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墨西現在的模樣十分慘烈,頭都被打開花了,而且被打應該有段時間了,血跡都幹涸了,粘在他的頭發、額頭和耳邊。

身上的衣服也是被拽扯的都不成樣子了,一邊寬松一邊緊身,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今年的新款。

腳上的運動鞋估計是被人扒了,他蜷縮起來的腳上什麽都沒有,除了幾處紅色的傷口。

除開這些,他的臉倒是沒怎麽受傷,鼻子還是鼻子,眼睛還是眼睛,嘴還是嘴,都還挺完好的。

挺好的,安庚想,李墨西那鼻梁如果被揍斷了還怪可惜的。

沒一會兒安天和王琴就跑着趕過來,看到李墨西的模樣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來。

王琴眼眶已經泛出淚,蹲在李墨西面前,想擡手摸摸他,卻又怕弄疼他,手懸在了半空,微微顫抖。

李墨西看見她,想要掙紮着站起來,安天在旁邊勸住了,“你先別動,等救護車來了再動。你叫救護車了嗎?”

最後一句話問的是安庚。

安庚點了點頭,“叫了。”

王琴看着李墨西,喃喃道:“怎麽會搞成這樣...怎麽會這樣...”

明明好不容易才把他之前的傷口養好,明明之前送走的時候還一點事都沒有,怎麽這才過去幾天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她快被沖天的悔意吞噬,只不斷對着他重複說:“對不起...對不起...”

李墨西默默看着她,沒有說話,而是慢慢擡起手,輕輕放在了王琴的肩膀上。

他的手很髒,上面全是血跡和灰塵,一下便将王琴的衣服弄髒了。

“我...沒事。”他很艱難地開口。

王琴看着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警車和救護車很及時的到了,出警的兩個警察還挺眼熟的。

“哎呦,怎麽又是你?”警察大叔看到安庚,明顯對他還有印象。

安庚朝旁邊點了點下巴,“那個你也眼熟。”

警察大叔看向地上的李墨西,仔細辨認了一下才回想起來,“他怎麽又被揍成這個樣子了?”

這個問題安庚也很想知道,“不知道,可能命裏欠揍吧。”

“我看是你欠揍。”安天在後面用力拍了一下安庚的後背。

“啊!疼!”安庚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不滿地看向安天,“你打我幹什麽?”

安天沒有理他,走上前跟警察說明情況。

李墨西被擡上救護車,王琴和安天也緊忙跟了上去,安庚站在下面看了一眼,發現裏面已經沒了自己的位置。

安天朝他看了一眼,擺擺手:“你打車過去。”

草。

安庚很想就這麽直接打車回家,愛誰誰,李墨西被揍成鬼樣關他什麽事?為什麽他還得一起跟着去醫院?

但警察小哥沒有留給他打車回家的機會,直接把他帶上了警車,一起開到醫院。

車子經過春天廣場西角的流浪漢聚集地,安庚透過車窗看了好幾眼那幾個流浪漢。

裏面除了兩個看起來比較年輕外,剩下的幾個大概都有4、50歲了,蜷縮在不知道是紙板還是什麽東西上面,髒兮兮的,看起來精神十分萎靡。

就這幾個人把李墨西打成那個逼樣?

李墨西個頭也不小,沒想到中看不中用。

毫無意外,李墨西又被拉到了醫院急救室,不過這次他的傷可比之前那次輕多了,雖然看着慘但大多都是皮外傷,沒傷到什麽重要地方。

聽到醫生這麽說之後,王琴一直懸着的心才算松下來一下。

警察小哥走向安庚,對他說:“報警電話是你打的吧?來吧,錄筆錄。”

安庚看着他,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這是造的什麽孽?”

等錄完筆錄,警察走了,已經是半夜。安庚又困又餓地坐在病房裏的沙發上,眼皮打着架,随時都能睡着。

警察大叔在走之前跟王琴聊了一會兒天,大意就是對她把李墨西帶回家養的行為表示尊敬以及感謝,絲毫沒有提到王琴又把李墨西送到派出所的事。

王琴坐在病床旁,看着病床上已經睡着的李墨西,下定了決心。

這一次安天沒辦法再說出半句話來反駁,畢竟李墨西就躺在旁邊,身上滿是傷。

他嘆了口氣,對王琴說:“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過來,孩子都累了。”說完他指了一下沙發上昏昏欲睡的安庚。

王琴看了一眼安庚,有些心疼地對安天說:“你先帶他回去吧。”

“你呢?”安天問她。

“我在這兒守着,墨西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如果醒來沒人在旁邊怎麽辦?”王琴說。

安天知道自己阻擋不了她,只好同意了,帶着安庚回了家。

在出租車上,車子颠簸了一下,安庚突然清醒過來,沒了困意。

他先是靠着車窗看向路邊,現在已經深夜,路邊除了亮着的路燈什麽都沒有。過了幾秒,他轉過頭看向安天,“李墨西是不是注定要當咱們家的二兒子了?”

安天用頗是認真的語氣說:“他比你大兩歲,要當也是當大兒子吧?”

“....”安庚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還是心梗了一下。

安天擡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對他說:“不會的,放心吧。你媽媽只是擔心他,不是真的想把他認養成咱家的兒子。就只是在這段時間照顧他,等墨西有獨立生活能力之後就會離開,爸爸向你保證。”

安庚沒說話。

安天摸了摸他的腦袋,“咱家的大寶貝只有你一個,不會有其他人,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

王琴在病房一直守到早上安天過來接班,李墨西還是沒有醒。

“行了,我在這兒看着,你快去上班吧,這裏離學校遠,別遲到了。”安天把路上買的早餐遞給她,“路上吃。”

王琴點點頭,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下便準備去學校。

安天看着她充滿疲憊的臉,對她說:“要不請一天假吧?熬了一夜還要再上一天班,身體受得了嗎?”

“沒熬夜,昨天在陪護床上睡了。”王琴拒絕了他的提議,“我先走了,有什麽情況就給我打電話。”

“好。”安天目送她離開。

“我要有個弟弟了。”安庚說完又頓住,“不對,是哥哥。草,哥什麽哥,他也配當我哥哥?呸!”

鐘一滿臉疑惑地看着安庚,聽完他的胡言亂語之後更迷惑了,“你究竟在說什麽?”

安庚嘆了口氣,此時十分想抽根煙,雖然他并不會抽煙,“我媽,從路邊撿了一小子,然後現在要領回家養了。”

鐘一眨了眨眼,“是你之前說的失憶的那個嗎?”

安庚無力地點點頭。

“叫大王媽媽的也是他嗎?”鐘一又問。

安庚擡起眼,“想死就直說。”

鐘一識趣地閉上了嘴,但幾秒後又自動解封:“那你怎麽辦啊?”

安庚不耐煩地撥了撥頭發,語氣充滿煩躁:“什麽怎麽辦。”

“家裏多了一個人,你受到的寵愛豈不是也要被分走一半?”

安庚冷笑了一聲:“寵愛個屁,你什麽時候見我在我們家有寵愛了?”

“也是哦。”鐘一充滿天真地說。

安庚是在忍不了他了,擡手指了下,“你給我滾。”

“可是我還沒付錢诶。”鐘一看了看眼前正在做他們的煎餅的大媽,又看了看安庚。

今天說好他請客的。

“滾。”安庚言簡意赅。

“得嘞。”不用付錢美滋滋,鐘一圓潤地滾了,滾之前還不忘回頭對安庚說,“我那份別忘了不要蔥啊。”

“.....”

如果殺人不犯法該有多好。

李墨西這一覺睡了很久,直到快中午才醒過來,安天見他醒了趕緊給王琴打了電話,随後低頭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渾身傷口哪裏都不舒服的李墨西搖了搖頭。

“餓不餓?我給你帶了粥,吃點吧。”安天回頭拿早上帶過來的粥,但已經涼了,他又放下對李墨西說,“我重新去給你買,醫生說你現在得吃清淡點的,喜歡吃什麽粥?”

李墨西緩緩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像被沙子來回摩擦了幾百遍。

“還是先喝口水吧。”安天先是把病床往上搖了搖,讓他可以坐起來,然後轉身倒了杯水回來遞給他。

李墨西接過水杯,一口氣全喝了,然後探頭看向安天,“謝謝。”

“還要嗎?”安天接過水杯。

李墨西搖了搖頭,又說了一遍,“謝謝。”

安天把空杯子放在一邊,坐在病床旁看着李墨西,“有些話我想先跟你說,趁着你王阿姨不在。”

李墨西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等着他下面要說的話。

“之前把你是送到派出所本意是想幫你恢複正常生活,但沒想到弄巧成拙,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也是我提議的,你不要怪你王阿姨。”

李墨西很認真地看着他:“我沒有怪....”

安天點了點頭,“經過這次的事,我也反省了,我們決定正式把你接回家,跟我們一起生活,直到你徹底康複可以獨立生活。你願意嗎?”

李墨西看着他,沒有說話。

“你願意嗎?”安天又問了他一次。

過了幾秒,李墨西看着安天緩緩地堅定地點了下頭,然後好像怕不夠地又開口道:“我願意。”

得到答案,安天放下心沖他笑了一下,“還有件事...”

他躊躇了一下,然後接着說:“安庚這孩子比較敏感,對于家裏突然出現一個人肯定會很不适應,會有一些比較過激的行為或言語。算起來你比他大兩歲,算是他的哥哥,以後和他相處多讓着他點,別跟他一般計較。他從小被我慣壞了,脾氣臭,不懂事,但心地還是好的。你兩次出事都是被他發現然後報警的,要不是他,我們現在也沒法認識。你說對吧?”

李墨西點了點頭,低聲說:“我明白。”

“我經常不在家,王琴工作也忙,家裏多一個哥哥也挺好的。”安天沖他笑着說,“以後就麻煩你多照顧照顧他了。”

李墨西點點頭,“好。”

因李墨西的傷都沒什麽特別嚴重的,只要靜養就可以了,王琴當天晚上就把他接回了家。

已經預料到這一點的安庚沒有回家,去了鐘一家,因此也錯過了第一時間知曉重大事件的機會。

第二天他回家時,安天才告訴他他和王琴的決定。

“什麽?”安庚瞪大眼睛,“轉到我們學校?”

安天點點頭,“你媽媽去教育局查了安庚的檔案,他是初中學歷,我和你媽的意思是讓他直接轉到你們班,你們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互相有個照應?”安庚像是聽到什麽消化,“他一個傻子,他能照顧誰啊?”

“墨西只是失憶了,又不是傻了,你別總一口一個傻子叫他,被他聽見了不好。”安天說。

安庚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都失憶了,直接上高一跟得上嗎?我看他應該去小學重新學一遍才對吧。”

“我跟你媽簡單的測試了一下他,墨西只是對自身的記憶失憶,但是對于一些常識和知識都還是記得的。雖然他初中畢業已經兩年,現在讓他直接跟着上高一可能會比較困難,但墨西這孩子很聰明,你媽也決定平常會在家裏給他補課,盡量讓他能跟上高中的課程。”安天說,“我們想的是讓他先适應一個學期,看能不能跟得上,如果跟不上的話,到時候再說。”

安庚沒說話,一臉氣鼓鼓的模樣。

安天安撫地拍了拍他,“好了,別耍小孩子脾氣。墨西現在情況特殊,身體也不太好,到了學校你多照顧照顧他。雖然年齡是他比你大,但你畢竟是咱家的大兒子,就要肩負起大兒子的責任明白嗎?”

安庚知道局勢已經無法挽回,只能悶聲說:“知道了。”

也不知道王琴怎麽弄的,走了多少關系,沒幾天李墨西的學籍就轉到學校裏來了。

她把校服帶回家,給李墨西穿上,然後在周一的早晨破天荒地沒有先去學校,而是和安庚李墨西一起去的學校。

到了學校,安庚自己回了教室,王琴則帶着李墨西去辦手續。

等早自習結束,手續也辦得差不多了,王琴把李墨西帶回教室。

李墨西出現在教室裏的一瞬間,鐘一就立即反應過來他就是安庚口中那個失憶的傻子。他回過頭看向後面的安庚,果不其然,安庚正擰着眉看着走上講臺的王琴和李墨西,煩躁的很明顯。

鐘一回過頭看着臺上的李墨西,別說,還挺亮眼的,四周已經響起女生們的竊竊私語了。

雖說李墨西臉上頭上都帶着傷,但對于青春時期的少女們來說,這似乎更能增加李墨西的帥氣。

帶着痞氣的大帥哥,試問哪個少女不愛?

王琴板着臉對臺下說:“這是我們的新同學,李墨西。”她扭頭對李墨西說,“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李墨西看着臺下,用帶着磁性的嗓音開口道:“大家好,我叫李墨西。”

簡短的自我介紹結束了,王琴掃了臺下一眼,指着唯一一個空位置對他說:“你就坐那裏吧。”

李墨西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第一眼先看到空着沒人的課桌,第二眼便看到空課桌旁邊正虎視眈眈看着他的安庚。

全班只有安庚旁邊的座位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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