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楊玥盈看起來似乎對魏楚銘的這只愛寵确實極有興趣, 隔着老遠,視線就已經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只毛團子身上, 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但是,越是靠近,鄭茹蘭就可以感到懷中的貓兒愈發警惕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就連絨毛也已經隐約有些炸開, 顯然很不情願這樣的熱情。

鄭茹蘭伸手在那毛團子上面輕輕地摸了一把, 眉目的笑意也就更濃了幾分。

只能說, 不愧是她穿過的貓,可真不是尋常人想接近就能接近的, 只希望待會兒別太落了人家的面子。

也正是這樣, 她的步伐就愈發地輕快了起來。

這位左丞家的小姐大抵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正好也想看看, 如今打的是什麽樣的主意。

眼見鄭茹蘭真的這樣好脾氣地走了過來, 楊玥盈顯然也有些驚訝, 但是很快就把這樣的神色藏了起來, 溫柔無比地看向那懷裏的貓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它應該是叫雪球吧?”

鄭茹蘭在心裏暗暗無語了把:“小姐,是叫雪兒。”

“哦哦, 對, 叫雪兒。”楊玥盈掩唇一笑, “看我這記性。”

她見魏楚銘的次數其實不多,但是幾乎每次都能看到他将這只貓兒小心呵護的樣子。

那樣的溫柔看在眼中,讓她感到整個人都可以就此化了去。

有時候甚至很是羨慕這只貓兒, 若是能被這樣的男子所捧在掌心,大概會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事了吧?

可是楊玥盈又覺得貓身上或許會不太幹淨,拿手絹惦着指尖靠近了幾分,笑盈盈地逗弄了起來:“雪兒,讓姐姐抱一下可好?”

這樣旁若無人的态度,是真的把跟前的鄭茹蘭當成帶寵物的丫鬟了。

不遠處首輔府的一衆下人們在看到鄭茹蘭時就已經覺得下來了一陣冷汗,這時候眼見着這樣兩位面對面站着,更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腳尖,在這詭異的氛圍當中大氣都不敢出上一聲。

鄭茹蘭受到了忽視倒是不怎麽介意,低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懷中的毛團子毫不客氣地将那只手給拍了開去,嘴角忍不住勾起了幾分。

不愧是她穿過的寵物,知道什麽人可以接近,什麽就不應該接近。

有眼光!

楊玥盈被貓爪子撓了下,好在隔着手絹沒破什麽皮,也就收回了手來。

她終于将視線投向了鄭茹蘭的身上:“它怎麽不讓我抱呢?你什麽時候來這府上的,貓兒這麽喜歡你,可有什麽妙招?”

這樣的話乍聽起來像極了虛心讨教,可實際上,想要打聽的消息一樣都沒有落下。

鄭茹蘭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笑盈盈地應道:“我來這府上也不久,不過幾日的功夫。奇怪的是這貓兒一見到我就特別喜歡,妙招什麽的倒真沒有,怕是教不了小姐了。”

來這府上不過幾日,與外頭“獵場美人”的傳聞不謀而合。

楊玥盈眼底閃過一抹光色,視線從鄭茹蘭的臉上掃過,最後又略顯不甘地看向了她懷裏的那只貓兒,對身後的丫鬟道:“雪兒平時都吃些什麽,快去拿些。”

首輔府上的丫鬟自然也都是通透的人,一聽就知道她要發動美食攻勢,轉眼間就端了一堆貓兒喜歡的吃食過來。

鄭茹蘭在旁邊事不關己地作看戲狀,可惜沒有随身帶着蜜餞果子,不然着實想要往嘴裏扔上兩顆。

她不動聲色地在貓兒的頭上揉了揉,心裏暗暗鼓勁:雪兒,你要加油頂住誘惑,相信你可以的!

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當楊玥盈拿着吃食讨好地送到貓兒面前的時候,那雙杏眼微微眯起了幾分,這回倒沒再伸爪子,而是張開了嘴巴,直接朝着咫尺那纖細的手指重重地咬了下去。

楊玥盈吃痛下不由驚呼了一聲,反手就用力地朝貓兒推了一把。

也不知道這樣嬌滴滴的閨閣小姐哪裏來的這樣大的力氣,居然連帶着抱着貓兒的鄭茹蘭都不由後退了兩步。

等站定的時候發現,一群人不知何時已經圍了上去。

但關注的對象不是被推的她,而是剛才還動手推人的楊玥盈。

毫無緣由的,她反倒摔在了地上,緊緊地捂着自己的手,一副吃痛下幾欲梨花帶雨的樣子。

鄭茹蘭不由地朝她的手上看了一眼。

哦,這傷口可真大,還沒有她昨夜咬魏楚銘的那個大。

但很顯然,有的人并不這麽想。

左丞府同來的婢女慌忙将自家小姐扶了起來,緊接着不由一聲驚呼:“小姐,你怎麽流血了!”

楊玥盈臉色有些慘淡,搖了搖頭道:“沒事,都怪我不小心,是我自己沒站穩,和這位姑娘沒關系。”

鄭茹蘭抱着毛團子始終站在原地,看得嘆為觀止。

原本,她也只想瞧瞧這位小姐逗弄貓兒時吃癟的樣子,沒想到的是,對方的心思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大啊。

眼見那個婢女朝她看了過來,鄭茹蘭琢磨着正想說些什麽,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我說楊玥盈,你這又是演的哪出啊?以前那些人說你是什麽弱柳扶風之姿也就算了,現在看來那柳樹哪有你弱,明明就是風不吹,自己就倒了啊?”

楊玥盈眼角的淚水才剛剛冒出來一滴,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微微一愣,似乎也沒想到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裏:“德月郡主?”

德月郡主跟着帶路的下人來找魏楚銘,沒想到剛走進園子就看到了這麽有意思的一幕,這時候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是不是特別不想看到我?”

很少有人會這樣子跟楊玥盈說話,過分直白的敵意着實讓她哽了一下,但很快用絹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郡主也是皇家貴胄,如此嘲笑一個受傷的人,似乎不太好吧?”

“受傷的人?”德月郡主轉眼間已經走到了近前,朝她指尖上的那抹猩紅瞥了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楊嬌嬌不愧是楊嬌嬌,這蹭破點皮也算是受傷,那我每日從騎射場裏回來時那一身淤傷,是否都得請禦醫來府上好好上一翻藥啊!”

聽到“楊嬌嬌”三個字,楊玥盈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郡主還請慎言!照你話裏的意思,難道我還是故意弄傷自己的不成?”

“呀,這可是你說的,可不是我冤枉了你。”德月郡主顯然很享受她這樣變臉的過程,笑盈盈地挑了挑眉,“不過你自己承認了也好,記得可千萬別誣賴給別人。”

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被德月郡主這麽一攪合,楊玥盈的戲也一度唱不下去了,這時候臉色跟着白了幾分,倒是比剛才的病态更生動了一些。

德月郡主不屑地朝她翻了個白眼,也就不再搭理。

她可沒有忘記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好奇地轉身看了過去:“都說楚銘哥哥府上住着一個美人兒,倒是讓我看看到底是何等的……”

剛才這裏鬧成一片,遠遠地沒有看清楚女子的模樣,只覺是個玲珑嬌小的,這時候終于可以看得仔細,她的話卻是在對上視線時微微一頓,眉心錯愕地擰了起來:“怎麽是你?!”

鄭茹蘭避無可避,一時間也無語凝咽。

第一次遇到的時候,德月郡主是在幫蘇家的那位小姐出氣,驕縱跋扈地最後把她的大哥給拐跑了;現在第二次見面,這位郡主依舊是這飛揚無比的做派,卻變成了擋在她跟前,把左丞府上的小姐狠狠諷刺了一通。

說實話,愛恨交加的情緒,大概也不過如此。

鄭茹蘭想了想,覺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見都見了,倒不如随遇而安的好。

于是她幹脆也省得裝了,笑盈盈地行了個禮:“德月郡主,我們又見面了。”

德月郡主卻是一改剛才伶牙俐齒的樣子,盯着她看了許久,才遲疑地道:“你就是那個,把楚銘哥哥迷得神魂颠倒的……絕世大美人?”

鄭茹蘭:“……坊間謠言,謠言而已。”

已經不記得這是她近兩日來第幾次聽到這則過分誇大的傳言了。

然而,她既沒有将首輔大人迷得神魂颠倒,也不是什麽絕世大美人,可真是對不起各位了!

就在此時,隐約可以聽到一行人朝這邊趕來的步聲。

楊正卿的聲音遙遙傳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離得遠,他沒有留意到德月郡主的存在,走近後才慌忙行了一禮。

“父親,是我不好。”楊玥盈留意到魏楚銘投來的視線,本已擦幹的眼眶又隐約濕潤了起來,“我方才不知這位姑娘的身份,将她當了丫鬟,惹了不快。但我也不過是看貓兒可愛想要逗弄一下而已,實在沒想到……”

她自然也沒忘記德月郡主的存在,期期艾艾地補了一句:“總之都是我的不對,若不是無意中的得罪,也不會鬧出這樣的事來。這事,德月郡主方才到時也已經訓斥過我了,只希望這位姑娘莫要與我計較,就這樣算了吧。”

這一番話下來,聽得鄭茹蘭差點想為她鼓掌。

進退得當,可攻可守,簡直是白蓮中的範本啊!

楊正卿從女兒的言語間聽出了無盡的委屈,心疼地很,看向鄭茹蘭的眼神也便充滿了質問:“賢侄,這位姑娘是?”

鄭茹蘭也很好奇首輔大人在這般情境下會如何介紹她,擡頭看了過去。

魏楚銘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站在那裏也不知道想些什麽,這時候朝楊玥盈看了過去,語調淡淡地問道:“楊小姐,我們家的這位美人兒,看起來就那麽像丫鬟嗎?”

鄭茹蘭抱着毛團子的手一抖,差點直接給扔到地上。

楊玥盈顯然也沒想到,自己絞盡腦汁地說了這麽多,心儀之人最後關注的重點竟會落在了這裏,一時間有些沒能回神。

魏楚銘琢磨了一下,這回又看向了鄭茹蘭:“你竟是将雪兒給別人摸了,我許了嗎?”

這樣的語調裏,有着分明的不悅。

楊正卿在旁邊聽不下去了,臉色微微沉下了幾分:“賢侄,不管如何玥盈都是因為你府上的人受了傷,這事你又準備如何處置?”

德月郡主本還沉浸在鄭茹蘭的身份中沒能回神,此時見楊玥盈居然又做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神色間頓時愈發不悅了起來:“你們還想怎麽處置?”

話音未落,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怯怯響起:“你們也別苛責我們家大人了,這件事情是我不好,是我明知雪兒對厭惡的人是不容觸碰一下的,還是讓這位小姐靠近了它。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嗚,是我不忍心拒絕小姐的期待,嗚嗚嗚……其實我一開始也只是想着,想着,讓小姐開心一點而已……真的沒想到小姐會因此,因此受傷嗚嗚嗚……”

起初只是極度委屈的低低抽泣,後來似乎因為周圍過分壓抑的氛圍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終于一發不可收拾地抱着懷裏的貓兒痛哭了起來。

這樣的哭法比起楊玥盈那梨花帶雨的截然不同,愈發的外放,也愈發的具有……感染力。

楊玥盈顯然也沒想到她居然會玩這麽一招,好不容易擠出的幾滴眼淚,在錯愕中也就停在了那裏。

辯解就辯解,怎麽一言不合就也哭上了呢?

而鄭茹蘭顯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越哭越是帶勁,到最後,兩個小肩膀也跟着極有節奏地上下起伏了起來。

委屈巴巴,弱小無助。

德月郡主在旁邊看得徹底愣住。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樣的畫面好像有些似曾相識?

作者有話要說:  論蓮花技術哪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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