人,也不曾糾正他射箭的舉動,分明是對好友之子還有幾分疼愛。

鹿冰醞想起方才在街上遇到的攔路人,不知道豫伯伯回去見到莽撞行事的兒子是什麽想法,口頭上應了聲。

側王妃道:“吉時快過了,王妃快進去拜堂吧。”

鹿冰醞唇邊笑意淺淺,朝豫王颔首,率先往裏走。

衆人前擁後簇,來做客的人紛紛投注目禮,或驚異或恭敬。

鹿冰醞本想去會會慶王,誰知經過庭院時,一群小孩在圍着吵鬧,其中一個聲音特別尖銳:“今天是父親大喜的日子,你去拿這晦氣的東西做什麽!”

一個男孩子被推搡至鹿冰醞跟前,滾到腳邊的還有一包散開的草藥。

鹿冰醞腳步一頓。

那男童被狠狠推倒在地,地板上留下幾道血痕,他急急地要撿起草藥,卻見眼前停了一個人。

他擡起頭。

是他方才在門口看到的那少年。今天他趁府裏的人都在忙,偷偷去拿藥,回來時在門口看到他朝花轎上射了三箭,全無虛發,引得邊緣的人都叫了一聲好。

現在,他在低頭看他。

美得盛氣淩人,高高在上,還漫不經心。

這是樓星環在王府見到鹿冰醞時的第一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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