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到屋裏，顏爻卿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塊木頭，還有一把小刀，知道黃四郎是要開工了，就微微滿意，可想到梅姐兒，他又生氣了，故意道：“梅姐兒哭得梨花帶雨的，可真可憐，我原本想嚷嚷出去，好叫村裏的漢子都擦亮眼睛，可別被梅姐兒給騙了去，可又顧忌到梅姐兒的名聲，終究還是心軟了。”
東西拿回來了，還揍了人，攪得大房雞犬不寧的，這還是顏爻卿心軟的結果呢。
黃四郎就覺得顏爻卿有點狠，出手就很重，根本不給人轉圜的餘地。
“你是不是覺得我心狠？”顏爻卿豎着眉毛看黃四郎，見他不說話，就知道他肯定那麽想的，于是噼裏啪啦道，“梅姐兒無辜嗎？可憐嗎？既然縫喜服的紅布是咱們的，她就應當知道這東西她沾不得手，偏偏還準備拿回去縫嫁衣，她這是幾個意思？”
“黃四郎你可不要跟我裝傻充愣，梅姐兒要是對你沒意思我把頭擰下來當球踢！你可是跟我成了親的，我打她半點錯都沒有，你要是心疼她，現在就給我從屋裏出去，再也不要回來。”
“不稀罕你這樣的！”
顏爻卿說完了，見着黃四郎沒打算出去，心裏好受了點，就又惡狠狠的說，“快點刻木塞，我都跟寧哥兒說好了，他編的草盒好看，估摸着現在都快編完了。”
“我沒覺得她可憐。”黃四郎莫名其妙地被吼了一通，又知道顏爻卿這是因為‘吃醋’，是因為‘在意’自己，他就生氣不起來，還得抓緊功夫幹活呢，哪來的精力生氣。
他雕刻的手法确實精湛，那也是曾經下過苦功夫學的。
因為身份特殊，便什麽都要學，什麽都要學得精，還得偷偷摸摸地學，不讓人知道，這其中的苦又有誰知道呢？
顏爻卿沒管心裏頭凄凄慘慘，慘慘戚戚的黃四郎，覺得口渴了，就端着碗去大廚房舀水喝，自個兒咕咚咕咚地灌了肚子，又想着還得‘鞭笞’着黃四郎幹活，拿他當苦力使喚，就重新刷了碗，給端了一碗水過來。
“喝！”顏爻卿沒好氣道，“等會子你跟我一塊兒去鎮上，到了地方不要露面，就是幫我和寧哥兒拿東西。”
盛着溫水的碗幹幹淨淨，就是顏爻卿屋裏的，黃四郎知道顏爻卿剛剛用過，他稍微糾結了一下，就覺得自己口幹舌燥的，這會子不喝水不行，于是端起碗咕咚咕咚灌下去了。
剛放下碗就聽到顏爻卿說不讓他露面，黃四郎趕忙問：“為啥？”
他的模樣也不差，要不然梅姐兒也不回一眼就看上他，怎麽就不讓露面了呢？
“你是漢子不行。”顏爻卿理直氣壯的，“這回送去陰秀才府上的菌菇醬，那是專門找沒破身的小哥兒熬的，小哥兒吃的蜜，喝的幹幹淨淨的露水，就是洗手也得用露水，菌菇子更是小哥兒一大早踩着時辰的點踩得，前前後後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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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咱們提着菌菇醬送去鎮上，那也得我和寧哥兒來。”
“不過菌菇醬太沉了，路上就你幫忙吧。 ”
顏爻卿說完了，就上上下下的打量黃四郎，見着他模樣确實不錯，不愧是作為男主，将來要登上那個至高之位的男人，可惜模樣不錯是不錯，就是他是漢子。
時下大都認為漢子糙，也不如小哥兒幹淨，一些精細的活都不愛讓漢子幹。
“菌菇子都是我采的，你這不是騙人嗎？”黃四郎擰眉，愛說謊可不是什麽好脾氣，他最是容忍不下這種。
“你懂什麽。”顏爻卿怼黃四郎，“你覺得咱們實話實說菌菇醬能送進陰秀才府上嗎？再說了，我這菌菇醬就是幹幹淨淨，半點沒摻假，以後我也會按照我說的來，請幹淨的小哥兒專門做一些菌菇醬。但是現在呢，這樣的話必須得說，否則是沒辦法做生意的。”
“生意嘛，東西好壞靠的是自己的良心，可不是這張嘴；可東西要賣出去，還要賣得好，首先就要靠這張嘴，而不是東西本身的好壞。 ”
講了一通生意經，顏爻卿見着黃四郎若有所思，就又說：“我知道你覺得撒謊不好，可這謊言也得分成兩種，一種是昧着良心，一種是不昧着良心。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說說，這菌菇醬幹淨不幹淨，好吃不好吃？”
好吃是肯定好吃，顏家所有人就沒有不喜歡的，就連甄哥得了一點回去也當真是吃的舌頭差點咽下去。
要說幹淨，黃四郎全程都跟着動手幫忙做事，他是知道這菌菇醬是絕對幹淨的。
裝菌菇醬的罐子用開水燙了好幾遍，用的勺子都是放到鍋裏煮過的，就是當初炒菌菇子和熬豬板油的時候，顏爻卿那也是洗幹淨手，頭發攏得一絲不茍的，并且要求他也這麽做。
要說良心，黃四郎還真沒法搖頭。
“這不就得了。”顏爻卿就說，“做生意就得有生意人的模樣，若是事事都跟咱們在上坡村的所作所為一樣，那豈不是咱們去了鎮上也只是會種地的農戶？”
黃四郎若有所思。
他的身份注定是與衆不同，而在上坡村他一直苦苦隐瞞，要是像顏爻卿說的這樣，他其實在上坡村就是普普通通的農戶，而等将來潛龍出水，那時候才是他騰飛化龍，鋒芒畢露的時候！
想通了，黃四郎就頓時對顏爻卿刮目相看起來。
顏爻卿這個小哥兒，成親以前總是對他扭扭捏捏的，非要跟他成親，成親以後就立刻變了個人似的，做什麽都風風火火的，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鄉下哥兒，大字不識一個，平日裏說話也不講究，沒想到懂得道理倒是不少，竟然都讓他刮目相看起來。
“快點。”顏爻卿爬到炕沿上坐着，一邊晃着自己細細的小腿一邊催促。
他還不知道黃四郎正在心裏自我攻略，對他的好感度越來越高呢，還想着反正自個兒做什麽都不講究，風風火火的，不但動手大人，嘴上也是口無遮攔的，黃四郎這樣注定要登大雅之堂的大約是早就不耐煩自己了。
這麽想着，顏爻卿就美滋滋的，能時機成熟了他就跟黃四郎合離，到時候過自己的小日子，然後再挑選一個可心聽話的漢子成親，就那麽過上一輩子也很不錯。
寧哥兒飛快地編了一個草盒，拿着過來找顏爻卿，“老五你看看這樣成不成，太複雜的花紋不好編，只能編成這樣的。”
用的是兩種顏色的草葉，編出來的花紋就是立起來的正方形，還是兩個正方形套在一起，倒是十分簡潔又讓人眼前一亮。
“這樣就很好，蓋子還能卡住呢。”顏爻卿拿着草盒看了看，就十分滿意，又扭頭去看黃四郎，給他無形的壓力。
黃四郎手上的動作果然是變快了。
等着木塞雕刻好，顏爻卿就燒了熱水，現場造了一個簡單的罐頭。熱熱的水蒸氣進入罐子裏的縫隙中，再把木塞放上去，等水蒸氣冷凝，木塞就直接壓在上面輕易拿不下來了。
這一手看的寧哥兒目瞪口呆，就是黃四郎也看的愣愣的。
“這有啥稀奇的。”顏爻卿就說，“熱氣騰騰的碗倒扣着，等碗涼了，不也會粘在桌子上。這事兒你們都知道？道理是一樣的，只不過你們都沒多想，我多想了一點而已。”
“這麽多想一點，可是比我們都要聰慧。”黃四郎這下子心服口服了。
“走，去鎮上。”顏爻卿并不在乎這麽點聰慧，他還要去鎮上大展身手呢。
到了鎮上，顏爻卿果然是沒讓黃四郎露面，只拉着寧哥兒去敲門。
小孩就在後門守着呢。
府上的貴人也不知道怎麽的，似乎是心情不好，還發了火，家中老爺也沒有法子，愁的那頭發是真的要白了，府上的下人也不敢說話，都是戰戰兢兢的。
顏爻卿和寧哥兒一直沒回來，小孩還以為他們不來了呢，所以一聽到敲門聲，就立刻開了門。
“東西帶來了。”顏爻卿就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草盒。
“快跟我進來。”小孩趕忙讓開一條道讓顏爻卿進去，一邊引着他往裏面走一邊說，“叫我松哥就成，我爹老爺家的副管事，有幾分體面，所以我才能直接帶你們進來，看看那個什麽……”
“菌菇醬。”顏爻卿趕忙說。
松哥點頭，“對，菌菇醬。你先說說這東西怎麽吃，我讓廚子看看，試試再說。放心，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
“多謝。”顏爻卿趕忙道謝，又說起菌菇醬的吃法，“炒菜炝鍋，炖菜放一點，煮湯放一點都成，尤其是肉菜，放上菌菇醬不但鮮美無比，而且還能去掉腥臊味。就是不做菜，直接這麽拿着饅頭就着吃也成。這要是出門在外啊，不是我吹，有這麽點子菌菇醬吃的，那可比啃幹糧美味多了，裏面的菌菇子吃起來就跟肉似的，吃着對人也好。”
“菌菇子只有我們村裏旁邊的山中才有，別的地方根本沒有，據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