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妤買了初二的回程火車票，盡管也想在家多呆幾天陪陪江母，可架不住人民幣的誘惑，一想到那一沓子一沓子的粉紅大票子，她只能忍痛揮別江母踏上歸程。父親出事這大半年，她成長了許多，也變得現實了，比如在年節這樣的日子裏為了幾張票子忙碌，還暗自竊喜有這麽不錯的機會。以前，她不谙世事，現在卻感嘆世事無常。以前她不識人間疾苦，二十多年的人生裏沒有為錢發過愁，現在一分逼死英雄漢，不得不為五鬥米折腰。
當然江妤也沒那個閑工夫感嘆這些有的沒的，又是公交又是地鐵的，折騰了一溜十三遭總算是到了。連氣還沒喘勻呢，就燒水做飯，然後又開始打掃收拾，倒置倒置就折騰到了半夜，倒床就睡，沾枕頭就着了，一直鬧鐘響了才醒，趕忙收拾收拾就去上班了。索性住的比較近，不用等公車擠地鐵，變相地省了不少時間。她入職之後就在醫院附近租房，一套四十來平的公寓，一室一廳一衛，她一個人剛剛好。房子是二三十年的老樓，設施老化，沒有電梯，做飯用的還都是煤氣呢，所以租金相對比較便宜些，而且獨門獨戶，省去了許多人情世故，這是江妤最滿意的。
才初三，年剛過了一半，相對街上的喜氣洋洋，醫院裏顯得格外的冷清。江妤負責的高幹病房更是凄涼，只有兩個重度患者，昏迷沒有知覺，不便來回移動，家人才沒有辦理出院，不過也請了專門的看護。江妤的工作就是每天三遍例行查房，剩餘的時間就呆在值班室裏樂意幹嘛就幹嘛。
只是好日子不過三天就到頭了。初六晚上，一夥人着急忙慌地擡進來一個人，連住院手續都沒辦，醫院裏的值班醫生就都一窩蜂地擁了上去，一陣急救，情況穩定了就把人推進了江妤負責的602高幹病房。江妤暗自發愁，又多了一個祖宗伺候。瞧那架勢，還是個頂金貴的人兒呢。
一起值班的小吳閑着沒事就跟她磨起了嘴皮子，也不知道都打哪兒聽來的，“602那位樣兒大了去了，就腿傷了筋骨，外加點皮外傷，剛辦完住院手續，那屋就呼啦地進來一堆人，又是鮮花又是水果的，堆的滿登登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就連咱們院長都親自給張醫生打電話再三交代一定伺候好這位。小江，你見識多，你說602能是什麽來頭？”
‘見識多’江妤可擔當不起，不過稍微想想也知道肯定來頭不小，起碼也是她爸以前那個級別的，“住的上高幹病房的不是退休的老幹部就是官二代，要麽就是賊有錢的那種，我瞧他那派頭應該有些身份。”
小吳像是吓了一跳，但又忍不住八卦。盡管值班室裏就她倆人，還是覺得沒有安全感，左右瞧瞧，确定沒有閑雜人，才把腦袋湊過去，小聲地嘀咕着，“我看他挺年輕的，也就三十左右，你說這個年紀能是當官的嗎？要是官二代的話，那他家得多大的背景啊？”
家裏的事醫院裏除了陸箐知道，江妤就沒告訴別人，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也沒跟小吳說太多，只撿了兩句無關緊要地搪塞了過去，怕她又追着問，就繞開話題打趣道：“你打聽的這麽仔細，相親呢？”
“說什麽呢……”小吳反應很好，推了江妤一把，臉‘騰’地就紅了半邊，羞答答地辯解道：“就是好奇，瞎問問……不過他長得倒是挺帥的，跟吳彥祖似的。”
江妤對吳彥祖不感興趣，也沒把長得像吳彥祖的602當回事。直到初八早上輪到她查房，602是最裏邊的病房，最後一個查。大老遠的就瞧見門大敞四開的，裏面一陣嘻嘻哈哈的喧嘩聲，本來清淨的長廊瞬間成了菜市場。江妤頓時對新來的這位祖宗沒了好感，哪怕他是真吳彥祖，沒素質光有一副好皮囊，一樣不招人待見。
“喬二，你真行，大過年的不老實在家孝敬你家老爺子，瞎逞什麽英雄？還一人單挑人家五六個，行呀，沒挂算蔣冬至那孫子手下留情了……”王小虎頭不擡眼不睜地削蘋果皮，還滿嘴的風涼話，“你跟蔣冬至那小子打小就不對盤，你說你瞧他領着一幫人怎麽就不知道躲着點，整成這樣，養眼？不行，等會兒我得拍照留念，趕明兒往朋友圈上一曬，我估摸着下面得一大波贊……”
“你丫的就氣我……給我滾……麻溜兒的……”
“都這樣還罵人，身殘志堅，好樣兒的……”王小虎豎了一根大拇指頭，“怪不得蔣冬至帶了五六個人都被揍個烏眼兒青。哎我說哥哥你練的這是什麽功啊，教教我，往後除暴安良算我一個，沒準兒還能混出個明堂兒呢。”
“氣我……你想氣死我……”
“氣？氣功啊？好家夥，哥們兒你也太酷了，我都崇拜你了……”
“大志，你丫的趕緊的，攆他走……別讓他在這兒氣我……”喬致遠渾身都不得勁兒，又氣得夠嗆，偏偏又拿他沒轍，只得無奈地捶着床支使徐志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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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好哥哥，哪有你這樣攆客的，我這兒端茶倒水又削蘋果的，哪兒伺候不周到了？”趕說着趕把削好的蘋果放在嘴裏，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合着你跟我有仇，還是怎麽的？”喬致遠硬撐起身子，靠着床頭坐了起來，瞪着王小虎，“蔣冬至給你什麽好處了，你不氣死我對不起他是不是？”
“哎呦，算起來我也算你半個救命恩人了，要不是那會兒我正好在百樂門趕上了，蔣冬至一個啤酒瓶子砸過來，你這秀逗的腦袋瓜子不得開瓢。你說我這費勁巴力的沒撈着你一點好兒，還惹了一身不是，你說我這兒上哪兒說理去？”
“虎子，行了啊……”徐志偉調和道：“有你這樣探病的嗎？要說這蔣冬至還真不是一個玩意兒，多大點事啊，為了一個妞下死手，他就不怕鬧大了你家大喬秋後算賬？”
“蔣冬至這孫子面兒上瞧就是一個整天游手好閑胡吃悶睡的主兒，裏頭花着呢。他知道大喬這屆參與了選舉，喬二要是敢在這節骨眼兒上作出事兒來，不用別人動手，他家大喬第一個人饒不了他。”
徐志偉了然地點了點頭，“這小子夠陰的，喬二這啞巴虧吃的……”
王小虎賊頭賊腦地這兒瞧瞧那兒看看的，徐志偉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就問：“哎，你找什麽呢？”
王小虎的目光四處搜索着，嘴上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找妞？”
“妞？這兒哪來的妞？”這病房是挺大的，但藏一個妞他們看不到，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就是喬二從蔣冬至魔爪裏救下的那個妞……”
徐志偉也好奇了，轉向喬致遠，兩眼巴巴地等着，一臉的‘求解釋’。
喬致遠撇過臉，避重就輕地應了一句，“就是看蔣冬至那孫子不順眼，什麽妞不妞的，少胡說八道。”
“哎不是……”王小虎還要辯駁，被喬致遠搶過話頭，“這什麽破醫院呢，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大志，你去瞧瞧，我這吊瓶是不是該換了？”
江妤終于忍不住現出了‘鬼影子’，“查房，602……喬致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