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只是識字而已, 其實算不得正經讀書人。”黃四郎嘴上這麽說, 心裏其實是有點小得意的，因為顏爻卿竟然高看他一眼，他一直以為顏爻卿其實是不怎麽看得上他的。

雖然顏爻卿非要跟他成親，可那時候顏爻卿是什麽樣呢？黃四郎現在再去回想，總覺得成親以前的顏爻卿有些怪, 像是一定要跟他成親，卻又不是真的想跟他一塊兒過日子似的。

現在的顏爻卿給他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黃四郎覺得自己越來越招架不住了。

“識字就很了不起。”顏爻卿就說，“但是識字雖然很了不起，卻也不能就覺得別人低人一等。我之所以覺得陰秀才端着，就是因為他明知道我只是個土哥兒，大字不識一個, 說話也沒多少講究，他卻偏偏要說那些曲裏拐彎的話叫我聽着半懂不懂的還得猜。是他不會說大白話嗎？他會, 但是他故意不說。”

“黃四郎你也不要覺得我要求太多, 你且想想，如果陰秀才遇上上邊的大人物，可大人物也沒讀過書, 你覺得陰秀才說話還是曲裏拐彎的嗎？”

“如果那樣陰秀才還是說話曲裏拐彎的, 那我現在就去給陰秀才賠不是，我不應該背地裏說他！”

顏爻卿說話做事，那真是敢說敢當的，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做保證, 絕對不含糊。

兩個人一塊兒往家裏走，快要離開鎮子的時候，黃四郎看着有賣火燒的，就走過去買了兩個火燒。

自從兩個人成親以後顏爻卿不再僞裝，吃飯的時候吃相那叫一個兇殘，而且吃的特別多，餓得有特別快，天天盯着黃四郎自個兒的吃食，跟餓死鬼投胎似的。黃四郎就覺得顏爻卿這會子應該是餓了，又咂摸着顏爻卿的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又抹不開面子，剛好遇上賣火燒的，給他買兩個火燒賠罪好了。

顏爻卿走着走着沒見黃四郎攆上來，回頭一看，就見着他抱着兩個火燒吭哧吭哧往這邊走呢。

“給。”黃四郎把兩個火燒都拿給顏爻卿，“餓了吧，先吃點墊墊。”

“都給我？”顏爻卿斜着眼睛看黃四郎，“你不吃，你不餓？”

黃四郎長得人高馬大的，今兒個又來回折騰一天，怕是早就餓了。

“不餓。”黃四郎咽了口唾沫道。

這火燒烤的火候很一般，皮特別厚，裏面的餡料也特別少，只放了一丁點兒豬板油，聞着雖然向，但吃起來口感定然是不怎麽樣的。

顏爻卿接過兩個火燒分別聞了聞，嫌棄道：“肯定不如我娘烙的好吃，烤的火候太過了，外面都糊了，裏面定然還軟綿綿的，我就喜歡吃硬邦邦的那種。聞着香，但口感肯定不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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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着，顏爻卿嗷嗚啃了一口，一個火燒就下去一大半。

他吃得快，表情十分猙獰，眼瞅着可一點不像勉為其難才吃的樣子。

黃四郎看着顏爻卿這吃相，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感覺更餓了。

“餓？”顏爻卿問。

黃四郎還是咽了口唾沫，“不餓。”

“那這個火燒給你吃吧。”顏爻卿又把火燒還了回來。

黃四郎想硬氣的說自己不餓，火燒是給顏爻卿吃的就是給他吃的，沒有往回拿的道理。只不過他心裏這麽想的，手卻控制不住的擡了起來，并且伸手接住火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啃了一口。

這一口啃下去，黃四郎的臉色頓時變了。

“哈哈。”顏爻卿哈哈大笑，笑得幾乎直不起腰，“快點吃完咱們回家喝點水。”

黃四郎趕忙兩三口吞下去，都沒敢怎麽嚼，因為火燒實在是太鹹太鹹了。他眼瞅着顏爻卿吃的那麽香，還以為火燒真的很好吃，自個兒也嗷嗚一口啃下去，結果就跟吞了一口鹽似的。

要不是顏爻卿在旁邊笑得太嚣張，他肯定不會吃那麽大口，結果就是無論怎樣都得自己受着。

偏偏顏爻卿自個兒也鹹到了，難受的很，還非要盯着黃四郎不放，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說話，“黃四郎，你也有今日！你就沒看到我吃火燒的時候表情扭曲了一瞬麽？這也就是吃火燒，你說這要是別的，你不得叫人坑死。”

明明是顏爻卿先騙了人，偏偏他還振振有詞的教育起黃四郎來了。

可偏偏顏爻卿又特別有理，因為他說的都對，黃四郎确實是因為沒看仔細才被騙了的。

“有時候你得時時刻刻注意身邊的動靜，比如說你平時可以不在意，但如果實在戰場上呢？”顏爻卿得意洋洋的說，“反正我定然是能注意到的。”

黃四郎覺得顏爻卿在吹牛，他才不信呢。

兩個人就這麽一路上亂七八糟的，回到家裏一起直奔竈房。

竈房裏面有個幹淨的陶罐，外面糊着厚厚的泥巴，再外面還糊着草，陶罐裏每天都會燒好開水放進去，能保持一天一夜都是溫熱的，顏家人全都喝這陶罐裏的水。

顏爻卿接連灌了三大碗溫水，這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黃四郎連灌五大碗！他實在是渴急了。

“娘 ！”喝完水，顏爻卿在家裏轉了一圈，見着農具大都不在，就知道家裏的兄弟應該都下地幹活了，想着辛氏應該沒下地，就直接去了上房，果真是看到辛氏盤腿坐在炕上做針線呢。

“回來了？”辛氏瞥了眼外面，見着黃四郎沒跟着進來，就趕忙說，“給你留了一碗湯，你去端了給你家的。”

“咋？”顏爻卿打開屋裏的櫃子一看碗裏的湯就知道這是專門給冉氏熬的，“大嫂還沒回來？”要不然這湯也不會成了顏爻卿的。

辛氏煲湯那才講究呢，時辰久了覺得不适合懷了身子的婦人喝，這就得重新熬。竈房有個專門的竈臺煲湯，幾乎是整天整夜都不熄火的。

“你大哥去叫了。”辛氏頭也不擡道，“老五，你可別自個兒喝，再拿個碗，你跟你家的分開。”

“知道了知道了。”顏爻卿想法被辛氏看穿了，他也不敢自個兒喝了，便端着碗往外走，又說，“我已經讓司哥兒他們幫着打聽了，要是有鵝蛋甭管花多少錢都給買來，這個銀錢我來出，娘就別拿銀錢了。”

辛氏就擡起頭看顏爻卿，“銀錢說好上房出就上房出，你充什麽大頭……”

“成吧。”顏爻卿也沒堅持，反正是親娘，還能咋地。

端着湯回屋，顏爻卿一看黃四郎正收拾屋子，頓時就有點不高興，他還以為黃四郎出門了呢。

“娘給的湯，咱來分着喝。”顏爻卿板着臉道。

“你自個兒喝吧 。”黃四郎一看就知道顏爻卿不高興了，成親以來他也算是了解顏爻卿了，知道他對吃食那不是一般的上心，誰要是分他的吃食，那就跟暴打他一頓似的。

顏爻卿很不高興，“娘說了，不讓我自個兒喝，就算她看不到我也不能哄騙她。不過我會少給你一點，我喝一大半！”

最後兩個碗分，顏爻卿這邊其實也就多了一小口而已，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已經很高興了。

大半碗湯喝完，顏爻卿又去後院收拾一番，天就要黑了，出去忙活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回來了。

最先回來的是寧哥兒和司哥兒，他們來去地裏打草葉呢。編草盒的草葉有好幾種，挑選也很講究，地裏同一種草不同地方的可能也都不一樣，這個只有寧哥兒清楚。

過了一會子邱大叔、舟哥、杭娘子他們也回來了，倒是帶來不少好消息。

顏爻卿特地點了油燈，又拿出許多板凳叫大家坐下，端出一碗碗溫水，這才開始問話。

“老五，我打聽到有個漢子家裏頭有鵝蛋，不過是打算留着自己孵的。”不等顏爻卿說話，邱滿倉趕忙道，“銀錢的話，低不了……”

銀錢當然低不了。

一般大鵝年年都會孵蛋，不像母雞，有的年年孵蛋，有的要好幾年才會孵蛋，而鵝蛋孵出來小鵝基本上不用怎麽管，大鵝會帶着小鵝去地裏吃草，去河裏吃魚，平日裏頂多給點粗糧吃，就能長一二十斤，就又能下蛋了。

“多少銀子？”顏爻卿問。

“要三十個大錢。”邱滿倉道，“只肯賣兩個。”

“成，回頭我拿銀錢給你，麻煩邱大叔明兒個幫忙跑一趟。”顏爻卿果斷道。

邱滿倉就嘆了口氣。

冉氏要吃鵝蛋，顏家就想方設法的給弄，就算是三十個大錢一個那也買，毫不猶豫，可就是這樣冉氏也還是回了娘家，還是懷着身子回娘家，這叫不知道的人看到了，還以為顏家做了什麽事傷着冉氏了呢。

“今兒個都怎樣？”顏爻卿問。

舟哥立刻道，“菌菇醬訂單只有十罐，說是少買點先嘗嘗。下訂單的是個專門跑商的商隊，走南闖北的認識人多，我當着他們的面打開罐子，又吃了幾口菌菇醬他們就都嘗了，覺得味道不錯。”

不要錢的送一罐菌菇醬，反正是不會不要，不過能當場下了訂單，那就說明是真有想法。

“你跟他們說了咱們的規矩？”顏爻卿又問。

舟哥點頭，“都說了。現在下訂單咱們不要定金，不過價錢會稍微高一點。都是頭一回，互相不信任也是應該的，那商隊頭目也點了頭，說應當這樣，叫他們直接下定金，當中又沒有保人，他也放心不下。”

“成。”顏爻卿點頭，本來定下的章程就是這樣的，舟哥沒有出錯就好。

倒是杭娘子收獲不錯，她嘴巴利索，跟鎮上的那些娘子都能說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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