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話來者不善,李宛瑤淡淡擡了擡眼皮,下巴放在海氏的胳膊上,柔聲道:“今日來,是湊巧罷了,再說,若是早知道爹爹在主院,我肯定來的更早。”
原本李宛環是想說她谄媚,但也不想想,對自己的親爹,主動過來那就巴結嗎?分明是孺慕之心。
李老爺也笑了,指了指李宛瑤:“幾日不見,倒是能說會道了,以前都被你二姐噎的話都說不出。”
李宛瑤心中微驚,原來爹爹都是知道的,卻也并不在意,估計只當她們是姐妹們之間拌嘴。
但爹爹要是知道以後李宛環會是怎樣的蛇蠍心腸,怕是會後悔今日的縱容。
兩個小孩拌嘴,除了柳氏臉色難看之外,誰都沒放在心上。
海氏開口道:“連日大雪,天實在冷的厲害,柳氏你那裏的炭火也可多取些,每個孩子屋中的炭火都加兩成,寧可多取了,也不能凍着。”
李家的中饋一向是海氏調度,她心腸軟,但治家卻有些手段,阖府上下沒有人不稱贊的。
至于柳氏院子裏,海氏卻只是給了總數目,裏面的東西都由柳氏自己調度,左右她院子裏也只有柳氏的兒女,也不會偏頗了去。
李老爺一向對自己嫡妻十分尊敬,這些家事向來是不插手的。
只是突然想到:“按理說京城中的炭火,應該十分緊俏。同僚家中還說缺了些,怎麽咱家還能都多用。”
海氏捂嘴笑了:“秋天的時候,我多備了,咱家過冬是足夠的。”
說到這裏,海氏道:“你那同僚是何許人家,若是豁達的,咱家也可以送過去些。”
李宛瑤靜靜聽着,母親為人處世頗有分寸,特別問缺炭的人家脾性如何。
若是小氣計較的,平白送去炭火,倒是讓人覺得看不起人;但若是豁達的,那大可直接送上門,也是多個往來。
“就是鄭家武翼郎,時常在戶部值守,我聽他說過幾句。他哥哥在西北為兵曹,也是個好漢子,你大可直接送過去些。”李老爺直接道,心裏覺得妻子實在妥帖。自己不過略帶一提,她便懂自己的意思,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這武翼郎在武官中職位較低,算是宮中的侍衛,跟李尚書的身份自然相差甚遠,給他家送碳,算是上官的饋贈,倒也不唐突。
等衆人都散去,海氏唯獨留了李宛瑤跟李宛環在,手把手教她們如何給別家送炭火,卻又不讓人覺得倨傲,這也是內宅婦人必要學習的手段。
柳氏是妾室,對這些自然一竅不通,她雖不喜海氏,但能讓女兒學到這些,還是很願意讓李宛環待在海氏身邊。
李宛瑤看着家中衆人,母親為人這般好,上輩子卻落得早早慘死的結果,其中未必沒有柳氏的手筆,若說恩将仇報,這柳氏也是其中翹首。
見兩個姑娘學的認真,海氏笑了:“以後嫁到夫家,凡事都要你們親為,是該學的認真些。”
這話完全就是打趣了,李宛環卻看了看李宛瑤,只覺得有李宛瑤這個狐媚子在,她的夫家又如何能尋到好的。
李宛瑤假裝看不見李宛環的目光,突然覺得鄭家的名字有些熟悉。
西北做軍曹。對了,連日大雪,西北!
西北要出亂子!
李宛瑤連忙問母親:“娘,到今天為止,大雪下幾日了?”
“今天已經是第七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李宛瑤眼底都是震驚,她記起來這是什麽時候,也記起來京城連下七日大雪到底發生了什麽。
正好海氏也乏了,對李家姐妹二人道:“你們各自回吧,天冷,路上小心些。”
李宛瑤跟李宛環起身行禮,此時的李宛瑤心裏卻有些起伏。
梁國的邊界一向不平靜,西北更是時常有敵寇入侵。但整個梁國卻并不憂心,畢竟西北有名大将軍,名叫穆衛,今年不到五十,卻已經在西北鎮守三十載。
在西北,僅僅穆衛的名字,就足以讓敵寇聞風喪膽。
但就是在這個冬天,京城連下七日大雪,已經讓宮中的侍衛都叫苦不疊。而西北已經是下了一個月的雪,可想而知,西北的軍隊是何其艱苦。
穆衛大将軍,就是死在西北的大雪之下。
人人都說穆衛大将軍戰死沙場,可歌可泣。但現在重來一世的李宛瑤卻明白,穆衛大将軍,分明是死在朝中的争鬥。
這場争鬥最後直接波及到自己的父親。
李宛瑤渾身發冷,不知道現在去提醒父親能不能來得及,但不說自己人微言輕,父親能不能信。就算是信了,恐怕也只能讓父親牽扯更深。
李宛瑤急的在屋中走來走去,碧雁奇怪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自從昨天小姐醒來之後,就奇奇怪怪的,碧雁也說不清哪裏不對,但小姐的眼神似乎更加堅定了些。
李宛瑤看看周圍,突然想到,聽說穆衛大将軍在京城有個嫡子,名叫穆烨北。他母親去的早,于是穆烨北從小跟着穆衛大将軍在西北長大。
直到十六歲被穆衛大将軍送回京城,跟繼母住在将軍府上。
若說這個世上,有人能比她更在乎穆衛大将軍的命,恐怕也只有穆烨北了。
以上輩子穆烨北一身血光也要為要為父報仇,李宛瑤就覺得,恐怕就算是無稽之談,穆烨北也會相信,去給自己父親提醒。
有了這個目标,李宛瑤直接站起來,對碧雁道:“我要出門一趟,你幫我遮掩些。”
碧雁一驚:“小姐,外面這麽大的雪,你要出去幹什麽?”
“你放心,絕對不會有危險,你幫我瞞着。”
見四小姐一臉不容拒絕,碧雁只能道:“小姐,你要去哪,不如帶上我,咱們去門房領個馬車,不是更好?”
李宛瑤是要去大将軍府找穆烨北,又怎麽能讓碧雁跟着。
碧雁拗不過四小姐,只能給她穿戴好衣服,小心的送她出去。
從家中走出門,李宛瑤裹緊披風,這點寒風對她來說不算什麽,上輩子再冷的風都經歷過,這點又有什麽關系。
好在李家尚書府裏大将軍府不算遠,李宛瑤每次去上香,坐着馬車總能路過他家,還算知道路。
只是李宛瑤剛走一會才發現,這輩子的她還是個十五歲嬌生慣養的小姐,平時出門都是馬車。坐馬車的覺得路程不遠,自己真的走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還未到。
李宛瑤頭發上的雪花已經化作雪水,順着額前的碎發掉落下去,若是看不清楚,還以為是李宛瑤落下的淚水。
李宛瑤不知道大将軍具體什麽時候戰死沙場,卻明白她不能耽擱下去。
只能盡力的往前走,往日只是逛逛花園的腳,已經走的生疼,李宛瑤眼圈有些紅,拍了拍腿,咬牙往前走。
但發紅的眼圈跟要掉不掉的淚水,已經顯出嬌氣,她的臉頰發紅,小嘴抿的筆直,顯然是在忍耐疼痛。
坐在将軍府房頂的穆烨北看着那個小姑娘奮力趕路,在他眼裏走的還是慢吞吞,也不知道平時家裏如何教養的,怎麽如此嬌氣。
這樣的女子若是生在西北,怕是一輩子都不敢出門。
穆烨北望了望西北的方向,他十六歲之前,都是長在西北,如今年滿二十,卻還是不能回去,也不知道父親在西北如何。
穆烨北一個走神,再回過頭,那個嬌氣的小姑娘已經跌倒在地,看起來似乎摔的厲害,一直在摸掌心,就算是這樣,還是扶着地面起來。
原本只是要哭不哭,這會卻是能看見淚光了。
穆烨北心裏突然一軟,轉而嗤笑,這樣嬌氣的小姑娘,還是早點回家吧。
話是這麽說,穆烨北慢悠悠的從房頂下來,裝作漫不經心的路過李宛瑤身邊,想看看她到底哭沒哭出來。
李宛瑤心裏委屈的很,手也疼,腿也疼,腳上肯定也是紅了一片。此刻也只能抿抿嘴,眼看将軍府就在前邊,只要能找到穆烨北,那這些就都值得。
李宛瑤目不斜視,卻見将軍府裏走出一個皂衣男子,面容冷峻,不茍言笑。
可這個臉卻讓她畢生難忘。
這個人臉上還沒有那個令人膽寒的疤痕,是他!
上一世在街角給她大氅的男人。
比之上一世,現在的他明顯年輕許多,身上的煞氣也沒那麽重,依舊冷峻,像是寒夜的冰塊一般。
李宛瑤連忙喊住他:“你,你叫什麽名字?”
穆烨北原本只是想看看這個小姑娘哭沒哭,沒想到卻被喊了一聲,穆烨北皺眉,臉上的神情足以吓退許多人。
“為何問我?”
穆烨北的臉色再難看,卻是吓不住李宛瑤的,她知道穆烨北善良的很。但原本滿臉都是笑意,但卻被穆烨北問的一愣:“我,我就是看你面善。”
面善?穆烨北皺眉,他生長于西北,身上的兇悍之氣就連久經沙場的老将都不遑多讓,這個小姑娘好看是好看,怎麽眼神有些不太好。
雖然很想跟這個人認識,李宛瑤還沒忘記她是來做什麽,見他是從将軍府出來的,李宛瑤又開了口。
“你認不認識穆烨北?我想,我想見見他。”
作者:穆烨北:我面善,我真的面善,媳婦兒你再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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