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伍拾柒
伍拾柒
試探
與慎王府月滿樓中旖旎溫暖相比, 大康皇宮的處刑司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陰冷黑暗得令人汗毛豎立。
被挂在處刑架上的幾個太監已經是奄奄一息。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 欺辱溫遠洲的事情過去了那麽久,時至今日竟再次發作,直要了他們的性命。
可是他們,明明數年前就因為這事受了報應啊......這幾個太監施加在溫遠洲身上的, 早就已經數十倍地返還給他們了。
其實當初故太子獲罪, 是因為溫遠洲變态至極,把欺辱過自己仇人的東西當做榮譽的象征,留存在寝殿, 與這些太監也并無關系。
可故太子被誤認做斷袖, 因此受盡折磨,總要有人來承擔這個罪過。
太元帝不可能自己來擔罪, 也暫時不會動通巫醫之術的溫遠洲。
便只能拿這幾個太監開刀。
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九五之尊的太元帝親臨處刑司。
他用渾濁的眼睛看着這幾個被挂在處刑架上的太監, 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陰冷,“都招了?”
侍衛恭敬回道:“都招了。當初在溫遠洲房中搜出的那些斷袖之物,都是用來‘懲罰’他們的。”
太元帝的眸子一縮, “當年, 他們為甚麽不站出來,在朕面前說清楚呢?”
侍衛垂眸不語,不敢反駁。
太元帝氣得聲音發抖,“罪、無、可、恕!”
“淩遲,都給朕淩遲!把他們肮髒的肉割下來, 去喂給秦桓吃。 ”
侍衛:“是。”
他猶豫片刻,問了句,“陛下,秦桓要如何處置呢?”
太元帝阖眸,“這事是皇室醜聞,不能外傳。”
“......秦桓到底是驸馬,容朕給他先找個能說得出去的罪過。”
太元帝心中思緒萬千。
如今,已經可以确定他的文兒不是斷袖。
先前慎王強行與慎王妃圓了房,也印證了溫遠洲“彌補前生遺憾”的說法。
文兒附身到慎王身上之事,愈發明了。
不過......他心中還是有所懷疑,需得再試探慎王一次,方能确認他的身份。
若這慎王能經受住這一次試探,那他就會安安心心地讓慎王繼承這大康江山。
何挽昨夜睡得很香甜。
醒來時,柔和的日光透過床幔照進她的眼睛,影影綽綽地看到外面有一個高挑的身影。
手摸到已經涼了的湯婆子,她側過身子,輕輕喚了一聲。
應她的不是丫鬟,而是慎王。
“挽挽,你醒了?”
何挽眯了眯眼睛,手擡到額頭處擋了擋陽光,聲音中還帶着一絲困倦,“王爺?你怎麽在這?”
李佑鴻并沒有進來,而是站在床幔前,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它,“我昨晚沒有離開。”
床幔內傳來綿長的呼吸聲,李佑鴻狹長的眼睛彎了彎,笑意如煙霧般氤氲在他眼中,“天色還早,挽挽乏累,不如再睡一會罷。”
他的聲音帶着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讓床榻上的何挽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
李佑鴻又在床榻前站了一會兒,直到元士忍不住敲了敲屏風。
“王爺,宮裏來的公公還在等着呢。”
李佑鴻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垂眸掩蓋住自己的不安,并沒有出聲,直接轉身向外走去。
今日,天剛蒙蒙亮之時,慎王府在宮中的眼線便傳來了消息。
侍疾的太子侍妾裘含玉給皇後娘娘喂錯了藥,以致娘娘昏迷不醒。
太醫把過脈後,言辭婉轉。
但其中意思......便是皇後娘娘怕是熬不過今日了。
這一條消息,比作驚雷也不為過。
李佑鴻尚未來得及思量出萬全的對策,太元帝宣他入宮的旨意便下來了。
如他所料,來王府中宣旨的公公只字未提裘含玉之事。
......太元帝的疑心果然沒有那麽容易被消除。
此去皇宮,兇險至極。
兇險既在李佑鴻要演出故太子面對親娘薨逝的悲痛,也在裘含玉被莫名其妙地卷了進來。
因為她為皇後喂錯了藥,才導致皇後病危。
這個說辭李佑鴻不會相信,但頭腦簡單、與裘含玉無親無故的故太子一定會深信不疑。
任性妄為的故太子,面對這一個間接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會做出甚麽瘋癫的舉動?
直接打死她都不為過。
......可裘含玉畢竟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他與她自幼分開,又不算欣賞她浮誇的性子,實在談不上姐弟情深。
可教李佑鴻對她下手,着實也有些困難。
當初為了保全她這條命,何氏一家被流放南蠻,而何挽成了遺腹子。
只可惜這些犧牲并沒有真正換來她一生無虞。
到頭來,裘含玉因為那塊玉,還是被卷進了這風雲之中。
李佑鴻放在身側的手握了握,向前邁了半步,身子倚進層層疊疊的床幔之中。
他并不向床幔中看,只是輕輕道:“挽挽,在府中等我回來。”
然後轉身離去。
大康皇宮,鳳栖殿。
繡着華麗鳳紋的綢緞床幔垂地,皇後平躺在床榻之上,布滿褶皺的臉即使在沒有意識之時,眉間與嘴角兩邊深深的皺紋也顯出幾分愁苦,近看去,幾乎是可怖的。
她的眼睛睜着,一動也不動,死死地盯着正上方,胸腔中着了火一般,痛苦地呼吸着。
充滿掙紮的呼吸聲甚至比殿中跪着的奴仆與皇子的抽泣聲更粗重。她仿佛一條被沖上岸邊的魚,在泥土中翻滾着,以一種非常狼狽的、毫無尊嚴的姿态求生。
但誰都知道,那是無濟于事的。
太子與四皇子已經到了。
這樣沉重的場合,太子再不敢有絲毫的放肆,生怕出了甚麽錯,只與自己的四弟跪在一邊,規規矩矩地抹着眼淚。
他不敢放肆,最後沖進寝殿的李佑鴻确實不得不放肆的。
衆人只見到一道明黃色的人影風似的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了皇後榻前,哭喊的聲音險些把房蓋掀掉。
“母後!母後!!”
李佑鴻雙目猩紅,手緊緊抓着床榻,整個人幾乎都撲在了皇後身上。
“母後你怎麽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跪在他身後的太子沒忍住,擡頭瞥了眼慎王的背影。
......雖然說這慎王的生母是皇後的妹妹。他與皇後的關系是比他們近一些,但也沒必要如此激動吧?
他這一番動作,與犯了瘋病也沒有甚麽區別。
候在一旁的太醫也是個膽大的,咳了咳,道:“慎王殿下,您還是離娘娘遠一些,不要壓碰觸娘娘的身體......”
話音未落,便是一個瘋癫的眼神投到了太醫身上。
慎王:“本王為甚麽不能碰?本王為甚麽不能碰?!你說!”
他緊緊抓着皇後的手,臉上流滿淚水,“她是本王的親娘,如今本王連碰她一下都不行了?”
太醫下意識解釋道:“王爺,您碰皇後娘娘,怕會妨礙到娘娘呼吸。”
他說完這些話,才感受到殿中的氣氛變得詭異至極。
腦海中回蕩方才發生的種種,太醫心中一驚。
“親娘”?
慎王方才竟然說皇後是他的親娘?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哈,慎王以後真瘋了一段時間(類似本小說開頭幾章那種性格),也挺帶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