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休養·下
銀镯被阿荇的舉動吓地呆了一呆。
左慈向來都是大家閨秀的活體标本,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銀镯伺候了左慈十幾年,只道世家小姐都像左慈那般,食不言,寝不語,語氣要輕柔,舉止要優雅,連走路時每次步子跨多大都經過系統嚴格的訓練。她今日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原來金枝玉葉也有像阿荇這樣的。
銀镯向阿荇望去。
阿荇娘年輕的時候,是京城貴女圈中出了名的大美人。阿荇遺傳了她阿娘的美貌,眉眼生的極好。雖然她看上去總是略顯稚嫩,可這稚嫩也掩不住她是一個美人胚子的事實。只不過這個美人胚子舉手投足并沒有美人的風韻,而是風風火火、活力四射。如今阿荇臉色蒼白,眼睛卻晶晶亮亮,她正笑微微地望着銀镯,臉上帶着陰謀詭計得逞後的小小得意。
這樣子的阿荇莫名的讓銀镯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銀镯停了下來,将嘴裏的點心咽了下去後,歪頭想了想,道:“我家小姐與四小姐的關系還算好吧。”她又開始費力地搬運那只炭盆,“四小姐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她人很好,對我們這些下人也很好,從來都是笑呵呵的。”
阿荇想了想,又問:“那二小姐呢?是不是沒四小姐好相處?”小聲補充了一句,“她看起來挺壞的,對你家小姐也不敬。”
銀镯猶豫了片刻,這才道:“二小姐……二小姐是很驕傲的一個人。”
阿荇一笑,這銀镯倒是個聰慧的,不說主人家的壞話。雖然銀镯是左慈的丫鬟,可畢竟左二小姐也姓左,也是這府裏的主上,跟着主人走才能有肉吃啊。
“說起這四小姐,倒有一件趣事,不知表小姐聽說過沒有?”銀镯一笑,“一年前,那時候四小姐還不到十歲,也不知看了哪本話本子,竟然相信了人死之後,若是能在輪回前苦苦哀求孟婆,不喝她的孟婆湯,之後再苦苦哀求陰差,不過他的奈何橋,便可以回到死前的年代,再世為人。”
銀镯繼續道:“那段時間啊,四小姐整日裏叫嚷着‘我不要做左四小姐’尋死覓活。上吊,跳樓,溺水,縱火,能用的方法她都試過了,差一點把我們左府給燒了。” 銀镯笑着嘆了口氣,“可表小姐你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情?我們家小姐常說,這世間啊,無規矩不成方圓。哪有人死了之後不喝孟婆湯、不過奈何橋的?可沒這樣的規矩。更不可能回到死前的時代。日子過都過了,怎麽可能再倒回來?”
銀镯見阿荇聽得認真,便道:“表小姐,你說可笑不可笑?這四小姐啊,足足鬧騰了一個月,才安分了下來,可把夫人給愁壞了,還當她中了邪了呢。”
阿荇一挑眉,這不是典型的重生橋段嗎?
阿荇正要說些什麽,玉簪忽然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銀镯見狀,斥責道:“你慌什麽?當心吓着表小姐。”
玉簪與阿荇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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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荇問道:“玉簪姐姐,怎麽了?”
玉簪道:“二小姐要傳表小姐去她院子裏問話呢。”她又慌張地看向銀镯,“銀镯姐姐,這可怎麽辦才好?”
“慌什麽!”銀镯想了想,“二小姐派誰來的?”
“是杜嬷嬷。”
銀镯的心一沉。
杜嬷嬷是梁氏的陪嫁貼身丫鬟,也是二小姐和小少爺的奶娘,在府裏的地位不是一般的奴仆可以比得上的。二小姐既然派了杜嬷嬷來,就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傳阿荇去她院子裏了。
“銀镯姐姐,要不然,我叫人回了杜嬷嬷,就說,”玉簪眼睛一亮,“就說表小姐自打昨日暈倒,至今還未醒來?”
銀镯微一沉吟,贊同道:“你便先這樣說,或許杜嬷嬷會信。”
“哎。”玉簪應了一聲,跑了出去。
“小姐今日剛出府去,那位便來傳喚表小姐,”銀镯面有憂色,“這也太巧了。”
“巧什麽啊。”阿荇翻了個白眼,“你家那二小姐啊,一肚子壞水。人家就是成心的,趁着表妹不在,此時若不見我啊,就再沒了更好的時機了。”
不一會,只見玉簪又跑了回來,臉色哀愁,眼見着就要急得哭了出來。
銀镯問道:“怎麽了?”
“銀镯姐姐,杜嬷嬷說了,今兒二小姐必須要見着表小姐,別說是昏了,就算是……”說到這,她怯怯地望了阿荇一眼。
阿荇一看她這神态,就只知道那杜嬷嬷的話八成不大好聽,她也不介意,只道:“沒關系,玉簪姐姐說吧。”
“就算是‘嗯’了,”玉簪終究還是沒敢把“死”字說出口,只用一聲“嗯”的音代替了,“擡也要擡去她院子裏。”
阿荇皺了皺眉。
到底是當家主母的親生女兒,說起話來竟然這麽有底氣,從前做庶女時,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膽量對左慈院中下人用這般的語氣說話。
說起來,有個張揚成這樣、由庶女轉正的妹子,也真是難為左慈,竟然能容忍這麽些年。而且,偏偏那個難以讓人容忍的妹子,又是現今府裏最有靠山的那位。也不知道以左慈那般驕傲的脾氣,這幾年在左府的日子究竟是怎麽過來的。往日裏自己過得糊塗,未曾了解過自己周圍的人,所以,竟然也沒發現左慈在家中的處境這般難堪,阿荇總以為左慈還如姨媽未去世時那般,是左将軍嫡親嫡親的長女,是左府衆星捧月的千金貴女。
阿荇一笑:“既然你們二小姐要見我,我去就是了。”
“表小姐,這可使不得。”銀镯忙要攔她,“在二小姐的院子裏,指不定會遇見什麽事。現在小姐不在府中,若是,若是……”
“放心好了。”阿荇寬慰她,“她不敢拿我怎樣。”不過這事還真不好說,誰知道那個左二小姐會拿她怎樣?阿荇寬慰她,也寬慰自己,道,“明裏,我到底是從謝府來的,又是表妹院子裏的丫頭,她還能殺了我不成?”最多扇幾個耳光。
左慈不在府中,此次阿荇怕是非去不可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