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丁澄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給齊陵說起他在國外兩年的經歷。

除卻上一些感興趣的課,他經常世界各地到處跑,偏僻的山區,廣袤的草原,熱帶的海島,他正經學位還沒到手,一些亂七八的證倒是考了很多。

而聽着這些話的齊陵感覺也很微妙,丁澄來得這麽早,姜肅文根本沒來得及給他注射些什麽,比起昨日略有勉強的意識,今日丁澄的話和觸碰,他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齊陵,我出去接一個電話,很快回來。”

丁澄又在齊陵臉上摸了摸,他才起身離開病房去接電話,而在他将病房門打開又再關上時,齊陵的眼睛睜開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碰觸,他現在就可以回答丁澄,不讨厭。更多,他沒有感受過,所以還沒有辦法回答。

丁澄去接的是來自國外的一個電話,半個月前他到南太平洋的一個海島,可不僅僅是曬太陽去了,而是應邀去拍攝一組照片,但當時他會想考慮的事情,現在卻不能了。

“伯爾先生,我已經回國了,M國那邊休學的手續,我已經讓我的同學幫忙在辦,短時內我不會再去M國,我們之前談的事情,沒有辦法再繼續。”

盧克伯爾是丁澄在M國認識的人,是一個經濟公司的星探,他們交涉有一段時間了,原本丁澄是有些意動,但那些意動裏齊陵的原因還是占了主要。

曾經就連他都沒辦法欺騙自己,之後不久他就要和齊陵離婚。而他定居國外,也是他自我療傷最好的方式。

可不甘還是不甘,由此盧克伯爾找來,就讓他多了一個想法,他人雖然不在國內,可依舊可以在齊陵面前刷存在感,只要他夠出名,讓廣告海報挂滿夏國,齊陵就一定會看得到。

到此時此刻,他這個想法依舊沒有消失,而是再這之上又多了一個賺錢養齊陵的理由。

盧克伯爾那邊依舊在勸說,可曾經丁澄能為那略為幼稚的想法去考慮,現在因為齊陵回國就更不會有動搖了。

他挂了電話,回到病房內,看到齊陵,釋然一笑。

“齊陵,我知道我該怎麽賺錢了,”他稍稍低頭,讓自己臉貼在齊陵的安然放着的手背上,“說起來,你可能會笑話我,可我就是想讓你随時随地都能看到我。”

“打開電視看到,打開網頁看到,或許還能路人口中聽到……你說,我是不是想當然了……”對于娛樂圈,他半點基礎都沒有,可卻有這樣大的期盼,從目前來說他是有些自不量力的,但他依舊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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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陵的眼睛再次睜開,卻只看到丁澄緊緊偎着他的後腦勺,可這一刻的感觸尤甚初聽到丁澄告白時的感受,丁澄他做到了,他後來的确經常看到他,也聽人議論他。

原來這些都是因為他嗎?不,不都是,但至少起因是,還有便是丁澄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才有他後來的星光璀璨。

姜肅文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美好得讓他覺得自己唐突的畫面,“咳,嫂子,我要給齊陵檢查了。”

“哦,好……好的,”因為姜肅文闖入,原本還有略有警覺的丁澄因為這聲“嫂子”莫名紅了臉頰,連應話都磕巴起來,可若對話的換成齊陵,他估計磕巴得更嚴重。

換成陸銘的話說,丁澄對上齊陵就是那種“秒慫”的狀态,在他面前比小白兔還要乖。

丁澄回頭看一眼齊陵,突然而起的不好意思散去些許,他起身又再彎腰和齊陵說話,“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丁澄離開,齊陵再次睜開眼睛,他盯着門口的方向,神色若有所思,而姜肅文則是為齊陵松一口氣,這植物人可不好裝啊。

“怎樣,還要我給你打針嗎?”

姜肅文走到床邊,低聲問道,沒有絲毫意外,就見齊陵搖了搖頭。

“不用,”齊陵将目光收回,看向了自己的腿,“将腿傷說得嚴重些吧。”

當然到目前為止,他裝植物人,以及之後裝殘疾都不是因為丁澄,而是因為齊家的幾個人,他的寬宏大量并未能換來他們的安分,人心不足,他們只會越來越得寸進尺。

齊陵現在二十六歲,上輩子他四十歲死的,這一次的車禍和齊柏齊威無關,可那一次,他親眼看着齊柏開着車朝他撞過來。

如果那個人換成齊威,他沒有一點意外,可那個人卻是齊柏,他喊了四十年爸爸的人,父子情感淡漠,可虎毒不食子,齊柏永遠只偏愛齊威,對于他一次比一次狠。

當然,要說齊陵多傷心也沒有,父子關系到這種地步,他早有打算,他死了,齊柏坐牢,他護着的齊威也別想落着好,齊家到他手中,就沒有他們再染指的餘地。

可原本他以為沒人會傷心,現在卻發現不是,至少在國外的丁澄會為他傷心。

“齊陵,齊陵……”五日前,他在車後座小憩突然就被這聲音喚醒,可時間不再是鮮血淋漓的世界,而是回到了十四年前,他接手齊家不過三年的寒冬。

那個聲音是誰?這是齊陵醒來之後一直在疑惑的問題,從丁澄闖入時就得到了解答,是他,那個喚他醒來的聲音是丁澄的。

姜肅文給齊陵的腿換了藥,看齊陵依舊沒開口說話的欲|望,他沒打擾,将東西規整好,他就出了病房。

“齊陵的情況比我預想的好,這幾日很關鍵,你多和他說話,有很大希望能醒來。”

姜肅文認真地和丁澄說話,他眼前的那雙眼睛瞪得很大,那眼眶裏有晶瑩的東西在晃動着。

丁澄的緊張和欣喜一眼可見,他深吸了口氣,鄭重點頭,“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謝謝你。”

丁澄回到病房,依舊沒法控制心跳的速度,他坐在病床前,好一會兒才伸過手去重新抓住了齊陵的手,“齊陵,姜醫生說你有很大希望可以醒來,請你一定要醒來,即便你醒來不讓我碰你也沒關系。”

希望齊陵活着,希望齊陵一切都好,這個念頭依舊勝過一切,甚至勝過那種強烈想要和齊陵在一起的心情。

“你醒過來,我會再次和你告白,正式追求你。”

原本打算立刻睜開的眼睛的齊陵,在丁澄深情的告知中,莫名有些慌神,心跳徒然加快,讓他猶豫這是不是睜眼的時機,會不會讓彼此太過尴尬?

然而在他還無法決定的時候,一個區別于丁澄手心溫度的觸感落在了他的臉頰處,他被偷偷親了一下。

丁澄的眼睛依舊睜得很大,臉頰的紅暈蔓及耳垂,他吐出口氣,然後步履蹒跚出了病房,跑醫院廊道的窗口透氣去了。

他一時沖動,居然就這麽親了齊陵,而且還很慫沒敢親齊陵的唇,但只親到臉頰,他也覺得心髒要跳爆炸了。

“我親齊陵了……”丁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的。

丁澄跑冬天的窗戶邊足足待了半個小時才回到病房,又好一會兒他才敢重新握住齊陵的手,然後接着之前的話題,繼續給齊陵說他在國外的事情。

在齊陵最忙的兩年,丁澄也遇到很多事情,這其中還包括甚是危險的經歷。

“其實我早應該明白,明天和意外并不知道哪個會先到來,以後便是你還不能接受我,我也不走了,就在國內,就在北城裏……守着你。”

現在他占據齊陵法律伴侶的位置,可以名正言順地守着,如果到時候他們不能在一起,他就換一種方式守着,那很難,比現在這般還要難,可這次的事情,他沒法再承受一次。

他希望在齊陵遭遇什麽時,能第一時間趕到,陪他度過,或為他抵禦風雨。

丁澄話落再擡頭去看齊陵,就見他不知何時睜開眼睛,這麽靜靜地看着,那眸光一如過去,可似乎又多了些什麽。

丁澄一愣,随即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過突然,他坐着的椅子都被帶起,掀翻在一旁,可他都來不及注意,他嘴唇顫了顫,依舊握着齊陵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齊陵,齊陵,你醒了嗎?”齊陵睜眼在看人,可丁澄還是覺得不能相信,他狠狠眨了眨眼睛,把眼中的濕潤眨掉,終于确定齊陵真的醒來了。

“齊陵,你在看我……”

“嗯,”齊陵應了一聲,他的确在看丁澄,在看他的模樣,其實他對于丁澄的模樣并不陌生,可他記憶裏的丁澄是光環加身,獲得無數榮耀的他,而非眼前幹淨又執着的青年。

丁澄的心跳在齊陵這一輕應了又失控了,他小心地放下齊陵的手,又退後了一步,“我,我去叫姜醫生過來。”

“不用,”齊陵被放到床鋪上的手稍稍握緊,他再擡眸看丁澄,繼續道,“你按那個,他就會過來。”

齊陵說着指了指床邊的一個按鈕,它一按,醫護室裏的燈就會亮起,之後就有人過來,便不用丁澄驚慌失措地跑一趟了,當然,最關鍵是……他還沒看夠人。

“坐下,”齊陵再次開口,就見丁澄和過往每次見他的反應一樣,木愣愣的,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他的話,同時也很願意執行。

丁澄感覺自己胸口跳動的頻率愈發不争氣了,他把椅子擺正,按照齊陵的話重新坐下,然後低着眸光,明明特別想看齊陵,可偏偏他就是不敢。

但和以往有差別的是,他沒和齊陵對視,手卻擡起重新握住了齊陵的手。

“你睡了好幾天了,我在這裏陪你等姜醫生過來。”

他握住齊陵的手,倒沒有什麽旖旎的意思,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齊陵,他在,他陪着,齊陵能醒來是萬幸,其他一切就有他和齊陵一起擔着。

齊陵的目光從丁澄的臉龐,落到了他被握着的手上,丁澄依舊慫得微微顫|抖,這些顫|抖之餘還有丁澄的決心,即便他醒了,丁澄也沒有食言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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