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南樓·下

阿荇大驚:“為什麽?”

宋樓主像看白癡一樣看着阿荇:“知道了我南樓的具體位置,你還想要回家?”

“可是宋影說過要送我回家的……他答應過我的!”

“那是你跟他的事,與我何幹?”宋樓主淡淡地看向阿荇,“實話與你說,他此次去漠北,回不回得來都難說。再者,他未必是真心想送你回家,否則,為何不去驿站送封信與左相?”見阿荇怔怔地望着自己,又嗤笑道,“果真是足不出戶的大家小姐。謝姑娘不會不知道在驿站可以遞信吧?他沒時間送你回家,但總該有時間遞個口信,叫左相來接你家去。”

阿荇喃喃道:“但是他沒有。”

宋樓主撫掌:“很好,你知道便好。”他收起她的藥碗,站起身來,“好好在山楓谷裏養着吧。”言罷,轉身離去。

自從知道了宋樓主不打算放自己離谷,阿荇每天的日子就變得難捱起來。

說來也怪,從前多少人羨慕阿荇的謝府,可阿荇卻一門心思的只想往府外跑,最好能在外面玩上幾個月才好呢。可如今真的在外面玩了很多天,阿荇卻又特別想要回家。

畢竟俗話說的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更何況,謝府怎會是草窩?

今上是大晁建國以來的第三位帝王,阿荇爹卻是大晁建國以來的第一位左相——大晁從前只有宰相一職,并無左相、右相之分。阿荇爹歷經兩代帝王,可謂是榮寵極盛。

當年,今上甫一即位,便拜了阿荇爹為左相,轉頭又極為大方的贈了前朝親王的宅子與阿荇爹,也就是現在阿荇所住的謝府。

老實說,當朝的許多王爺侯爺的府邸甚至都不及謝府。京城地貴,當朝貴胄多聚居在華蓋裏、三元巷,獨阿荇家坐落于開源大道盡頭,地理位置之好、占地面積之大,叫多少人眼紅不已。府中假山鱗次栉比,人工湖碧波蕩漾,更難得的是,府裏的前任主上引了溫泉水入府,致使府中之人無需出城,在家便可泡湯解乏。

左慈從前常常陰陽怪氣地嘲笑謝府這顆好白菜竟叫阿荇這頭蠢豬給拱了,也常常納悶不已,不知阿荇何德何能、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今生才能托生在謝家這樣的人家,且還是謝府的嫡長女。

阿荇從前懵懵懂懂,也并不覺得謝府有多麽好,可如今在這山楓谷呆了數十天,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自家的好處來。

不說謝府家大業大、家底豐厚,阿荇的吃穿用度向來都是最好,比之皇族公主也不差。就說這秋越來越深,天氣越來越涼,阿荇怕冷,往日在家時,她的卧房都已經開始燃銀絲炭取暖了。可是谷中所住的小木屋,不僅沒有炭火,反而潮濕陰冷。阿荇每每夜裏凍醒,都有種痛哭一場的沖動。

而當她再一次被凍醒時,她确實把這種沖動延續了下去,變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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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阿荇披頭散發抱膝坐在冰涼的床上,望着窗外高懸的冷月,鼻涕一把淚一把,哭地一塌糊塗,毫無形象可言。

當宋樓主聞聲趕來時,阿荇已經哭到抽噎。

宋樓主只穿了裏衣,外面披着墨色的外衣,舉着一盞燈,靠着門框,皺着眉頭望着阿荇:“擾人清夢。”

阿荇卻不理會他。門外的寒風“嗖嗖”地吹進來,吹得阿荇更冷了。

她哭得肝腸寸斷,從前世哭到今世,越哭越覺得自己活得着實憋屈,着實悲催。

人在悲傷時,往往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難過的往事,那些平時根本不會注意到的小事,往往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如今,阿荇便是那被壓死的駱駝,至于壓死她的稻草,那就多了去了。

宋樓主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便将燈放在桌上,走近,扳起她的肩膀。

阿荇的眼睛已經哭腫了,紅紅的,好似一只兔子。額前的碎發被眼淚打濕,淩亂地黏在臉上。

宋樓主伸手胡亂将她的眼淚抹去,“啧啧”評價道:“平日裏看你長得玉雪玲珑,嬌俏可愛,可這哭相并不我見猶憐,倒真是可惜了。”

他放開阿荇,在桌邊坐下:“怎麽了?”見阿荇不搭理他,又勾唇笑了起來,“你想回家。”他用了肯定句,便是篤定了阿荇的想法,故而也不待阿荇點頭,便伸了一根手指,在阿荇眼前搖了搖,“不可以哦。”他告誡她,“你回不去了。”

“我想回家。”阿荇賭氣地瞪着他,堅定地重複,“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想我阿爹,我阿娘,我哥哥,還有小白……”

“小白?”宋樓主皺眉,出聲詢問,“小白是誰?”

阿荇哭到打了嗝,但邏輯依舊清晰:“我的獅子狗,可愛得很。之前被阿妹帶到陳郡了,現在應該回來了。我好想它。”

“哦。”宋樓主不置可否,似乎對那只可愛的獅子狗沒什麽興趣。他看着阿荇,“你若是想要寵物,我可以給你找來很多寵物。你是想要小兔,小鹿,小鳥,貍貓,還是……再養一只獅子狗?”

“我才不要!”阿荇怒瞪他,“我要回家!”

“我說了,”宋樓主平視阿荇的雙眼,面上的笑容漸漸褪去,“不可以。”他閉上眼,再睜開時,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清冷地讓阿荇有些害怕,“不要再讓我說第三遍。”

阿荇懼怕不笑時的宋樓主。他本是陰柔的面相,不笑時卻總是不怒自威。

阿荇一邊抽抽噎噎地哭着,一邊怯怯地問他:“為什麽?就因為我知道了南樓在山楓谷嗎?”她忽然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做出起誓的動作,“我可以對天發誓,此生我不會把南樓的位置告訴任何人。”

宋樓主看了她半晌:“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又笑了起來,“可是,你這麽有趣,我并不打算殺你。”

他站起身:“我山楓谷有什麽不好?”他端起燈轉身,似乎并不打算等阿荇回話,“好好在谷裏待着吧。”

阿荇看着他走出去,賭氣跳下床,将門狠狠摔上。反身撲到床上,拿被子蒙住了頭,又狠狠地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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