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拾貳
拾貳演技
只見那坐在榻上的慎王氣得全身發抖,手擡起來捏起慎王妃的下巴,轉過她的臉,讓她對着自己。
他的嘴顫了顫,音又低又抖,“......你說什麽?”
慎王妃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糯糯地又喚了一聲,“秦郎。”
“你不要離開......”
不等她說完,慎王竟直接捂上了她的嘴,瞧起來用的力氣還不小,讓那王妃倏地就僵紅了臉。他挑起眉毛盯着王妃,一字一頓地命令道:“不準說了!”
黃太醫被如此簡單粗暴的阻止方式吓得大腦一片空白,恍惚間好似回到了過去給故太子和故太子妃診病的日子。
他自從得到太元帝的賞識,便專為太元帝與故太子診脈,只偶爾被吩咐去診治其他貴人。太元帝與故太子都患着不得了的隐疾,這天下怕是只有他一人知道得清清楚楚。故而那故太子真正發瘋的時候,次次傳喚都是他。
故太子的可怕,黃太醫是最清楚的。
他最後一次為故太子治病時,看到的是東宮中故太子與故太子妃的屍體。
故太子妃系窒息而亡......
饒是被捂上了嘴,慎王妃仍是不肯安分,唔唔地又說了句。
不等黃太醫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慎王便是大叫了一聲,“不準說了!!!”
這一聲當真是嘹亮,吓得黃太醫一下滾了出去,踉跄地扶住牆壁,鬧出了好大的聲響。
慎王分了一個眼神給他。
淺淡的眼珠向上,濃密的眼睫好似一條勾畫着他狹長眼睛的線,冷冷地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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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太醫被這一眼看得汗毛豎立。
故太子已故去兩年,黃太醫仍記得他的癫狂之态,仿若歷歷在目,便更覺得慎王的神态舉動與故太子相像。
這眼神根本就是故太子重生于世!
他誠惶誠恐地磕了三個頭,“太......不,王爺,王爺,微臣還得向陛下複命,先告退了。”
慎王只道:“滾!”
黃太醫急急忙忙地滾了。
先前因着診脈之事關系到王妃的安危,他還敢試圖與慎王講講道理。畢竟那故太子也是會在故太子妃的事上稍稍通些事理的。
可如今......這慎王妃.....她怕是和慎王犯了一樣的病,還一上來便拔了慎王的逆鱗,如今的慎王發起瘋來,怕是也不會顧及那王妃了。
怕那怒火殃及到自己,黃太醫自然是能跑多快就跑得多快了。
他跳進馬車,急忙吩咐車夫進宮。
慎王與慎王妃相繼得了離魂症,這樣詭異的事得馬上告知陛下才是。
月滿樓內。
慎王餘光掃着那黃太醫走遠,便收斂了臉上的怒意。
他并未放開捂着何挽的手,也沒有言語,而是低頭看了看懷裏閉着眼睛發抖的她。
她的臉已經紅透了,閉着的眼皮也不住地發着顫,顯然是已經醒了。
方才那幾聲“秦郎”,自然是她故意說出來的。
骠騎将軍寫給她的那封信,李佑鴻是看過的,只說了何家的殺父之仇,略寫了一筆他們尋常人眼中毫無道理的大計,并未提及要她假裝被故太子妃附身,助他瞞天過海之事。
......那便是她自己想明白了。
何挽,聰明有餘,只是演技不足。方才她那幾聲“秦郎”,語氣并不準确。是黃太醫本就心存恐懼,才被她唬住了。
不多時,元士上了樓,道:“王爺,黃太醫已經走了。”
李佑鴻垂眸,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他這才放開捂着何挽的嘴。
何挽微微睜眼,睫毛半遮住她露出的眼珠,只一瞬她臉上的表情便挂不住了,一副後怕極了的樣子。她扶着胸口,側立起身子,急促地喘息起來。
他靜靜地看着她,半晌,擡起手給她順了順氣。
何挽本是呼着氣,被李佑鴻這一拍,反而咳了起來。
李佑鴻:“......”
何挽顫抖着扶住床榻,瘦弱的身子随着咳嗽劇烈地抖着,也出了眼淚,臉憋得通紅,腰上一軟,被李佑鴻扶回了床頭。
他給她腰間又塞了個軟枕。
何挽堪堪止了咳,這才看了李佑鴻一眼。
李佑鴻也是看着她,眼神再不似這些天那般甜得似蜜,可見是演技了得。
兩人相對無言,誰也不知道該說些甚麽。
骠騎将軍的一封信道出了太多秘密,他們一時都不知從何說起。
盛夏已過,夜裏的蟬鳴聲漸漸弱了。某種情感也如同這蟬鳴漸息,李佑鴻垂下眼睛,先開了口,“這些日子瞞了你許多。”
何挽靜靜地看着慎王。
這些事情是她哥哥有意向她隐瞞再先,饒是如今寫信與她述說,有些細節仍要寫的模模糊糊。連她的親哥哥都要對她隐瞞,更何況是慎王呢?
李佑鴻低頭,像是在思索甚麽,半晌後,問了句,“你可願卷進這風雨中來?”
何挽道:“我本就在這風雨裏。”
李佑鴻愣了愣。
兩人間又是一陣靜默。
窗外的月亮皎潔如霜,透過窗紗灑進來,何挽看着那月影,想了很多。
她自幼喪父,母親生她時也落下了病根,是兄長照顧她照顧得最多。所謂長兄如父,在她這裏是再有道理不過了。
兄長自幼便告訴她父親是冤死的。
她回想起兄長的語氣與神态,明明是雲淡風輕的,又如何想得到他一直在想着為父報仇呢?
何挽蹙眉,問:“我父親被處死究竟是因為什麽?”
李佑鴻:“骠騎将軍信上寫得明白,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何挽:“不該看的?”
李佑鴻不回答了。
何挽苦笑。
這事兒,是她兄長都不肯說與自己聽的,慎王又怎麽與她說明白呢?
李佑鴻淡淡道:“此事涉及皇室秘辛。”
說罷,他蹙眉,垂眸,“更何況你一姑娘家家的……”
她父親看到的事情與太元帝隐疾有關,其中詳情,不是能與一未經人事的姑娘家細說的事情。
何挽只當他覺得女人不該過問太多,也懶得與他理論。
何挽:“我雖不能全然明白你為何要設計假裝被故太子還魂,也能猜測出你這樣做是與太元帝偏寵故太子有關。可因着這些許偏寵,抛棄了你以往賢良的名兒,真的對奪嫡有益嗎?”
“我不像我兄長那般知道許多事,義無反顧追随你這荒唐的奪嫡大計實在困難。”
“所以我想問問你。”何挽微微側頭,與李佑鴻對視,“若有朝一日,太元帝對你被故太子附身一事深信不疑,你入主東宮的把握是多少?”
李佑鴻:“十成。”
何挽訝異:“十成?”
她蒼白的臉都被驚得紅了。
李佑鴻認真道:“王妃,你不知,太元帝對故太子并非是偏寵這樣簡單。”
他說出這樣的話,便是不想将故太子對太元帝的特殊之處說與何挽聽的意思了。
何挽也不想多問此事,道:“那……我兄長在南蠻究竟在做甚麽?”
李佑鴻只道:“來日骠騎将軍必然安然回京。”
何挽垂眸,只覺腦中針紮似的疼了下。她阖眸,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她知道慎王方才所說未必全真,可是事已至此,倒是信了他的話更能安心些。
何挽嘆道:“我可是要如你扮故太子般,扮故太子妃嗎?”
李佑鴻:“是。”
他翩翩起身,朝何挽施了拱手之禮,“來日功成,我必昭告天下,認你做義妹,尊你為南疆郡主,成全你的夙願。”
何挽心道:慎王并未忘了自己要與他和離前說的話。
受了慎王的拱手禮,她也顧不上惶恐了,只道:“只要我兄妹平安一生便好。”
慎王:“自然如此。”
他說得鄭重,那四字落地有聲。
聞言,何挽心安不少,因為兄長那封信而緊緊繃着的心弦不由地一松。
她的語氣不免和緩了下來,“王爺還有別的吩咐嗎?”
李佑鴻靜默片刻,沒頭沒腦地道:“故太子妃體軟妖媚。”
何挽:“?”
李佑鴻:“你方才演得不好,當練。”
何挽:“……”
“故太子與故太子妃圓房的戲碼。”李佑鴻一本正經,“待我生辰之時,要再演。”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要讓何挽演故太子妃,後文會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