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廳房內其樂融融,門房的小厮卻急匆匆傳來消息。
青娘聽了眉頭緊蹙,低聲在海氏耳邊說道:“穆大将軍,沒了。”
海氏手一頓,有些不敢置信:“當真?”
“西北來的消息,大将軍府這會已經開始扯白布了。”青娘嘆氣,穆大将軍,何等偉岸之人,也落得個戰死沙場的命。
海氏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輕聲道:“菩薩保佑,穆大将軍可以早日安息。”
一旁的李宛瑤聽見這話,雖然早已知道,可如今再次聽到,還是為穆大将軍難過。
也不知道穆大将軍的兒子穆烨北,會不會像上一世那般,想要親赴西北,接父親回家。
但沒人準他去的,畢竟穆大将軍死的蹊跷。若是現在讓穆烨北過去,看出了端倪,怕是再生事端。
朝中沒人敢冒這個風險,無論是誰,都按着穆烨北,不準他去西北。
此時大将軍府中處處都是啜泣聲,無論小厮侍女,眼底都含着悲切。
他們其中大多數人,雖未見過大将軍,但也知道,将軍府能有這樣的榮光,全拜大将軍所賜,大将軍沒了,誰又能撐得起這個家。
穆大将軍續弦金氏,兩眼無神,癱坐在地上。
她自嫁給大将軍,總就見過大将軍兩面。一面是成親當晚,後來是她跟大将軍的兒子出生。
再之後就只有書信往來,金氏自然是怨過,可也知道,她在京城地位非凡,全仰仗穆衛在西北的厮殺。
娶她進門,不過是想讓她照顧穆衛的兒子穆烨北。
她生的孩子,只能說是意外,穆衛并無太多期待。
怨是怨的,但要說穆衛沒了,對金氏來說,無異于天榻。
與衆人想象中不同,穆烨北并未哭,他只是皺着眉,走到祠堂裏,這會祠堂內還未擺上大将軍的牌位。
穆烨北神色微冷,面容無喜無悲,不知過了多久,才淡淡道:“如你所願了。”
細微聽來,能聽出穆烨北聲音有些顫抖。
穆烨北斂下眉眼,輕笑一聲,在空蕩蕩的祠堂裏,顯得格外諷刺。
随即穆烨北轉身離開,直直的往皇宮走,皇宮裏的人似乎早有預料穆烨北會過去。
早早的就在宮門口等着,劉公公眼裏閃着淚光,對穆烨北道:“皇上知道穆公子一定會來,特意讓奴婢在這裏等着。”
穆烨北淡淡點頭,讓人覺得莫名的壓迫感。
皇宮金碧輝煌,雖是冬天,雕梁畫棟,綠樹紅花,仍是極妙。
垂拱殿內,龍涎香緩緩升起,龍椅上的那人神情威嚴,眉毛頭發染了些白色,一雙眼睛閃着精光,捏着奏章随意翻開。
殿內無一點響動,太監們走路,恨不得踮起腳尖,生怕驚擾皇上。
“他來了?”
這一句話沒頭沒尾,伺候在身旁的王公公卻開口,聲音有些尖利:“來了,劉公公已經接到了。”
垂拱殿的門突然打開,冷冽的寒風從門外灌進來,皇上心中有些不悅,看着穆烨北嘆息道:“你父親的事,朕已經知道。”
皇上扶額,眼裏帶着些痛惜:“你父為國盡忠,世人皆知,真是可惜了。”
穆烨北身上似乎還帶着寒氣,眉毛帶着霜雪,緩緩開口:“請皇上允許,讓我前去西北,接父親回來。”
這樣的态度讓皇上更加不喜,卻又不能對穆烨北發火。穆烨北的父親盡忠了,如今誰敢對穆烨北不好,只能讓天下人指責。
“你現在太過悲傷,不宜遠行,朝中事務自有定奪,不日就能将你父,帶回京城。”
“還望皇上看在我父親為國捐軀,讓我做兒子的,可以親自接父親回來。”穆烨北聲音有些沙啞,臉上表情冷淡,可誰都能看出他的悲切。
穆烨北并不讓步,他早知他爹會有這麽一天,死在西北,也比囚禁在京城的好。
皇上認真的看了穆烨北幾眼,皇上很少認真打量一個人,或許是不用,或許是沒必要。
剛滿二十歲的穆烨北,從少年長成青年,眉宇間的煞氣怎麽也遮不住,這樣的人必然是天生反骨,桀骜不馴。
皇上輕笑,開口道:“朕乏了,送穆烨北出宮。”
穆烨北擡頭,皇上已經垂下眼睛,目光放在奏章上。
穆烨北握緊拳頭,手上青筋暴起,随即深吸一口氣,直接離開暖意十足的垂拱殿。
出了殿門,冬日的寒風無孔不入的刺着穆烨北的骨頭,穆烨北渾身帶着寒意,一步一步的從皇宮中出去。
垂拱殿內。
皇上喝口熱茶,随手将茶水潑在剛剛看的奏章上。
王公公剛要搶救,被皇上眼神攔下來。
“這奏章有污漬,查查是何處送來的,杖責兩百軍棍。”
軍棍?王公公斜眼看過去,奏章分明是西北而來,皇上是知曉的。
再看兩眼,內容是西北參軍,狀告戶部尚書的文書。
說送去西北的物資,糧草乃稻草,棉衣乃破布。
王公公不敢再看,手有些發抖,這樣的驚天秘聞要是傳出去,戶部尚書李良俊,怕是要以死謝罪。
只是真的是戶部尚書所為?王公公不敢确定。
朝中的事他也看的多了,盤綜錯雜,牽一發而動全身,又豈是一個狀告的文書,可以證明一切。
皇上并不介意王公公看,等茶水将奏章上的字全都暈開,再看不清內容,皇上靠在龍椅上,随意道:“小劉子,你常在宮外走動,可聽說穆家有什麽傳聞?”
站在一旁的劉公公跟王公公,同是太監總管,王公公主管大內,劉公公主管外事。
劉公公突然被點名,小心斟酌:“若說傳聞,都說穆将軍續弦金氏,對穆将軍長子穆烨北極好,勝過親生兒子。”
“實際呢?”
“金氏該是抱着捧殺的念頭,穆烨北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自己的兒子卻請夫子先生,頗為嚴厲。”
皇上嗤笑:“還有個傳聞,你們不知。穆烨北出生那年,生母難産而死,都說穆烨北是天煞孤星,近親皆會有災禍。”
劉公公揣摩着上意,試着道:“說不定穆大将軍的死,也跟穆烨北這命格有關系?”
“可能吧。”皇上意味不明道,随即又開口,“朕有意追封穆大将軍為武順侯,家中可選一人襲爵。”
王公公跟劉公公對視一眼,他們都是宮裏成了精一樣的人,怎麽能聽不出皇上的弦外之音。
先說穆烨北的命格不好,再說穆家後人可選一人襲爵。
選一人襲爵,并非直說長子襲爵,差別十分細微,裏面的意思也就大了去了。
爵位這種事,足以讓一家骨肉血親掙得頭破血流。
金氏并非穆烨北的親生母親,又怎麽會替穆烨北打算。
皇上連理由都幫金氏想好了,穆烨北克死父母,又怎麽配承爵。
兩人低下頭,聖上之意不可妄加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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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府內,梅花伸展在出雲閣窗前,骨朵透出點點紅色。
李宛瑤托着下巴,看向将軍府的方向。心裏想着的卻是穆華,穆華是穆烨北的随從,想必這個時候也忙的很。
不知道穆華會不會很難過,他神情雖冷,人确實極暖的。
李宛瑤明眸烏靈閃動,不知又想了什麽。
李家大小姐李宛菡,如今的六皇子妃,剛進門看見的便是這副美人沉思圖。
“瑤兒在想些什麽,怎地這樣入神。”李宛菡捂嘴輕笑,站在門口低頭看李宛瑤。
“大姐姐,你怎麽來了。”李宛瑤驚喜萬分,她許久未見大姐姐,實在是想念的很。
李宛瑤趕緊起身,小跑着到李宛菡身邊,淚眼婆娑的望着大姐姐,一開口就讓人覺得委屈:“大姐姐,我好想你啊。”
李宛菡拉着她坐下,臉上挂着溫柔的笑意:“前幾日小宴上不還見過,怎地越大了越愛撒嬌。”
李宛瑤抿抿唇,大姐姐覺得她們幾日未見,但對于她來說,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自己被表哥蠱惑,跟家中斷了聯系,大姐姐一氣之下再也不登門看她。對她來說,上次見到大姐姐,已經是幾年前的事。
李宛菡見四妹妹眼底的想念真摯,不由的笑了笑:“我來出雲閣,你竟然還掉金豆,是不是不願我回來?”
知道大姐姐是故意打趣,李宛瑤往大姐姐身邊坐了坐:“瑤兒恨不得大姐姐天天回來。”
“幾日不見,嘴倒是愈發甜了。”李宛菡嘴角帶笑,李宛菡生的也好,如今出嫁,更是多了些風情,舉手投足皆是韻味。
李宛菡仔細看了看李宛瑤頭上的傷口,叮囑道:“最近萬萬不能碰水,女孩子的臉面重要。若是落了疤痕,就可惜了你這張花容月貌的小臉。”
說着,李宛菡捏了捏她的臉頰。李宛菡看着四妹妹,只覺得每次看四妹妹,都會被驚豔到,而這次再看過去,似乎比之以前,更要美貌許多。
但李宛菡這次過來,還有別的事要說,頗為嚴肅的看向李宛瑤:“我聽娘說,你是在屋中不小心踢了炭火盆,額頭磕到桌角了?”
大姐姐這麽問話,李宛瑤有些熟悉,上一世大姐姐也這麽問過她,又問她,摔倒是不是個意外。
還是,有人想刻意毀掉她這張臉。
作者:又提前了半個小時呢!
愛你們,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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