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完晚飯以後，林玺向來都是碗一丢就跑沒影了。尤其是今天上午，他讓林家的人收拾了行李幫他運過來，順便也把他的游戲機帶了過來。

林玺急着去寵幸被自己冷落許久的愛妃，照樣也是碗筷一擱，就鑽進了房間裏。二十分鐘以後，他光着腳從房間裏出來接水喝，目光掃過餐桌，卻發現吃完的碗筷還擺在上面沒人收拾。

半掩的書房裏傳來段深打電話的聲音。

林玺端着杯子站在原地望着餐桌發呆，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來十幾歲時的一件往事。高中剛交上女朋友沒多久的那段時間裏，林玺翹課早退的頻率遠遠高出從前班上任何一個吊車尾。

班主任屢屢頭疼地将電話打到他哥那裏，他哥找他訓了很多次，林玺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就連林玺自己終于也厭倦了這樣的事情，乖乖趴在教室後排，從早上第一節課睡到最後一節時，班主任好不欣慰地打電話給林玺他哥報喜。

第二個月林玺踹着銀行卡去自動取款機前查賬時，就發現自己的生活費多出了整整一千。

兩分鐘以後，坐在書房裏談公事的段深清清楚楚地聽見，門外傳來了瓷片落地時發出的清脆聲響。

男人連話都來不及說上一句，就匆忙扣上手機，皺着眉起身大步走向廚房裏。林玺神情茫然地站在洗碗池邊，保持着半彎腰的姿勢擡起頭來，白色的盤子在他的腳邊碎開了花。

段深登時就沉着臉喝道：“別動！”

林玺本就因為闖了禍有些心虛，又被段深的呵斥聲吓了一跳，整個人都呆呆地望着地方。半響以後才回過魂來，小聲辯解道：“我沒動啊……”

段深沒有說話，目光移到他光裸的兩只腳背上時，眉頭皺得更深了。

林玺如有所覺，不自然地縮縮自己的腳趾頭，站直身體指着地上的盤子問：“這個和碗櫃裏的碗是一套的吧？多少錢？我再賠一套給你。”

段深抿着唇沒有說話，臉上浮現幾分愠怒。

林玺背在身後的手指下意識地摳了摳流理臺的側面，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難道……很貴？比我每個月的零花錢還要——”

段深面色極沉地打斷他的話，語氣又添幾分冷厲：“說過多少遍了，在家裏要穿鞋子，為什麽又不穿？”

林玺頓時啞口無言，“我……我忘了……”

他垂着腦袋望向地面零散分布的碎瓷片，仿佛喪失了之前那個伶牙俐齒和凡事都要據理力争的自我，胸腔裏前所未有的低落情緒席卷而來。

下一秒，段深的一條手臂穿過他的腋下，另一條手臂越過他的後膝蓋，将他整個人橫抱了起來。

林玺下意識擡手抓住對方的衣服領口，緊張到大腦都完全放空起來。等到意識回籠時，林玺才發現，他大概是有些緊張過頭了，所以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竟然扯掉了段深襯衫上的第二粒扣子。

林玺的視線從段深臉上錯開，磕磕絆絆地解釋道：“是你的襯衫質量太差，不能怪我……”

“我不想跟你理論真的是定制襯衫的質量太差，還是你的力氣太大。”段深俯身将他放在沙發上，目光裏浮起幾分審視，“你打碎盤子為什麽要那麽緊張？”

林玺張了張嘴吧，說不出話來。

“擔心我罵你？”段深将周身冷冽氣勢收斂起來，語氣恢複到平直無起伏，“為什麽會擔心我罵你？”

林玺愣了一秒，有些難以啓齒地移開目光。

“因為你怕我嗎？”段深神色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來，“你哥之所以管不住你，是因為你不怕他。我和你哥相差無幾的年齡，相差無幾的家庭背景，甚至同樣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你為什麽不怕你哥，反倒要怕我？”

段深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眼睛來，“聽着，林玺。就像你說的那樣，你找的是一起過日子的男人，而不是每天督促你好好學習，睡覺前記得喝牛奶的爸爸。所以，同樣的——”

“你完全沒有必要怕我。”段深聲音頓住，微微放慢語速，“你必須要知道的是，我生氣不是因為你打碎了盤子，而是——”

“你打碎了盤子，卻試圖徒手将碎片撿起來。以及——”

“你知道光着腳站在滿是碎瓷片的地板上，腳底被劃傷的幾率有多大嗎？”

林玺目光微微凝滞，胸腔裏幾分少見地湧起名為不知所措的情緒來。在短短三秒時間裏他的腦子裏前所未有地高速運轉起來，無數種應對和回答段深的話從眼前掠過，林玺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終，他嘴唇動了動，爬起來将段深按倒在沙發靠背上，抖着唇貼上對方的嘴唇，義無反顧地将自己的舌頭伸了進去。

段深沉靜深邃的眸子裏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

然後，林玺聽見對方低沉的聲音藏着輕微愉悅道：“林玺。”

“一個吻就能解決的困局，你為什麽要總想着怎樣才能在不被罰的前提下風平浪靜地逃避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