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清的身份,已經被芙蓉院的小厮們默認了。雖然還沒有正經名分,可瞧人家夜夜都往少将軍房裏去,這不是受寵是什麽!

一時間,就連整個将軍府,都當阿清是芙蓉院的半個主子了。

“阿思,這是少将軍送你的衣服。既然成了少将軍房裏的人了,也不能穿的太寒碜。沒得丢了咱将軍府的臉面。”顧亭氣哼哼的将一疊衣服放到了阿清的床上。

“換好了,趕緊去少将軍房裏,少将軍等着呢。”

阿清覺得,似乎每次見到顧亭,這人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

“顧亭,是不是你家金子被誰挖了啊?”

顧亭:“???”

阿清努努嘴:“瞧你整日黑着張臉,我都瞧見啦,你頭上,烏雲密布的。哎,年輕人,你要聽我一句勸,愛笑的男人,運氣不會太差。你整日這般……”

顧亭捂上耳朵:“你閉嘴!”

阿清嘬嘬嘴:“行吧,也是個倔強的。”

“阿思少爺,水打好了。”包進利落的擰了帕子遞給阿清。

阿清擦了把臉,任由包進替他穿衣裳。

“小包子,你今年多大了?”

“奴才十四啦。”

包進生的白白胖胖的,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還有兩個小梨渦,喜慶極了。

阿清道:“黑面神雖說臉黑了點兒,這挑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整個芙蓉院,我就喜歡你這樣貌,讓人看了就開心。”

“奴才可比不得阿思少爺樣貌好。”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阿清本就英俊,就是随便套個麻袋,也能穿出氣度來。這會兒穿着靛青色束腰窄袖便袍,倒是趁的整個人愈發清隽,淡淡月光映襯下,好似畫中仙。

連顧亭見了,也挑不出半分瑕疵來。

就是可惜,顧衍是個瞎子。捯饬的再好看,人家也看不見啊。阿清兀自腹诽。

其實顧衍找他來,也沒什麽要緊事兒。關于宮裏的事項,他早兩日便熟悉過了。

此後每夜,顧衍都招他來房裏……

跪着。

沒錯,就是跪着。

他也不與自己說話,只自顧跪坐在案前看書。阿清素來是個愛湊熱鬧的,這夜夜在他房裏跪上兩個時辰,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所幸顧衍是個瞎的,他跪累了,就躲個懶兒,往暖榻邊兒上一栽歪。反正他也看不見。

阿清臨來時,順手扯了個話本子,這話本子許是有些年月了,裏頭的故事乏善可陳。

講的是窮書生寄居富貴親戚家,與那府上的小姐情投意合,無奈身份低微,身無分文,這親事告吹。窮書生為博佳人,奮力讀書,終得狀元迎娶美嬌娘的故事。

當然了,這種話本子,往往都是這般虛幻的美滿結局,他倒是未曾見過哪個話本子寫了才子佳人相濡以沫兒孫滿堂。

阿清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擠出了幾滴眼淚花兒。他輕輕捶了捶膝蓋,瞧着外頭月上中天,再有一刻鐘,他就可以回去睡覺了。

“脫衣服,去床上!”

阿清正琢磨一會兒叫小包子給他尋個暖袋來捂捂膝蓋,忽聽一道低沉的聲音,倒是吓了他一跳。

他左右環顧,最終确定,少将軍是在跟他說話。

“還不快去。”

阿清反應過來,知道是長公主來了。

他倒也不含糊,畢竟是拿了錢陪人家演戲的,他得敬業。

才剛鑽進被窩,随後一副結實的身軀也跟着鑽了進來。顧衍除去素白裏衣,露出堅實的胸膛。

只見他前胸後背,俱是傷痕,沒有一處好地方。那傷痕有些紅腫,似是舊傷未愈,便又添新傷,反反複複,雖傷口不深,卻十分折磨人。

阿清心髒猛的一抽,抽的生疼。

演武場上那抹孤寂凄涼的背影又浮現在眼前,他顫抖的撫上他的脊背,微涼的手指輕拂過那些傷痕。引得顧衍渾身戰栗。

他蒙着雙眼,其他的感官便異常敏銳。阿清這樣撩撥,讓他沉寂多年的心,忽地掀起一浪狂潮。

他抓住阿清作亂的手,翻身将他壓在身下。

透過那白色布帶,阿清甚至能看到顧衍清澈的眼眸,就像夢裏的白衣少年一樣,有一雙似太陽般明亮且灼熱的眸子。

阿清忽然想看看,想看看這雙眼,是否真的和夢裏一樣。

他鬼使神差的擡起另一只手,一把扯掉了顧衍眼睛上的布帶。

猝不及防的,他撞進了一潭冰冷幽深的湖水。

沒有光亮,沒有神采,這雙眼,如枯井無波,死氣沉沉。

一瞬間的錯愕驚訝過後,顧衍眯起危險的眸子,修長的手指鉗住阿清的脖頸。可對上阿清狹長的眼眸時,他卻忽然下不去手了。

“阿清……”

門被大力踹開,随即便是嘭的一聲,伴随着稀裏嘩啦的清脆聲響。

是桌子被掀翻了。

“妖孽!妖孽!”嘉儀歇斯底裏的吼叫,全然沒了半分公主威儀。

紗帳遮擋着,只影影綽綽的看到兩具交纏的身體。若非宋姑攔着,嘉儀必定沖到榻前,将那禍害從床上打出去。

嘉儀這麽一鬧,帳內适才彌漫的一股旖旎瞬間褪去,顧衍迷離的眼又恢複一貫的清冷。

他起身穿上裏衣,挑開簾子,懶洋洋的往外瞧了眼。

“母親,深更半夜,您這樣闖進來,未免有失體統。”

顧衍眼眸深邃,似寒冰利刃,看的嘉儀心口一跳。

自從五年前,顧衍對外宣稱眼疾複發,蒙上布帶的一刻起,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的眼睛。

沒想到,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看到了。

一股屈辱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她是大梁最尊貴的長公主,連當朝皇帝都要敬她三分。如今,她卻要抛卻禮義廉恥,跑到自己兒子房裏來……‘捉奸’!

可她也是沒有辦法,早些年,雖說顧衍不成親,可也不會做出格的事兒。頂多就是躲在東廂房不見人。她總想着,再過幾年,淡了,也就好了。

誰知,不知從哪兒冒出這麽個妖孽來,将阿衍迷的神魂颠倒。

她怎能不恨!

嘉儀的眼神太過駭人,阿清不免有些瑟瑟發抖,往顧衍懷裏又鑽了鑽。

顧衍非常配合的将他攬進懷裏摟着。

“母親,我房裏的事兒……就不勞母親費心了,我們,挺好的。”

嘉儀覺得,她若再在這裏呆下去,怕是要被他氣死了。

宋姑小聲提醒了一句,嘉儀深吸了好幾口氣,緩了語氣對顧衍道:“阿衍,既然你喜歡,那便将人收下吧。不過,名分就別想了。待你娶了正妻,再談這些。”

“誰說我要娶妻了。”顧衍漫不經心的撩起阿清的頭發,在手上一圈一圈的繞着。

“你!”

“公主,天色晚了,有什麽話明日再說不遲。”宋姑半勸半拽的将嘉儀拉出了房間。

“公主,少爺正在氣頭上,他是故意跟公主作對呢。聽聞那清河公主美豔不可方物,少爺若見了,未必不會動心。男子皮糙肉厚,哪抵得過女子的繞指柔呢。咱們不要操之過急,您這樣,只會把少爺往外推。”

嘉儀吸了口氣:“是我太沖動了,對付這妖孽,還需從長計議。”

她回頭看了眼,恨恨道:“當年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個,如今又來了一個,簡直陰魂不散!”

嘉儀氣出了一身的汗,此時夜風一吹,有些涼飕飕的。想到阿清那雙細長的桃花眼,她忽地有些慌亂。

“宋姑,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麽?”

“公主,您別亂想,就算有鬼,也犯不到咱們頭上。人又不是咱們殺的,就是算賬,也是去大齊皇宮。”

嘉儀似乎又有了些底氣:“對,你說的對。”

她看了眼昏暗的四周,月光陰影下,葉子随風沙沙作響,她緊了緊抓着宋姑的手:“我們快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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