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清明節放假的前一天,學校組織大規模的掃墓活動。高三由于學業緊張沒有參加,上午集合時,操場上黑壓壓一群人都是高一和高二年級的。

芮燦背着書包,躲在李曉筱的身後偷偷吃着包子,校長喋喋不休的叮囑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她早上起來得晚,等出門後看到陸堯已經黑透了的臉,撒嬌賣萌也沒撫順一只炸毛的狗子。

她塞下最後一口包子,鼓着嘴努力咀嚼,眼睛四處亂飄,意外瞥見不遠處的隊伍裏,江灏學長在和幾個男生聊天,忽然咧開嘴笑了,模樣一如既往的清爽俊朗。她正偷偷關注着,某人的藍白校服遮住了視線,她抻着脖子往前試圖越過,結果那人身體也跟着往前,她臉上的笑容一斂,擡眸望向那人:“陸堯,你擋着我了。”

陸堯見她還想往後挪,伸手就摁住她腦袋毫不憐惜地九十度轉向升旗臺:“你滿嘴油漬沖我傻笑,瘆得慌。”

芮燦朝他翻了個白眼:“撒手,你信不信我蹭你身上?”

陸堯驚悚地往後跳一大步,他相信這事芮燦絕對幹得出來,不能以身犯險繼續挑釁,果斷與趙宇恒調換位置。

芮燦龇牙咧齒朝他晃了晃拳頭,得意地轉過身去。

陸堯見她沒再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江灏,眼神極為不屑。

浩浩蕩蕩一千多人,按照整齊劃一的兩人隊伍走向停車場,陸續上了貼有标識的大巴,車子駛出學校,沿着寬闊的馬路直奔外郊。芮燦坐在靠走廊的位置,将書包鏈拉開,然後一個接一個往外掏零食,看得旁邊李曉筱一臉驚嘆:“你把超市都搬空了?”

“瞎說!”芮燦丢了兩包薯片和怪味豆給隔壁的倆男生,解釋道,“我媽準備的。”

“謝啦!”趙宇恒接下,轉手遞給陸堯一袋,被拒,樂得自己獨吞。

幾個人躲在後面像小老鼠似的啃零食,唯有陸堯戴上耳機在閉目養神。芮燦瞧平日裏蹿得比天還高的人此刻安靜如雞,就猜到他暈車了。說來也怪,陸堯自小啥車都不暈,就只暈長途汽車,暈車還認車型的,忒怪。

小時候跟學校出去郊游,也是坐大巴車,結果剛到地方他就吐了,整張小臉白得吓人,芮燦當時就蹲在他身旁,抱着水壺不停地暖言安撫,直到現在她還清楚記得那時陸堯看她的小眼神,脆弱又可憐。

她想想又從書包裏取出一瓶水,遞給趙宇恒,示意他照顧陸堯。

大巴車停在烈士紀念館的園外,大家排着隊伍入園。道路幹淨明亮,兩旁皆是高大挺拔的青松,臨近入口處,發現一隊人正往回走,看校服原來是一中的。

兩條細長的隊伍相悖而行,芮燦夾在人流中探頭東張西望,随着隊伍徐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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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完畢後,芮燦站在臺階下,仰頭望向面前高高聳立的墓碑,還有其他學校在進行默哀儀式,旁邊已經堆滿了花圈。仿佛受到氛圍的感染,大家也都漸漸收起嬉笑,一個個面露莊嚴之色等待敬禮。

春日高懸,偌大的園林裏只有紀念館內的廣播在歌頌紅軍烈士當年的偉大事跡。

終于輪到二中,先從高一年級開始,芮燦沒等一會兒就随湧動的隊伍緩緩上樓。她擡眸看見墓碑上刻着“永垂不朽”四個大字,比任何時候都感到意義非凡。

幾個班幹部一齊獻上花圈,所有班級都低頭默哀。等追悼結束後他們便可以自由活動了,大夥兒征得班主任同意,一群人如同鳥獸散,紛紛鑽入幾個紀念館內參觀。

芮燦心情又開始雀躍起來,步伐輕盈地蹿進最大的館內,陸堯晃晃悠悠跟二大爺似的跟在後面湊熱鬧。

烈士館內,光線有些昏暗,玻璃展櫃裏陳列了許多戰争時期的歷史文獻和烈士遺物,芮燦見了滿心好奇,繞到陸堯跟前吩咐:“快,幫我把單反拿出來。”

陸堯嫌她煩,老大不樂意地擡手扯開拉鏈,嚯,不開不知道,開了吓一跳,她那臺所謂的單反早已淹沒在一堆零食裏。他雙手扒了兩下拎出單反,忍不住吐槽:“你這是書包還是垃圾桶?”

芮燦接過相機:“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幫你不懂感恩?”

“謝謝——才怪!”芮燦說完轉身就溜了。

陸堯站在原地琢磨,膽夠肥啊。

芮燦走了一圈就出來了,舉着單反給李曉筱和趙宇恒兩人拍照,跟專業攝影師似的不停指揮着他倆站哪兒,擺什麽pose,然後一頓亂拍。

她見陸堯閑散地立在一旁,随口問了一聲:“你要拍嗎?”

陸堯本想拒絕,聽見她說:“你不拍就幫我拍。”

“誰說我不拍!”看她那敷衍的樣子陸堯就不樂意了,立馬直起身子開始歐造型,怎麽自戀怎麽來,嘴裏還逼逼,“請務必走心拍,你蹲下好了,免得把我一米八大長腿截了一半。”

芮燦聽後頓時想捶死自己,為何要多此一舉提議給他拍照。

她費盡心思終于把祖宗伺候好了,結果卻換來他不痛不癢的一句:“一般般。”如果不是有求于他,能不能控制想拍死他的沖動都不好說。

芮燦将相機遞給他,自己一路小跑到楓樹下,筆直站好,然後沖鏡頭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陸堯無力吐槽她匮乏的肢體語言,千年不變的剪刀手,随便摁了幾下快門就不耐煩地喊道:“好了好了,完美。”

等芮燦興沖沖跑過來查看照片,嘴角的笑容卻光速消失,鏡頭裏那個臉胖腿短還閉眼的人是誰?是誰! 她氣得差點哭暈過去。

“你摸着自己良心說,你認真拍了沒?”她瞪着陸堯,手指都快戳破屏幕。

“我認真了,是你沒認清現實。”

芮燦內心崩潰,媽的,合着我在你眼裏一直就這麽醜?友情的小船,呵,不翻勞資給它掀翻。

陸堯憋着笑,怕再繼續逗她估計要炸毛了,摸摸她腦袋好心安慰:“後面還有幾張,你再看看。”

聞言,芮燦重新燃起一絲希望,又低頭查看,翻了片刻默默關上單反,心情複雜地望向陸堯,都怪自己,對這位直男的審美過分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轉身想找李曉筱救救自己,結果忘記就站在臺階旁,一不小心踩空,腳脖子崴了一下,差點摔倒。人是沒事了,可疼得她直咧嘴抽抽。

陸堯方才沒來得及扶她,見她晃了下身子站穩,雙手才垂落身側,兇道:“眼睛長頭頂上了?沒事吧?”

芮燦搖搖頭,可腳一落地又疼得哇哇叫,她噘着嘴目光委屈地看他:“阿堯,要不你背我?”

陸堯一聽,爽快點頭,畢竟是朋友,要相親相愛,但也要有來有往,低頭湊過去道:“一句話的事,但你幫我把掃墓心得寫了。”

“……”

芮燦盯着那張厚顏無恥的臉,神他媽二中校草,簡直就一趁火打劫的流氓,她決定自力更生:“謝謝,不用你背。”

“得嘞,您慢走。”談判破裂,陸堯也不糾纏,扭頭就自顧自地下臺階離開。

芮燦心裏那個恨啊,咬牙切齒挪着蝸牛步,嘴裏還不停念叨陸堯“王八蛋”,沒等她罵過瘾,方才走得潇灑幹脆的某人突然折返,并且像只大貓十分乖巧蹲在她面前,特爺們地喊了一聲:“上來。”

她一臉懵,但怕他反悔立即撲上去趴好。陸堯剛想站起來,一使勁兒差點屁股先着地,咬咬牙再次嘗試,終于把這頭豬馱起來了。

“你怎麽回來了?”芮燦眯起眼睛笑問,與方才發誓要揍他的自己判若兩人。

陸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背後傳來一陣驚喜的嬌羞聲,聽得他脊梁一麻。

“江學長!”芮燦望見來人,立即擡手打招呼。

江灏微笑點頭,見她被一位清瘦高挑的男生背着,詢問:“你怎麽了?”

“腳崴到了。”芮燦像枝頭上的喜鵲叽叽喳喳,聲音還格外甜美,“學長你拍了照片沒,這個館裏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你可以進去看看。”

陸堯越聽越不耐煩,一分鐘都不願多待,背着她二話不說邁開長腿就走,芮燦只來得及扭頭和江灏匆促道別,直到拐彎後再也看不見學長身影,她才拍拍前面人的肩膀:“你幹嘛走那麽急啊?”

“你沉得跟頭豬似的,我站那兒陪你們閑聊可不得累死。”

芮燦頓時心生愧疚,小聲嘀咕:“對不起啊。”

陸堯聽見這句軟軟的話,心裏也沒了火,本來就是自己找的,他剛下臺階望見江灏迎面過來,于是掉頭折返,歸咎到底還不是怕她識人不清,讓江灏那小子拱了白菜,越想他越覺得自己偉大。

芮燦哪裏知道他此刻複雜的內心活動,一想到方才與江灏學長說話了她就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兒,兩條纖細的小腿輕輕晃悠,摟住陸堯的脖子無聲笑了。

回去時他倆順勢坐在一起,李曉筱和趙宇恒圍觀她的傷勢,連老江都過來問候,讓她回校後先去趟醫務室。

芮燦心大,壓根沒惦記着腳傷,尚未發車又開始剝橘子吃,見陸堯一直閉着眼睛,只喝水啥也不吃,突然想起老媽昨晚叮囑過的話,剎時眼睛一亮,擡頭望向那副俊美的側顏。

陸堯腦子亂得很,在想如何委婉勸誡豬燦放棄江灏,将傷害降到最低,忽然察覺自己呼吸不暢,鼻孔有異物塞入,吓得雙眼立睜,擒住那只胡作非為的手,皺眉問道:“你幹嘛呢?”

“我媽說了,讓我用橘子皮給你塞住鼻孔,這樣防暈車。”

“???”

“真的真的,”芮燦怕他不信,更加迫切認真地解釋,“你不信試試,到學校保證你神清氣爽!”

陸堯面露懷疑,盯着她看了良久,剛想拒絕,心裏的惡心感随着車子颠簸往上一湧,最後還是妥協,松開她手腕,見她又捏着橘子皮湊上來,急忙躲開:“夠了,再塞我沒吐暈過去就該窒息而死。”

芮燦努力忍着笑意,不想落井下石,但他那副模樣實在太逗,見他有所察覺,豎起手機屏幕左右打量,又喪氣地放下,她幸災樂禍地哄道:“好了好了,即使這樣你也是最帥的。”

“那必須!”陸堯語氣堅定。

芮燦實在沒法忍了,轉過頭偷笑,正好看見車窗上模糊的剪影,某人又憋不住摁亮手機在捯饬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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