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意不意外
“你來了，我們開始拜堂。”
白霧盡頭的男子一身紅衣，邪肆風流，嘴角一抹霸氣笑容，賣相十分不錯。
他相中這個女鬼很久了。
心狠手辣，容貌出衆，足以與他相配。
雖然這場婚禮是因為某些交易，但只要生米煮成熟飯，一切都會成定局。
比如，趁機攥取她一絲魂魄。
再烈的野馬都會服服帖帖。
這一對新人都穿着紅衣，男才女貌，看起來還挺般配，羅俊辰有點着急，那大美人是江堯的相好，萬一真和別人拜了堂，江堯會發瘋？
司青顏則盯着那位新郎。
不是冤家不聚頭，有緣千裏來相會，今日可趕巧了。
新娘表情冷漠，看新郎的眼神沒有絲毫感情可言，倒像是來讨債的。她冷聲問道
“你先告訴我，江堯在哪裏？”
鬼物們心中一驚，艾瑪，有情況！
說不定是新郎綁了這新娘子的情人威脅她成婚。
好刺激！
“他……”新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
“小鸾，我在這裏。”
一時間，全場寂靜。
無數鬼物睜大眼睛，盯着新郎的頭頂看。
雖無冠冕，綠光自現。
啊哈哈……老刺激了……
今天瓜田大豐收！鬼物們都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江堯越衆而出，沖新娘微微一笑。
她冷漠的表情如冰雪消融，眼睛不自覺彎起，梨渦淺笑，動人心弦。
江堯心中突然升起一絲甜意，這些年受的苦，都在這瞬間化為雲煙。
“你倒是個誠實守信之人。”
杜小鸾有些古怪的看了眼新郎，飛身而起，踏過無數紙人的腦袋，飛向江堯。
紅衣烈烈，金線鳳凰展翅欲飛。
這無比美好的一幕像巨大的巴掌，重重拍在幽間王臉上。
“小鸾，你別過去。他不是江堯，他被控制了……”
幽間王試圖繼續用言語蒙蔽杜小鸾。
沒錯，這位搶江堯老婆的新郎，正是幽間王。
娶杜小鸾也有江堯的原因。
得罪了我，汝妻，吾養之。
“我當然認得出來。”杜小鸾像個真正的新嫁娘那樣，笑容甜蜜，還有些羞澀。
她站在江堯身前，比江堯低一個頭。
她攪了攪衣袖，又扶好發間的金翅鳳凰，雙頰緋紅，幾次啓唇，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只輕聲說道
“江堯……我很想你。”
“對不起。”
江堯無比後悔，沒有好好照看杜小鸾。
如果當時，他控制力再強一些，再有勇氣一些，去保護杜小鸾，她現在說不定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她如今變成了厲鬼。
一想到有人對她不好，一想到她曾痛苦過，江堯胸中的殺氣便難以自抑。
“我今天真高興。”杜小鸾比江堯直率得多，她直接伸手抱住了江堯的腰。
“不用向我道歉，我不喜歡聽。”
江堯則環抱住她，輕輕吻在她眉間。
二人之間，自有缱绻柔情。
看見這樣絕美和諧的一幕，小謝不由得有些悲傷。
轉頭看了眼車裏其他幾個男性，又看了眼怒發沖冠目眦欲裂的新郎，悲傷的感覺漸漸平複下來。
“江堯，你欺人太甚！”幽間王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撲上去把江堯咬死。
婚禮現場被綠，最忍不得。
就算是千年烏龜萬年鼈，也沒法咽下這口氣。
“他說你被冥界使者劫持奴役，若我嫁給他，就把你救出來。”杜小鸾第一時間把這場婚禮的來由解釋清楚，低頭垂淚，輕聲說道
“我死在溪中，離不了太遠，不能親自去找你。”
“嗬嗬……”江堯冷眼看着幽間王，雙目猩紅，身後黑影湧動，似乎下一刻就會暴起。
“他騙你的。”江堯摸了摸杜小鸾的臉，想親她一口，又忍住了，轉而冷聲道
“這狗東西，又老又醜，色心不死，今天我就替天行道，弄死他。”
“不要這麽喊他，這個黑胖子，連狗都不配當，我不認同這麽醜的魔物加入狗族。”
羅俊辰一開腔，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
幽間王一看見羅俊辰，心頭的怒火就蹭蹭上冒，頭頂冒出一對牛角，邪肆的面容上浮現無數魔紋，墨黑的魔氣傾巢而出，大肆浸染山中白霧。
他只是在臨江市安置的化身醜了一些，如今的身體這麽俊朗，不黑不胖，哪裏醜了？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氣煞本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這裏是我的地盤，今天就要你們有來無回！”
幽間王怒氣沖天，說話時震碎了不少紙人。
“莫誤了良辰吉日，我看這裏不錯，不如你們就在這拜堂成親？”
司青顏無視了幽間王的狠話，打開車門，左右打量一番，滿意點頭。
雖有些簡陋，短時間之內也布置不出更好的地方了。
“彼岸，你我不如化幹戈為玉帛，煉化這兩只厲鬼，重立地府，稱王稱霸……”
幽間王很有底氣，但每次看見司青顏，都覺得心中發怵，始終沒放棄收買拉攏。
司青顏張弓搭箭，一柄由血焰凝成的大弓自虛空中浮現，血紅的箭鋒直指幽間王的心口。
司青顏拉弓如滿月，松手時三支利箭齊射，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出。
“我……”
幽間王瞬間聚起十幾面黑色大盾，但毫無卵用，箭鋒摧枯拉朽般刺穿幽間王的心口，把他釘在房梁上。
“啊——”
幽間王第一次在清醒狀況下被血焰灼燒，發出凄厲慘叫，然而這點兒血焰不過是司青顏分化出來的東西，強度不大，只固定住了他，不會瞬間将他燒死。
“真的很痛嗎？”
司青顏有些疑惑，但沒深究。
也許是他靈魂時時刻刻都在承受血焰燒灼，已經不覺得痛苦了。
乍然看見幽間王叫得這麽慘，還有點新奇。
“師父神威蓋世，張弓定江山！”
“師父勇猛無雙，箭出平四方！”
羅俊辰在邊上大聲喝彩，縮在邊上吃瓜看戲的鬼怪都不敢吱聲。
場面一時有點複雜。
好好的婚禮現場，變得無比尴尬。
羅俊辰左右尋找，最後脫下自己腳上的襪子，塞進幽間王嘴裏。
“太吵了，堵上。”
“羅弟弟，味兒有點重啊……”小謝捂住鼻子，等那味道散去才松開一些。
幽間王再也慘叫不出來，直翻白眼。
“好像有幾天沒換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沒顧上。”
羅俊辰有點不好意思，摳摳腦殼，腳趾張開又收攏，成功令小謝移開目光。
“開始成親？”司青顏偶爾也看看電視劇，有點想念一遍那什麽臺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大人……”江堯雖然因久別重逢而欣喜，但想到要與杜小鸾成婚，心中生出幾分退卻之意。
“江堯，你不願娶我嗎？”杜小鸾眼眶通紅，滿頭黑發盡數變白，十指尖銳無比，指甲漆黑如墨，形似彎鈎。
“你不娶我，我就殺了你，再殺我自己。”
杜小鸾聲音溫柔如水，用飽含愛意的眼神看着江堯。
“我過得并不光彩，也許我與你想的不同。”
江堯有些苦惱，輕輕撫過杜小鸾的長發，然後執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溫聲道
“如果你想殺我，什麽時候都可以。”
“我卑賤，陰暗，狠毒，受盡折磨，我時刻想卑躬屈膝，想沐浴在鮮血裏。”
“我并不關愛弱者，也不正義，我糟糕透頂，無一處值得稱道的地方。”
“小鸾，我并不值得你托付終身。”
江堯說着說着笑起來，他整個人也從衣冠楚楚變得血肉淋漓，無一處完好的地方。
就連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也滿是猙獰的傷口。
那雙眼睛空洞洞的，眼球早已消失不見，只剩濃稠的血漿淅淅瀝瀝往外滴。
“我非你不可。”
杜小鸾抱緊江堯，踮腳，輕柔的吻落在江堯面目全非的臉上。
“我已經死了一次，我什麽都不在乎了……”
“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只要你也愛我，成婚，有何不可？”
杜小鸾真身并不比江堯好多少。
女孩子終究愛美一些，便沒有變出來。
雖然不知道江堯經歷了什麽……但由己及彼，他一定過得很不好。
那又有什麽關系？
為了重逢這一刻，她在怨恨中等待了多少年。
“好。”江堯緊緊擁住杜小鸾。
青梅竹馬，一諾白頭。
此時圍觀的小謝露出了姨母笑，甚至擦了擦眼淚，媽的，這一場戀愛，有點血腥，好歹結局不錯。
“好，可以開始了。”司青顏滿意點頭，盯着那群鑼鼓隊，命令道
“來點喜慶的。”
“原來怎麽安排的，安排上！”
鑼鼓隊重新開工，吹起喜慶的曲子，一時間熱鬧無比。
有的鬼去搬桌子，有的鬼去端飯菜，很快擺好了席面。
幽間王在房梁上瘋狂掙紮，帶動了心髒處的傷，很痛苦，又無法叫喊出來。
他眼睜睜看着自己今天要娶的老婆言笑晏晏，卻是與另一個男鬼在一起。即使早就知道杜小鸾喜歡江堯，他還是沒法忍受這種羞辱。
“噗——”
幽間王竟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暈厥過去。
撒紙錢的那個鬼仍然是不高興的表情，站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
本來該由它來主持這場婚禮的……
但是那個人好可怕。
司青顏站在高臺邊，看着身前這對厲鬼夫妻，滿意點頭，很是欣慰。
他語氣溫和而不失莊重，誦道
“結三生之誓，締兩姓之緣。”
“姻緣相配，白首成約。”
“今日江堯與杜小鸾在此結為夫妻，從此共諧連理，生死相依。”
江堯也幻化出一身紅衣，與杜小鸾并排站在高臺上，手中各自握着一截紅綢，中間系着大紅花。
“一拜天地。”
江堯與杜小鸾齊齊跪地，拜上蒼，拜厚土。
謝天地讓你我相遇。
“二拜高堂。”
江堯這次卻轉身，朝向司青顏。杜小鸾随他一起，結結實實給司青顏叩了個頭。
謝大人讓你我重逢。
“夫妻對拜。”
江堯與杜小鸾一齊躬身，擡頭時對視良久，靜谧相擁。
“砰——”
司青顏掌心升起一朵精巧漂亮的花，升到半空後炸成無數光點。
炸煙花。
“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花在上空炸開。
大紅色花瓣飛揚而下，畫面美不勝收。
司青顏掏出手機開始拍照。
手動浪漫。
生活需要一點調劑。
小謝默默擺出六六六的手勢，羅俊辰點頭表示認同。
師父＝大佬＝人形煙花爆竹
一個人就能頂一個團。
“誰讓你們走的？”司青顏叫住那些準備偷偷溜走的鬼，對他們不識時務很不滿。
“份子錢知道嗎？”
鬼物們一臉老實，齊齊點頭，開始掏兜摳鞋底，搜老本。
司青顏點點頭，面露滿意之色。
這還差不多。
既然承了高堂之禮，就為這對新人準備點小禮物。
“羅俊辰，把車上的麻袋拿來。”
“好……”羅俊辰沒有多餘的襪子，直接把腳塞進匡威帆布鞋裏，屁颠屁颠跑去面包車裏找麻袋。
“師父師父，牛跑了！”
羅俊辰拎着三四個麻袋跑回來，手裏還有根被咬斷的麻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